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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搁浅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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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旧梦搁浅于时光

上传时间:2025-11-16 11: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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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内容

旧梦搁浅于时光 被老公送进牢里两年,出狱后我改名换姓远走国外。 时隔七年,我们在哥哥的墓碑前重逢。 四目相对,他停下擦拭墓碑的动作, 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狂喜、愧疚…… “阿禾,我找了你很多年,我以为你……也不在了。”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见我不语,他飞快地拭了下眼角。 “你故意躲着我,是不是还在记恨当初的事,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知他在害死哥哥,睡了他的女人,逼我差点活不下去后, 怎么还有脸在哥哥面前说那些话。 只不过爱与恨都太奢侈, 于我,他早已什么都不是了。 1 故人重逢,心已无澜。 陈哲转身离开。 我俯身,将怀中洁白如雪的白菊轻轻放在哥哥墓碑前。 照片上的哥哥,笑容温暖,眼神清澈,永远定格在二十五岁。 要是他还在,今天肯定会去机场接我。 如同年少时一样,揉乱我的头发。 “小朋友,干嘛板着脸?” 不,若是他在,不会允许我被欺负得远走他乡。 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哥哥的眉眼。 “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话音未落,陈哲去而复返,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送到我面前。 “从前答应过你,每年生日都要亲手给你做礼物。” “这些年没找见你,都攒一起了。” 小巧的耳钉,刺绣的帽子,软糯的羊绒围巾…… 看的出他确实用了心。 我却无动于衷。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和失落。 “是不是不喜欢,我安排人重新准备,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事。” 他还要再纠缠,手机却响起来。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我们七周年结婚纪念日,餐厅我都订好了……” 手指顿了顿,抚掉随风而落的黄叶。 哥,这就是你当初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 你看错了。 我也信错了。 喉咙突然很痒,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老公,你在哪里,身边怎么会有女的声音?” 陈哲一声不吭挂断电话,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口罩递到我面前。 “你冷空气过敏,一到秋天就咳嗽,平时记得戴口罩。” 我偏过头,避开他。 “早已好了。” 与哥哥道过别,转身朝外走去。 陈哲快步跟了上来。 我不明白,七年前他警告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为何如今他却像狗皮膏药甩不掉。 墓园门口停放着一排共享单车。 扫码、开锁。 准备蹬车离开前,陈哲开着大奔稳稳停在我身边。 “阿禾,这些年你还是一个人?” 秋日的阳光下,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余解释。 这次回来就是想亲口告诉哥哥,我要结婚了。 这样的喜悦,我吝啬得只想跟哥哥分享。 “阿禾,你一个人在外不要逞强,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号码还是原来那个,一直没变。就怕你想联系我的时候,找不到。” 我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想不到当初亲手斩断所有联系,恨不得跟我死生不见的人。 如今却摆出这副情深不悔的姿态。 “不了,我没兴趣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 用力一蹬脚踏板,单车载着我,沿着铺满金黄银杏叶的长道远去。 车轮碾过落叶,沙沙作响。 这条道,我曾经再熟悉不过。 年少时,我最喜欢和哥哥来这里晨跑、骑行。 那时他总说我是跟屁虫,却每次都放慢速度等我。 他最喜欢揉乱我的头发,看我跳脚。 说就算七老八十,我们两兄妹也要搀扶着在这条道遛弯晒太阳。 可如今我却比他还大两岁呢。 2 骑车一路回到哥哥还在时的老旧小区。 自从哥哥出事,这里就空置了。 打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挂着四个人的合影,落满了灰尘。 从小到大我和哥哥相依为命。 十六岁那年陈哲闯入我们的生活。 他说哥哥从河里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条命。 以后就是哥哥最好的兄弟。 我和他仿佛天生不对付,经常为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直到高三毕业旅行,度假区发生泥石流。 同学们纷纷被家长接走,哥哥在外地出差鞭长莫及。 倾泻而下的泥沙瞬间淹没了酒店。 我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默默等待死神的降临。 陈哲却不管不顾逆流而上,徒手从天亮挖到天黑。 “阿禾,别怕,我在!” 他背着我走了一夜路。 直到将我送进医院,我才发觉他走丢了两只鞋。 脚上布满纵横交错、泡得发白的伤口。 十指指甲残破,血肉模糊。 “傻瓜,哭什么,只要你没事,我就算残了都值得!” 那一刻,他是我的盖世英雄。 除夕那晚,我们仨正在包饺子,一身狼狈的沈芝芝找上门。 她是哥哥老师的女儿,家里破产,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 善良的哥哥咬牙抗下了一切。 他辞去心爱的工作下海经商,喝到胃出血,生死边缘走了好几趟。 两年时间,哥哥瘦了三十斤,还清了沈芝芝的欠债,也赢得美人芳心。 我们举杯庆祝,发誓要相亲相爱一辈子,永不分开。 怔愣的时候,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房门打开,沈芝芝和陈哲突兀地站在那里。 我忘了,当初我们各有一把这里的钥匙。 “听阿哲说你回来了,我们就猜你肯定在这里。” “你说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好去接你。” 她上前想拉我的手,被我避开。 “这儿哪能住人,跟我们回去吧,保姆阿姨请假,刚好空出个房间。” 我垂眸,家里那位的家就在本市。 我只是回来看看哥哥,晚些时候要去见素未谋面的公婆。 我朝他们伸出手,“钥匙!” 这个房子是哥哥买的,写着我的名字。 与他们俩无关。 陈哲目光复杂地掠过我手中的照片。 “阿禾,如果阿锋在,想必他也希望看到我们仨好好的。” 沈芝芝别过脸,不敢直视那张照片。 陈哲径直走进来,脱掉西服外套,挽起袖子拿起门后的扫帚。 “芝芝,你去打开窗户透透气。” 恍惚间让我回到很多年前。 那时我们四个常常聚在这里。 哥哥做饭,沈芝芝打下手,陈哲做家务。 我忙着指手画脚。 小小的房子里回荡着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沉默。 我擦干净桌子,将哥哥的遗像端端正正摆在上面。 照片里,哥哥笑得那么温柔。 没想到四个人的重逢是这样的形式。 沈芝芝猛地冲过来,一把将遗像扣在桌面上。 “好好的,摆这个做什么?”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我心中忍不住冷笑。 原来,她也会心虚,也会没脸面对哥哥那双清澈的眼睛。 “阿禾,芝芝也是担心你,毕竟这里死过人。” “我哥是怎么死的,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陈哲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哥哥结婚的第二年,我们都变了。 3 哥哥公司业务越来越忙,常常连着好多天不着家。 直到哥哥拿到天使轮投资那天,高兴得请我们出去吃大餐。 