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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灯如旧人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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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花灯如旧人已非

上传时间:2025-11-24 18:3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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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内容

花灯如旧人已非 1 出征三年,崔巍带回一个即将临盆的女子。 渡口偶遇,像是怕我气极发疯,他将人牢牢护在身后。 “我答应过你,若是得胜归来,便请圣上为我们赐婚。即便有了婉婉,誓约仍不变。” 我连忙摆手。 “不用,我…” “云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负你!” 他急切的打断我,眼底满是痛色。 “我刚到边关便遇袭坠崖,是婉婉救我一命,她父母早亡,与我同吃同住几月坏了清白,我能不对她负责?” “崔家男子从不纳妾,我们成亲后,你和婉婉都是我的妻子,不分大小嫡庶,可好?” 看着他期待又为难的模样,我松了一口气。 他走后半年,我便嫁了人。 原本对他还有一丝愧疚,如今倒是烟消云散了。 …… “不必了,还请崔小侯爷好生对待尊夫人。” 见我神色平静,浑不在意。 崔巍反倒以为我是在强作淡然,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惜。 “如今你已年满二十,我知道,你确实是等不起了。” “明日我便向圣上请旨赐婚,三日后就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说着,他将林婉婉轻轻牵到身侧。 “这几年边关战事吃紧,我与婉婉也尚未正式行礼,就一并办了吧。” “只是婉婉随我吃了不少苦,身子弱,如今又怀着身孕,实在经不起折腾。成亲那日,我先接她的花轿入府,拜堂之后,立刻再去迎你,如何?” 林婉婉扶着腰,笑意温婉。 “还请妹妹体谅。我比妹妹年长一岁,往后便唤你妹妹可好?” 她轻抚了抚腹部, “这孩子过几日便要出生了,往后也要唤你一声小娘的。” 我自幼长在汝南周氏,宅门勾斗见得太多,林婉婉这般作态实在不经看。 “崔巍。” 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你既有了妻室,孩子也即将出世,赐婚之事就不要再提了。” 况且圣上已为我赐婚一次,又岂能再赐? 说完,我快步走向马车。 月前回汝南祭奠母亲,夫君每日里写信催我回家,想是在家中已经等不及了。 手腕突然一紧,崔巍扣住我,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 “周云乔,我就知道,方才你是在强装镇定。” “你的醋劲儿,我可是领教过的。那年马球会上,我不过无意间瞥了别家姑娘一眼,你便同我闹了半月脾气,非要我指天发誓绝不再犯才罢休。” 他倾身凑近,循循善诱, “婉婉自幼孤苦,也深知我心中始终有你。她跟着我,只求一个安身之所,绝不会争风吃醋。你只当是多了一位帮你打理内宅的姐姐,不好么?” “你不是最怕疼?往后若不想生育,也随你。婉婉怀的已是男胎,也算给了我娘一个交代,她自然不会再为难你了。” 他记得我醋劲大,记得我怕疼。 却忘了我爹当年上京为官,不过一年便纳了妾室,我娘听闻当夜便自缢于房中。 也忘了,知晓这段过往后,他曾红着眼向我立誓。 “我崔巍对天起誓,此生唯周云乔一人,绝无二色。若违此誓…” 那时我舍不得他说出天打雷劈几个字,慌忙捂了他的嘴。 “阿巍,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万幸,当年我没当真。 就像出征前夕,他紧握我的手,让我一定等他回来娶我,三书六礼却只字不提。 我那时,便也没有当真。 圣上赐婚时,我只绝食三日便安静地上了花轿。 不然,此刻又该有多失望啊。 我的目光落在他紧握我手腕的位置,冷冷开口。 “崔小侯爷,请你自重。” 2 “自重?” 他低笑一声,眼底却寒凉如冰。 “周云乔,三年沙场,每一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我拼了命挣下这份军功,就是不想让你嫁一个只剩空架子的安阳侯府!” “现在我回来了,你让我自重?” 他眼眶泛红,目光像是要将我钉在原地。 “就因为我带回了婉婉,你就不要我了?我们多年的情分,就这般不堪一击?” 他眼里泛泪,万般的委屈。 就好似,是我辜负了他?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崔巍,两年前,我写信告诉你圣上有意为我赐婚,求你速速向我父亲提亲,你为何不回信?”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若他当年真的回了信,若我因此苦守三年,岂非就此与夫君错过? 这念头让我心头一紧,立刻敛了神色。 “算了,当我没问。” “周云乔,你果然还在记仇!所以这两年再未与我书信来往?” 崔巍眉头紧锁。 “你就是庸人自扰。你家不过是汝南周氏毫不起眼的旁支,即便你爹官居侍郎,圣上日理万机,岂会闲得要给你赐婚?” “我知道你是等急了,才编出这等理由催我尽快回京成婚。” “你什么都好,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那时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是我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你却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哄我回去。”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我若当时回信纵容你,岂不是让你越发不知分寸?” “夫君,这话说得太重了。” 林婉婉柔声嗔怪,轻扯崔巍的衣袖。 她转向我,眼底含着恰到好处的斥责。 “妹妹有所不知,那时夫君重伤初愈,每日除了操练便是推演军情,连我亲手熬的莲子羹都无暇品尝。” “夜里为他擦洗时,那手臂肿得连笔都握不住。” 她垂眸,抹了抹泪。 “他实在分不出心神再去顾及妹妹的小心思,妹妹又何必再拿旧事来为难他?” “婉婉,都过去了。” 崔巍轻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 “以后不要再为我落泪了,仔细伤了身子。” 随即又一脸肃色睨着我。 “云乔,你这斤斤计较的性子,往后须得改改。多与婉婉学学,何为温婉大度。” 我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 “我夫君都未曾要求我温婉大度,你算什么?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夫君?”崔巍骤然愣住。 懒得再搭理他,我坐上马车,吩咐丫鬟。 “碧荷,回府吧。” “周云乔!你说清楚!你哪来的夫君?!” 崔巍沉着脸要来拦车,却被林婉婉轻轻拉住。 “夫君别急,妹妹定是吃味,故意说气话罢了。方才她看你的眼神,分明情根深种,怎会另嫁他人?” 这番话让崔巍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他抱臂而立,望着马车的方向无奈失笑,眼底竟是林婉婉从未见过的宠溺。 “三年了,你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最知道怎么拿捏我。” 3 马车行出一段,忽地停住了。 我掀开车帘,只见街上花灯璀璨,人流如潮。 碧荷为难地看向我。 “夫人,今日灯会人多,怕是要耽搁一阵了。不如您下去走走,顺道为小小姐选盏花灯?” 想到女儿见到花灯时定会拍着小手咯咯笑的模样,我点了点头。 刚下车,崔巍竟靠在车厢旁,语气理所当然。 “云乔,我随你一同回府。三年未见老师,理当拜见,正好商议你我婚事。” 说着,他将一盏莲花灯递给我,笑意温润。 “呐,你最喜欢的。” 灯火流转,映得他眉眼越发俊朗。 十四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我上京投奔父亲。 崔巍是父亲的学生,被他安排来渡口接我,那时他手中便提着一盏莲花灯。 碧波荡漾,灯影朦胧,衬得他风姿清朗,只一眼便入了我的心。 他却以为我喜欢的是这灯。 此后年年灯会,便会送上一盏莲花灯。 可如今,灯依旧,人已非。 我移开目光,语气疏离。 “崔小侯爷,这灯还是留给你夫人吧。” 话音未落,林婉婉从他身后探出身来。 “我长在乡野,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灯会。夫君怜惜,方才将整条街的花灯都买了下来。” “妹妹若是不喜这盏,不妨随意挑选。我不打紧的,反正这些灯也带不回去。” 她取出绢帕轻轻擦拭崔巍额角,语带娇嗔。 “都说了我走几步无妨的,你非要一路抱着,瞧这满头的汗。” “要不就借用妹妹的马车,将里衣解下,我帮你烘一烘,免得着凉了。” 转而直视着我,唇角含笑。 “妹妹不要见笑,在军中时条件简陋,我们一向都是这般互相照应的。” 不待我回应,她便拉着崔巍要上马车。 崔巍虽言语嗔怪,却任由她牵着,满脸纵容。 “我堂堂八尺男儿,哪就这么容易着凉?你就是关心则乱。” 顺手又将那盏莲花灯塞进我手中。 “云乔,婉婉虽出身乡野,但论体贴细心,比你这世家小姐强得多。你往后啊,跟着婉婉还有得学。” “呵!” 我顿时气极反笑。 “二位!这满街客栈酒家林立,随便寻一处不能更衣?为何偏要死缠着我?” 崔巍一怔,不耐地啧了一声。 “死缠着你?周云乔,今日我已忍让你多次,你还要闹到几时?” “三日后我们便是夫妻,用你的马车换件衣裳有何不可?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事到如今,他竟还认定我会嫁他? 我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崔巍,且不说我已嫁作人妇。即便没有,你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要一个负心之人?” “还有!” 我扫向一脸戒备的林婉婉。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还请林姑娘谨记,莫要再胡乱攀亲,唤我妹妹!” 说完,我将那莲花灯狠狠扔了回去。 “真是晦气!” “碧荷,我们步行回府!” “周云乔!” 崔巍被我彻底激怒,指着我厉声喝道。 “同样的谎话你竟敢说第二次?嫁为人妇?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连孩子都有了!那样或许真能让我信上一信!” 4 我站定,回头。 “崔小侯爷倒是说对了,我还真有…” “行了。”崔巍打断,脸上写满戏谑,“你说什么我都信,总行了吧?” 他缓步走近,眨了眨眼。 “让我猜猜,我们云乔的夫君,该不会就是你之前信里提过的那位沈煜?圣上新晋提拔的少年丞相,太子少师?京城第一才子?” “所以是圣上为你二人赐婚?你们成婚两年半,如今已是儿女双全?我这般编法,云乔可还满意?” 怔神见,他已执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佯装痛苦。 “你听,我这里早已心慌意乱,疼得快要裂开了。” 顿了顿,他展颜一笑。 “如此,可还消气了?” 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太过熟悉。 往日我若闹脾气,他便是这样插科打诨,直到我破涕为笑。 可此刻,我只觉做作又恶心,猛地抽回手。 “崔巍,你若是在战场上伤了脑子,趁早去治,别在我这儿发疯。” 他笑容一僵,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周云乔!你别得寸进尺!” “啊!” 林婉婉突然尖叫一声,状似惊慌地朝我扑来,脚下却精准地踢翻了地上的莲花灯。 火星溅上她的裙摆,迅速燎开一小片焦痕。 她整个人瘫坐在地,捂着肚子哭得肝肠寸断。 “云乔妹妹,我不过叫了你几声妹妹,你竟要烧死我?” “你嫉恨我跟着崔郎,想撵我走直说便是,何苦下此毒手?” “我身份卑微,不过一介乡民,被侍郎千金弄死也就死了…可我肚子里是崔郎的骨肉,他这几日便要出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啊…” 崔巍脸色发白,急忙拍灭她裙摆的火星,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后怕道。 “没事了,婉婉。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没有人能撵你走,更没人敢伤你性命!” 林婉婉仍哭得不能自已,抽噎道。 “崔郎,我还是回乡下吧。” “京城的人心太复杂,云乔妹妹也容不下我。我怕以后会死得不明不白,我们的孩儿若小小年纪没了娘,又有谁会真心待他好?” 崔巍脸色越发阴沉,猛地起身盯住我,目光森寒。 “周云乔,你好毒的心肠!” “你若恨我负你,尽可打我骂我!但不该动婉婉!” “她救过我的命,在军营几年不辞辛苦地照料我。