饭吃到一半,接到缺席的陈哲打来的电话。 “阿锋,我惹了麻烦,他们将我堵在酒吧。” 哥哥二话没说,放下筷子冲了出去。 那一去,就再也没能完好地回来。 为了护住陈哲,哥哥被人用酒瓶狠狠砸中了后脑。 等我和沈芝芝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已经是智力退化到只有五岁孩童水平的哥哥。 他忘了所有,只记得我这个妹妹。 我的世界,天塌地陷。 我一边忍着悲痛照顾哥哥,一边又狠心拒绝沈芝芝。 “哥哥好着时最爱你,肯定不舍得你为他耽误一生。” “我替哥哥做主,你们两个离婚吧!” 沈芝芝紧紧拽着哥哥的双手,哭得肝肠寸断。 “我不会离开阿锋,死也不会。” 她义无反顾选择留下来。 我放弃了哥哥公司的继承权,全都给了沈芝芝。 陈哲自责得不能自已,关在房里醉生梦死。 直到沈芝芝踹开房门,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要想对得起阿锋,就好好替他守着公司和这个家。” 从那天起,陈哲仿佛变了个人。 他进了哥哥的公司,挑起了照顾我们的重担。 那时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迷茫中。 陈哲的陪伴和支撑,成了我唯一的浮木。 他和我领了结婚证,在哥哥病床前发誓会替他照顾我一辈子。 陈哲的电话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 像是急于摆脱陈旧的往事束缚,沈芝芝的话变得格外多。 “你别怪阿哲,他现在是上市公司老板,很忙的。” 她撩了撩头发,刻意露出脖子上硕大的钻石项链。 “这是上个月我生日,他特意去法国拍卖会拍下来送我的。” 陈哲挂了电话,“你们聊什么呢?” 沈芝芝娇羞又亲昵地握着他的手。 “我说看阿禾脖子上光秃秃的,回头我找几条没戴过的项链送她。” 我语气平淡无波。 “不用了,我嫌脏!” 沈芝芝脸色霎时难看至极。 “你什么意思?” 我抬起眼,直愣愣看向她。 “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当初那场意外,如今春风得意的本该是哥哥。 哥哥痴傻变成孩童,是我心中过不去的痛。 但生活还得继续,夜深人静也会暗自庆幸。 庆幸哥哥给我留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两个家人。 临去大学那晚,陈哲一遍又一遍向我保证,会照顾好哥哥。 绝望中的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相信了他。 起初,他确实做得无可挑剔。 他像是要将哥哥未尽的那份爱一起给我。 每半个月都飞到我的城市,生怕我委屈自己。 知道我怕打雷,每每雷雨天都驱车几百公里只为守在我宿舍楼下。 “阿禾,等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就办婚礼,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南城四季温暖如春,但那年冬天却格外寒冷。 天气预报说圣诞节那天会有五十年一遇的初雪。 我偷偷买了回家的票,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当我打开门时,看到的却是。 被拴着铁链骨瘦如柴的哥哥。 还有他面前,两具赤裸交缠的身体。 4 我如坠冰窟,浑身发抖,抑制不住想吐。 我不知是气他们虐待哥哥多一些,还是愤慨他们对我的背叛。 两个命中最重要的家人,齐齐背叛了我。 脑子里一片空白,哥哥却先看到了我。 一米八的大男人蜷缩着身子,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递到我面前。 “妹妹,吃……” 眼泪瞬间决堤,我疯了一样冲过去。 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扯着沈芝芝的头发。 沈芝芝尖叫着,跪在我面前。 “阿禾,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对不起阿锋。” “可我还不到三十,我不想一辈子守着一个傻子。” 可我当初明明要放她自由,是她口口声声说不离不弃。 所以就既要又要吗? “我和阿哲是真心相爱的,我不会跟你抢陈太太的位置。” “我会好好照顾你哥,但也求你让我留在阿哲身边。” “我们四个人还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从前有哥哥为我遮风挡雨。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人心的险恶和丑陋。 我高高扬起手,却被陈哲狠狠推开。 哥哥吓得哇哇大哭,却凭着本能,一次次用孱弱的身躯撞击着铁链。 竟生生掰折了一只脚踝,挣脱开来。 拖着断腿张开手臂将我死死护在身下。 陈哲砸过来的木凳,重重落在哥哥头上。 温热的血,染红了我的手。 我手足无措想拨打急救电话。 陈哲穿上衣服,慢条斯理一脚踩碎我的手机。 我见过他戏谑的、开心的、愧疚的样子。 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冰冷而残忍的眼神。 “想让这个傻子活命,就听话闭上你的嘴!” “陈太太的位子仍旧是你的,我甚至可以给你哥请最好的医生。” “但我和芝芝的事,你不要再过问。” 痴傻的哥哥不懂发生了什么,却笨拙地擦着我的泪。 “妹妹,不哭,哥哥在呢!” 我妥协了。 陈哲和沈芝芝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变得肆无忌惮。 他们俩的事在小圈子里传开。 有人骂他们忘恩负义,甚至连公司的额上市计划都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沈芝芝怀孕了。 陈哲找到我,希望我能和他离婚,并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和哥哥才是第三者。 “阿禾,你要是意气用事,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见到阿锋。” 他说到做到,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找不到哥哥的身影。 如同丧家之犬跪在他面前。 无数的媒体面前,我低头认错,公开向他和沈芝芝道歉。 “是姜锋强迫欺辱了芝芝,是我蓄意插足他们的感情……” 看着他们颠倒黑白替我写下的认罪书,我本想逃离。 陈哲凑到旁边,播放了哥哥含糊不清的语音。 “妹妹,好冷……” 我咬碎了牙,认下所有。 台下的人们投来鄙夷、轻蔑、看好戏的目光。 我不知是如何离开的宴会,只想亲眼见到哥哥安然无恙。 疗养院的护工却说哥哥看到我下跪的视频,闹着出来找妹妹,不见了踪影。 再次见到哥哥,他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浑身泡得发白,手里还死死攥着我年幼时的兔子发卡。 我抱着哥哥尸体痛不欲生。 手机里铺天盖地却是科技新秀陈哲和沈芝芝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消息。 怎能不恨! 我一个人办完哥哥的丧事,揣着水果刀只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敲钟的现场,我冲进去。 可我太天真了,还没靠近他们就被保安死死按在地上。 镜头前我声嘶力竭哭诉他们的不要脸,妄图让他们身败名裂。 可我哪是他们的对手。 “她因为自己哥哥离世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 “给大家造成困扰,非常抱歉,但我保证不会再给她机会伤害别人。” 对付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我因故意伤人罪被关进了监狱。 两年后我出狱,外面早已物是人非。 陈哲成了高高在上的上市公司老总。 我连公司园区的大门都无法靠近,更别提报仇。 陈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的手机响起。 “阿禾,我到了。” 眼底染上暖意,我小跑着下楼。 领着林奕南上楼,门内却传出两人的争吵。 “凭什么,凭什么白白给她一半的股份?” “自从进门你的眼都快焊死在她身上,当我死了吗?” “你要是敢再找她,信不信我再把她送进去……” 女人的话被一个巴掌止住。 “公司本来就是她哥哥的,是他把流落街头的你带回家、还了债。” “没有他,你早就不知道烂在哪个角落里。” “把她害得这么惨,午夜梦回你不怕姜峰来找你?” 听到他们提起哥哥,我没来由一阵厌烦。 推开门,两人齐齐噤声。 陈哲死死盯着与我十指紧扣的男人,哑声发问。 “他是谁?” “我未婚夫。” 5 陈哲猛地站起身,失态带翻了身后的凳子。 “你不是说自己一个人?” 我回头看了看林奕南温和的眼,声音里染上了愉悦。 “嗯,但很快就不是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我不同意!” 陈哲扬高了声音。 “他一个瘸子,要什么没什么,哪里配得上你?” “如果他真的爱你,怎会连结婚都没地方,要回这个老房子?” “我和阿锋是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 最初的震惊过后,沈芝芝眼底弥漫嘲讽。 “都这么大老姑娘,有个男人要已经不错了,有什么好挑拣的?” 陈哲丝毫不留情面训斥。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觉得分外讽刺。 “我嫁给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在我心中他就是最好的,至少不是白眼狼。” 只是一句话,他们瞬间白了脸。 小时候父母早亡,哥哥带着我颠沛流离一路长大。 就算再艰难,他从不舍得我吃半分苦。 可出狱后,我却经历了世态炎凉人生百味。 学校早已将我除名。 因为坐过牢,就连洗盘子都被嫌弃轰出来。 无处可去的我回到了这个小房子,打开煤气想要了结此生。 我躺在哥哥床上,对死亡并不害怕,反而充满期待和向往。 想着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哥哥。 要是见到他,我肯定会好好哭一场,怪他引狼入室,怪他丢下我不管。 但最后我都会跟他说,“哥哥,我好想你!” 朦胧中,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灯。 趴在地上捡灯时,不小心碰到了床下的铁盒。 里面是一张陈旧的存折。 从最开始的10元,到后来的100元,再到一万…… 密密麻麻是从10岁到20岁哥哥每月定期存的。 “给妹妹的嫁妆。” 进去一年从未流泪的我,瞬间泣不成声。 哥哥的爱,从未离开,一直都在。 他那么辛苦将我带大,要是知道我这样轻生该多心疼。 冷风从破碎的玻璃窗灌进来。 太冷了。 我起身关了煤气,活了下来。 取了存折里的钱,买了一张机票。 揣着哥哥留给我的铁盒,只身远赴国外。 睡过桥洞,翻过垃圾桶,也曾为一个发霉的面包被打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我从不知道活着是这么艰难的事情。 直到一天晚上我被打晕扔进大卡车。 我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只是中途休息身旁的人打开车门。 大家一窝蜂往外跑,我跟着人群。 “砰……” 数不清的枪声在身后传来。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一个又一个人在身旁倒下。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 直到胸口传来刺痛,我也倒在一片黄沙中。 我以为自己死了,再次醒来却在一处帐篷。 那是我第一次见林奕南。 他扛着枪,随手翻着我的证件。 “中国人?” 看着身旁几乎被打穿的铁盒,眼睛酸涩不已。 哥哥,又一次救了我。 他就算不在了,依旧庇佑着我这个不争气的妹妹。 林奕南似乎没见过女人哭,被我的眼泪整的手忙脚乱。 将身上仅存的糖果塞我嘴里。 又悄悄命人将破烂的铁盒打成两个素圈戒指交给我。 糖果在口中慢慢化开。 哥哥,苦尽甘来,大难不死我是不是必有后福。 无处可去的我,死皮赖脸留了下来。 这里是维和部队所在的地方。 处在战争的最前沿,每天处理不完的流民伤员。 为了不当闲人,我抢着洗衣做饭,硬着头皮学习急救。 从最开始听到枪声就瑟瑟发抖。 到后来冒着枪林弹雨面不改色稳稳拿着手术刀取弹缝伤。 每日挣扎在生死线。 早晨还抱怨面包太硬的小伙,晚上可能就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顾不上悲伤,顾不上抱怨,每天只是努力的活着。 过往那些爱恨好似都变得格外渺小。 直到为了购买抗生素,被敌人抓捕。 6 我想,就算死也死得其所。 救了那么多人,就算见到哥哥我也能自豪地挺起胸膛。 没有自怨自艾,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可没想到作为队长的林奕南竟然孤身来救我。 我似乎理解了为何电视里女主总会爱上从天而降的英雄。 因为那一刻从绝望到新生,百转千回。 面前的人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 我获救了,但林奕南却伤了腿。 从骄傲的兵王,成了不良于行的瘸子。 他黯然退伍的那晚,我扯下脖子上的素圈。 “林奕南,你愿意娶我吗?” “不是同情,不是报恩,只是单纯想嫁给你,你愿意吗?” 周围同生共死的战友们纷纷欢呼雀跃。 “娶她!娶她!” 林奕南眼眶发红,上前拿走我手中的戒指。 忍着剧痛,缓缓跪在地上。 “求婚这件事,应该让男士来。” “姜禾,我瘸了腿,但是心没瘸。” “我会尽自己所能,爱护你一生一世,永不背叛,你愿意嫁给我吗?” 