她从不求名分,唯一的愿望便是留在我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狠狠将我甩向林婉婉。 “给婉婉道歉!还有,发誓从此不再动他们母子分毫!” 我猛地扑跪在地,强忍膝上剧痛,抬眸直视崔巍。 “崔巍,是她自己踢翻的花灯,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我道歉!” 胸口一阵闷堵,想到夫君和女儿,声音不由发颤。 “我整整半月没见到夫君和女儿了,只想尽快回家。为什么你和林婉婉偏要纠缠不休?该道歉的明明是你们!” 碧荷急忙上前搀扶我,怒视着崔巍。 “奴婢看得分明,我们夫人扔下的花灯原本好好落在地上,是林姑娘自己故意踢翻的!”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纷纷出声: “没错,我也看见是那个孕妇突然踢翻了灯。” “火都烧起来了,她非但不躲,还特意把裙子往火星上蹭。” “这两人该不会是合伙讹诈这位夫人吧?” 听众人议论,崔巍下意识看向林婉婉。 林婉婉泪光盈盈地望着他,轻轻摇头。 “夫君,我没有。” “婉婉,无须多言,我信你。” 崔巍毫不犹豫地点头,再转向我时,眼中已无半分温度。 “周云乔,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让所有人都为你说话。但婉婉只有我了,我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他语气骤冷,字字如刀。 “你若还想风光嫁入崔家,就立刻向婉婉道歉。” “若再使性子,我便打破崔家不纳妾的祖训。赐婚圣旨我不会去求,你只能为妾,你所出之子,永为庶子!” “娘。” 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唤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沈煜一袭墨色常服缓步走来,身姿挺拔如松。 他怀中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朝我伸出小手。 5 崔巍僵在原地,目光慌乱地扫视一圈后,最终死死钉在我身上。 “她,是在叫你?” 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不可思议地指向沈煜。 “那个男人又是谁?别告诉我,是你夫君?” 林婉婉站在他身侧,疑惑地歪着头。 “这女童看着才一岁多,怕是认错人了吧?” “云乔妹妹,崔郎去边关才三年,你怎会有个一岁多的女儿?莫非他刚走不久,你就…” 她欲言又止,转而心疼地望向崔巍。 “那崔郎在边关日夜想着你,念着你三年,又算什么?” “你可知道,他在战场上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每次伤重时,他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如今他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却已经负了他,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这番话让崔巍脸色愈发苍白,他急切地向前一步。 “周云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看着女儿与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我只觉得好笑,这还不清楚? 我没有理会他们。 伸手将女儿接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软嫩的小脸。 女儿咯咯笑出声来,那纯真的喜悦瞬间感染了我,让我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元宝真乖。” 沈煜自然地伸出手,将我和女儿一同揽入怀中,目光淡淡地投向崔巍。 “方才,是谁要让我夫人做妾?” “夫人?” 崔巍踉跄了一步,随即大声呵斥。 “她分明是我的未婚妻子,何来夫人一说?” “阁下仪表堂堂,莫非有脸盲的毛病?连这孩子都不认得自己的娘了?” “今日灯会人多眼杂,我竟不知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当众强占人妻!” 他挺直脊背,厉声喝道: “识相的就赶紧滚,否则休怪本侯不客气!” 