荒野的风吹乱头发。 仿若哥哥又在故意揉乱发顶。 “我愿意!” 哥哥,我的幸福虽迟但到,你可以安心了。 这次回国是为了见父母、举办婚礼。 林奕南搂着我的肩,不卑不亢。 “配不配得上她,是阿禾说了算。” “还轮不到一个鸠占鹊巢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来指指点点!” 我上前仔仔细细将哥哥的遗像摆端正。 林奕南恭敬地上前鞠躬拜了拜。 我再次朝他们两个伸出手。 “钥匙还给我吧。” “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不至于想霸占我的房产吧?” “再说你们上门,让我哥哥看到他最好的兄弟,和他的女人狼狈为奸,逼迫他最心爱的妹妹,不合适吧?” 那天的最后,他们两个还是不情不愿交出了钥匙。 离开之际,陈哲压低了声音。 “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的对不起是跟谁说的。 是对于他有救命之恩,却被他挖了墙角逼死的哥哥? 还是对我这个曾爱他如命的旧情人? 这些年,不是没有听过陈哲的消息。 他公司制造的无人机也曾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减少了很多伤亡。 是以我也渐渐释怀。 林奕南陪我见过哥哥,带我回家见父母。 爸妈死的早,从小很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 但每次哥哥都说,“阿禾,你有哥哥也一样的,哥哥会替爸爸妈妈照顾好你!” 我不知该如何和长辈相处,更怕他们厌恶我曾坐过牢。 看出了我的忐忑,林奕南牵起我寒津津的手。 “别紧张,我爸妈很好的!” 林奕南出身军人世家,想象中应该是来历风行严肃板正的。 谁知敲开门,却是两张笑呵呵和蔼和亲的脸。 他们甚至没顾上看一眼五年未见重伤回来的儿子。 林母一把将我抱进怀中,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和我想象中一样,这么乖巧可人的女孩,怎么就便宜了这个傻小子?” “做我闺女多好?” 林父默默递给我一张卡,“喜欢啥自己买一些。” 说完系着围裙一头扎进厨房。 林奕南不满地嘀咕。 “到底我是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爸,你的私房钱都给阿禾,以后想偷偷喝酒怎么办?” 我却笑着红了眼。 久违的温暖,扑面而来,将我暖暖包裹在其中。 晚饭过后,我将林奕南支出去,向林母坦白我的过往。 我不能自私地利用别人的善良。 哥哥为我攒的嫁妆,早已花完。 身无长物,只能剖开自己伤痕累累的真心展示我的诚意。 “阿姨,我坐过牢……” 7 我以为她会像大多数人一样。 带着有色眼镜,嫌我、厌我、弃我。 没想到她却红着眼将我抱进怀中。 “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你和你哥哥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善良从来都不是错。” “你哥哥不在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谁要再敢欺负你,我们第一个不依。” 林母的怀抱很温暖,像极了梦中妈妈的样子。 去而复返的林奕南,看我眼眶发红,瞬间急眼。 “妈,你欺负阿禾了?” 我不好意思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回抱着林母。 “才没有,阿姨对我好着呢!” 林奕南别过脸,却又很快凑上来将我俩一起搂进怀中。 “我也要对你好,对你们都好……” 我决定将老房子卖掉。 那里虽然承载了我和哥哥的美好回忆。 却也是哥哥生命最后屈辱的见证。 哥哥一定也不喜欢那里了。 委托给中介的第二天,却接到中介电话。 “姜小姐,请问这个房子产权有纠纷吗?” 我正疑惑他为何这般问,就听到陈哲的声音。 “是姜禾吗?” “为什么要卖老房子,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 “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你卖给我好不好?” 我忘了,当初给中介卖房的条件之一就是绝不卖给陈哲和沈芝芝有关的人。 “阿禾,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连最后的念想都不留给我。” 我不明白事业有成的他,为何执着当初那些回忆。 