沈煜眸光一凛,将崔巍上下打量一番,怒极反笑。 “你就是安阳侯府的崔巍?老侯爷一世英明,在朝中素有清名,怎会教养出你这般不识礼数、狂妄自大的草包?” “你!” 崔巍最恨旁人拿他与父亲比较,此刻气得脖子涨红。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议论我安阳侯府的家事!莫非是周云乔找来充场面的戏子?” 他从怀中抽出几张银票,狠狠甩向沈煜面门。 “她给你多少?我出三倍!现在立刻给我滚出京城!” “不过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也敢在本侯面前摆谱!” 沈煜侧身避开飞来的银票,眸色沉如寒潭。 “崔巍,此事我不想闹大。” 崔巍闻言眉眼轻挑。 “看来还是银子管用,终于肯松口了?” 林婉婉也在一旁帮腔,柔声劝道。 “这位公子既愿收下银票,还是快些离去为好。若是惊动了官府,只怕不好收场呢。” 崔巍得意地望向我。 “云乔,别闹了。你这出戏既已被我识破,就到此为止吧。” “我连日赶路回京,实在倦得很。我送你回府,莫要再使性子了。” 6 我气得指尖都在发颤。 沈煜是何等人物? 当朝太子亦要尊他一声“先生”,满朝文武谁不敬他三分,此刻却被崔巍如此羞辱。 偏偏他还顾忌我的声誉,不想当街把事闹大。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我将女儿小心递给碧荷,冷冷逼视崔巍。 “崔小侯爷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未婚妻,那我问你三书六礼何在?聘书聘礼何在?除了空口白话,你可有半分凭证?” 崔巍一时语塞。 “你我当年…” 我冷笑打断。 “当年你出征前只会让我空等,可曾正式下聘?两年前我写信求你提亲,你连只字片语都不曾回复!” “现在倒想起未婚妻了?崔巍,你配吗?” 崔巍被我问得连连后退,脸上青白交错。 林婉婉急忙扶住他,恼怒地瞪向我。 “云乔妹妹何必与崔郎计较这些虚礼?他心中有你,便是最大的诚意,不是吗?” “虚礼?” 我嘲讽道。 “原来安阳侯府的诚意,不过是句空话。” 目光转向她隆起的腹部,我语气愈发凌厉。 “也难怪林姑娘不看重这些虚礼,这才能无媒苟合,未行婚嫁之仪便有了身孕。如此温婉大度,当真是大家风范。” 林婉婉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辩解。 “你、你胡说什么?我与崔郎两情相悦,早就在边关拜过天地,怎会是无媒苟合?” “哦?那可有高堂见证、婚书为凭?老侯爷可知晓你这个儿媳?” 林婉婉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红着眼眶望向崔巍。 “夫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像云乔妹妹这般处处算计,这有错吗?” “周云乔!你过分了!” 崔巍将她护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 我淡淡挑眉: “事实罢了,何必恼羞成怒?” 两人顿时僵在原地,张口结舌。 先前忍让,不过是懒得纠缠,只想尽快归家。 可他们竟敢当众给沈煜难堪,我向来不是好性子的,此刻更是忍无可忍。 沈煜轻轻握住我的手,在耳边低笑。 “娘子,为夫此刻倒是庆幸从未开罪于你。否则以你这般利口,我怕是一句都接不上。” 我斜睨他一眼。 “夫君何必过谦。朝堂上舌战群臣,连圣上都只能苦笑称是,又怎会输给我?” 沈煜眼底笑意更深。 “输给你,我甘之如饴。” 我心头微动。 崔巍从不肯在我面前示弱,即便是哄我,也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错永远在我。 而沈煜,朝堂上雷厉风行的冷面宰相,在我面前却总是这般温柔包容。 记得大婚当日,我心中憋着口气,下轿时故意掐他手臂,拜堂时伸脚绊他,连合卺酒都换成了泻药。 他明明洞悉我所有小动作,却仍含笑纵容。 婚后半年,我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他却日日提早回府,亲手为我烹制喜爱的菜肴。 每次争执,无论谁的错,他总是先低头。 “云乔,不要气坏身子。若实在恼我,便掐几下出气可好?” 后来我忍不住问他为何待我这般好,他唇角微扬。 “只因那年渡船上,有位姑娘见我日日只食一个白馍,得知我刚葬了母亲要上京赶考,便将全部银钱悄悄塞进我的行囊。” 我这才恍然忆起,十四岁坐渡船进京途中,确实做过这件不起眼的小事。 没想到一袋银钱竟为我换来一个如此体贴的夫君。 “周云乔!” 崔巍愤恨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他究竟是谁?你为何与他这般亲密!你把我当做什么?” 我挽住沈煜的手臂,坦然迎上崔巍猩红的双眼。 “崔小侯爷一心建功立业,竟连当朝宰相都不认得?” 7 崔巍如遭雷击,面色瞬间惨白。 “他怎么可能是沈相?” 反应了半响,他笑出声来。 “你说沈相是你夫君?这种荒唐话,你以为我会信?” 此时周围早已聚拢了不少达官贵人,见崔巍一再对沈煜无礼,纷纷嘲讽。 “崔小侯爷,沈相主持朝会时,老夫就站在阶下第三位,岂会认错?” “安阳侯府真是好家教,当街对着宰相大呼小叫,连君臣纲常都不顾了?” “沈相和夫人可是圣上赐婚,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崔巍在这些议论声中面如死灰,他死死盯着我与沈煜交握的手,突然发狂般冲上前来。 “周云乔,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答应的等我回来?” 他伸手要来抓我的手腕,却被沈煜侧身挡住。 “拦住他。” 沈煜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瞬息间,几名护卫从人群中闪出,将崔巍制住。 他拼命挣扎,朝我嘶吼。 “周云乔,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们曾经的山盟海誓算什么?” 沈煜牵着我走向马车,语气平静无波。 “送崔小侯爷回府。传话给老侯爷,若管不好儿子,本相不介意代劳。” “沈煜!你凭什么!”崔巍被护卫拖着后退,仍不甘地怒吼,“云乔心里爱的人是我!” 林婉婉慌忙追上前去,泪眼婆娑地拉住他的衣角。 “夫君,她既已另嫁,你便放下吧。”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们往后好好抚养孩儿,不要再执着于那负心之人了。” 崔巍突然安静下来,声音冷得刺骨。 “婉婉,我以为你懂我的。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从来都是云乔…至于你,我分得清,只是报恩和责任,再无别的。” “当年坠崖后,若不是你瞒着搜救的将士,将我强留在你家中,我们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林婉婉手猛的一颤。 “你都知道?” 崔巍别开视线。 “是,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时没有立即拆穿你。” 林婉婉踉跄着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原来他始终冷眼看着她自作聪明,看着她在这场感情里丑态百出。 三年相伴,军中朝夕相处,他那些温柔体贴难道都只是报恩?方才她在周云乔面前用尽手段,又算什么? 她以为拆散了他们,崔巍就能看清对自己的感情,就能明白对周云乔只是年少执念。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她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只觉得天旋地转。 倒地的瞬间,她分明看见崔巍脸上闪过如释重负的神情。 林婉婉喉间涌起难言的苦涩,原来她和腹中的孩儿,早已成了他甩不掉的负担,阻碍他与周云乔破镜重圆的累赘。 马车渐行渐远,只见崔巍任由护卫押解着离去,对晕倒在地的林婉婉竟无半分回顾。 一名护卫终究不忍,俯身将林婉婉抱了起来。 “娘子?” 沈煜轻轻放下车帘,将我揽至身侧。 “崔巍就那般好看?让你这般恋恋不舍地望。” 我转回头,不由微微一怔。 素日里总是含笑相对的沈煜,此刻面容紧绷。 “人都走远了,还看。” “为夫这般活色生香的人在眼前,倒引不起夫人兴致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车厢里若有似无的醋意,忍不住弯起唇角。 “夫君这是…” “酸了。”他坦然承认,忽然倾身逼近半寸,“酸得很。夫人要如何补偿?” 那双向来从容持重的手,此刻正牢牢扣着我的指尖,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那现在总能告诉我,当年为何要拒了圣上为你赐婚大公主,甚至在养心殿外跪了一日一夜,只求圣上为你我赐婚?” 8 我认真望着沈煜。 “你身为宰相,对京城之事了如指掌。我与崔巍的过往,你定然知晓。