中介说他日日前来干扰买家看房。 我约见了陈哲。 我到的时候,他不知在那坐了多久。 他依旧西装革履,眉眼间却掩不住疲惫。 “阿禾,你终于肯见我了?” “这家餐厅味道不错,尤其是酒酿圆子,跟阿锋做的味道差不多。” 我并不是来叙旧的,尤其是一个害死哥哥的人。 “那个老房子我肯定会卖,你要是再捣乱,我会报警。” 陈哲却听而不闻,自顾自舀了一勺酒酿圆子放进口中。 脸上露出追忆往事的样子。 “最近两年,我经常梦见阿锋,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当年我和朋友赌气野泳,却在水中抽筋,大家都在岸上看着我,只有阿锋敢下来救我。” “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很穷,但是多快乐啊!” “你说那晚要是阿锋没有来救我,我们是不是都还好好的?” 他捂着脸,良久低笑一声。 “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当年芝芝的那个孩子明明好好的,却在八个月时突然没了胎心。” “这些年我们求神拜佛,却始终没有孩子,后来医生跟我说是我弱精。” “你说是不是阿锋在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人总是在失意的时候归咎于各种玄学。 要是哥哥真的在天有灵,他们两个应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 时隔多年,我的爱恨早已在生死边缘淬炼平淡。 但还是会为哥哥不值。 只是若时光倒流,相信哥哥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救下陈哲,收留沈芝芝。 毕竟他是那么善良的人啊。 善良不是罪该万死的原罪,忘恩负义才是。 8 陈哲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最后恳求我能把老房子留下来,多少价格都行。 “陈哲,钱并不是万能的,它买不回我哥哥的命。” “承认吧,留着老房子并不是你真心悔过,只是为你自私的负罪感找慰藉,让你心安理得享受哥哥留下的一切。” “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夺走哥哥公司,占了他的女人,欺负他的妹妹,他还能原谅你?”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妄想利用我们兄妹的善良。” “陈哲,你可真令人恶心!” 我不知哪句话刺激了陈哲,回去后他竟然闹着要和沈芝芝离婚。 沈芝芝为此换了好几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 “姜禾,你怎么没去死,你为什么要回来?” “姜禾,你要敢勾引陈哲,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两次。” 我毫不犹豫拉黑处理。 婚礼那天,来的人都是林奕南的亲戚和我们共同的战友。 交换戒指的时候,原本应该播放我和林奕南同生共死的画面。 变换成当年我被逼在台上跪着认错,承认自己和哥哥是小三的画面。 沈芝芝推门而入,得意地看着穿着婚纱的我。 拿着喇叭,朝着四座的宾客大声喊着。 “看到了吗,姜禾,是个惯三。” “当年知三当三破坏我和陈哲的感情,如今一边和林奕南谈婚论嫁,一边又勾搭旧情人陈哲。” “你也不嫌脏,敢要别人扔掉的破烂货!” 我瞬间无地自容,曾经不堪的记忆浮现,我只想逃跑。 林奕南悄悄捏了捏我的手,挡在我身前。 “造谣污蔑是要负法律责任,沈芝芝,这里不欢迎你!” 沈芝芝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讥诮地扬了扬眉。 “原来林先生有戴绿帽子的癖好!” “谁说我造谣污蔑了,视频上可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 “而且这些照片,可是她最近私会我老公的铁证。” 私下见陈哲这件事,我并没有跟林奕南说过。 我低着头,不敢看林父林母,生怕他们会失望。 我以为会像六年前,被众人唾骂指责。 却不想林父林母走上舞台中央,林母将我搂进怀中。 “我们凭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儿媳妇,去相信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就连四下宾客都纷纷站起身,站在了我身边。 “阿禾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你说了算,我们有眼睛有耳朵。” “她是我们同生共死的战友,我们都相信她!” 