以你的品性,本不会强求…” “为何我便不能强求?” 沈煜的眸色深不见底, “那年渡船上,你留意到我日日只食白馍,却不知我为何总在你附近徘徊?那是因为每夜见你在船头垂泪思念亡母,我生怕你一时想不开。” 指尖轻抚过我的脸颊,他低叹。 “云乔,当年我身无长物,不敢唐突。若早知崔巍会在渡口提灯相候,我…” 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叹息,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 我靠在他肩头,轻声道: “夫君,我知道的。当年边关军情每日都会送至宫中,军中无端多了一个女子,你怎会不去查证?你那时便知崔巍背叛了我,是吗?” 沈煜浑身一僵。 未等他回答,我望着对面熟睡的女儿,扬起唇角。 “好在,我们最终没有错过。” 次日清晨,崔巍被老侯爷绑至相府。 才踏入厅内,老侯爷便一脚踹在崔巍腿弯,迫使他重重跪地。 老侯爷躬身作揖。 “沈相,昨日犬子无状,冒犯了夫人清誉,实乃老夫教子无方。” “今日特带他登门赔罪,若他日再犯,任凭沈相打杀!” 说着,厉声呵斥崔巍。 “逆子!还不快向沈相和夫人赔罪!” 崔巍脊背却挺得笔直,目光灼灼地望向我。 “云乔,你跟我走。沈煜不过是仗势求来赐婚,你心里根本没有他,不是吗?” “还记得你及笄那日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此生别无他求,一愿家人安康,二愿与阿巍白首不离…” “这就是侯爷教的赔罪态度?” 沈煜轻撂茶盏,声响不大却让老侯爷浑身一颤。 “昨日当街羞辱朝廷命妇,按律当杖六十,徒三年。侯爷不清楚?” 老侯爷脸色铁青,夺过护卫的长枪便朝崔巍背上狠狠抽去。 “逆子!还不认错!” 枪身落下数十次,崔巍嘴角渗出血丝,瘫倒在地,却仍痴痴地望着我。 “云乔,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要背弃我们的誓言?”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 “两年前那封信,我恳求你向我父亲提亲,你却说我恨嫁耍女儿家性子,耽误你建功立业。崔巍,是你先放弃了我。” “若没有沈煜,我苦等三年,等来的便是你带着身怀六甲的林婉婉,对我说要一日同娶两妻?你告诉我,这与纳妾又何区别?” 他浑身一震。 “云乔,我,我说过会一视同仁,你们谁都不是妾。” “你从来不了解我。我娘当年因父亲纳妾自尽时,我就立过誓,此生绝不留恋负心之人。” 崔巍凄凄望着我。 “你不喜婉婉,我这就将她送去庄子上,今生不再相见,可好?” 我惊得说不出话,良久才道。 “崔巍,我厌的是你朝三暮四,与他人何干?你若心志坚定,纵有十个林婉婉也动摇不得!” “她临盆在即,且不说救命之恩,这三载相伴,你若尚存一丝体面,就该给她名分!”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维护林婉婉,崔巍痛哭失声。 “你竟要将我推给旁人?” 我一时语塞。 “你,真是无药可救!” 老侯爷听得连连跺脚,恨铁不成钢。 “沈相、夫人,老夫实在无颜!怎会养出这般不明事理的孽障!” 沈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今日休沐,原要带我们母女去赏红叶,此刻被崔巍闹得坏了兴致。 他闭目冷声道。 “带走。再让本相听见他的哭声,便直接押去宫中请圣上评理。” 老侯爷慌忙捂住崔巍的嘴,在一片呜咽声中狼狈拖行而去。 沈煜转身执起我的手,眉间倦色已化作温浅笑意。 “虽误了时辰,此时往栖山去,正可赏夕照枫林。” 乳母抱着元宝过来,小丫头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 “爹…娘…红红…” 沈煜含笑将女儿接过,轻点她鼻尖。 “元宝也知赏红叶了。” 我环住沈煜的腰,将女儿一同拥在怀中。 当年孤身来京时,何曾敢想能拥有这般珍贵的幸福。 那日老侯爷将崔巍拖走后,连夜便将他和林婉婉一同送往边关军营。 途中二人屡次争吵,最激烈时,崔巍竟掐住林婉婉的脖颈骂她下贱,让她滚远些。 林婉婉终是心灰意冷,当夜便独自离去,崔巍也并未追寻。 在军营里,崔巍仍是随行参军,老侯爷恳求将军严加看管。 头两年,他还屡次试图逃回京城寻我,每次都被中途截回,受尽军法处置。 后来他不再逃了,终日只知冲锋陷阵,最终在一次敌军突袭时,战死沙场。 整理遗物时,在他军帐中发现了一盏残破的莲花灯。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