眼泪模糊了双眼。 我没想到这次命运会眷顾我,让我遇到这么多很好的人。 温柔的呵护会让人长出盔甲,刀枪不入。 我不再害怕,拨开众人走上前。 朝着面目得意的沈芝芝,狠狠一巴掌扇上去。 “你敢打我?” 我朝着她另一边脸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打的就是你!” “当年你家破产,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是我哥哥给你一个避风的家,帮你还了债!” “我哥哥痴傻非他所愿,但那时我说过放你自由。” “但你一边说不离不弃,一边却和我的未婚夫滚上床。” “虐待我哥哥,把他像个畜生一样拴在家里,扔一个冷馒头,是人做的事吗?” “为了粉饰太平,用哥哥威胁我,逼我自认小三,是不是很得意?” “沈芝芝,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沈芝芝要发作,大门打开,陈哲逆光走进来。 9 “老公,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 “你看,我的脸都被打肿了,我要告他们!” 没想到回应她的却是陈哲的巴掌。 “谁让你出来害阿禾?” “和你离婚是我本人的决定,和阿禾有什么关系?” 沈芝芝楚楚可怜的脸瞬间变得扭曲。 “不,凭什么?” “我把公司股权都给了你,陪着你这么多年,你凭什么跟我离婚?” 她像是想起什么,上前扯着陈哲的衣袖。 “阿哲,我错了,我不该因为嫉妒吃醋胡来。”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怕失去你。” “更何况我已经怀孕,两个月,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出生没有爸爸。” 沈芝芝自以为拿到了王牌,小意挽回。 看着陈哲酱紫的脸,我差点笑出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初沈芝芝能抛弃哥哥出轨陈哲,自然也能出轨别人。 在沈芝芝充满期盼的眼神中,陈哲却嫌恶地一脚踹倒她。 “到底怀了谁的孽种,竟然敢栽赃给我?” 陈哲从手机中翻出自己不育的诊断证明,甩在她面前。 沈芝芝脸色瞬间惨白,不敢置信看向他。 嘴唇翕动想要狡辩,却发觉都是徒劳。 陈哲转身,痴痴地望着穿着婚纱的我。 “阿禾,原来你穿婚纱这么漂亮。” “阿禾,如果我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到阿锋坟前下跪认错,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还未出声,跌坐地上的沈芝芝却先发了疯。 “陈哲,你凭什么抛弃我?” “你想要姜禾原谅你,做梦!” “别忘了,当初姜锋是怎么变成傻子的,都是你故意设的局!” 我猛地瞪大双眼,询问地看向陈哲。 沈芝芝却大笑起来。 “陈哲,你这个懦夫!” “事到如今你不敢说吗,我说!” “在姜锋还没变成傻子前,你特么就和我滚了几回床单。” “是你说离不开我,是你故意借酒浇愁惹是生非。” “是你亲口告诉我,那天你早早看到那个抡瓶子的人,你是有机会踹倒他。” “但卑鄙的你却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用酒瓶砸了为你拼命的姜锋!” 恼羞成怒的陈哲上前死死掐着沈芝芝的脖子。 “闭嘴,贱人!” “你有什么资格提阿锋?那天不是你故意派人给他看阿禾下跪的视频,引诱他出去找阿禾,他能出去吗?” “我手里可有证据,阿锋就算傻了也很聪明,并没有依你所愿跳进河中找妹妹。” “是你,是你派人将他推进河中,一次又一次……” 听着他们的话,寒意遍布全身,连站都站不稳。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哥哥的事只是个意外。 没想到真相是这么肮脏龌龊。 “阿禾,我当时只是鬼迷心窍,只是犹豫了一瞬。” “这些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梦到阿锋质问我为何当初不救他,为何当初那么对你?” 陈哲双膝一弯跪在我面前。 “阿禾,对不起,我有罪!” 我疯了一样上前厮打着他。 我那么善良的哥哥,到死都不知,是他最好的兄弟和最爱的女人联手害了他。 “陈哲、沈芝芝,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会下地狱的!” 我们的事被媒体大肆宣扬。 沉冤七年,我和哥哥终于洗刷掉身上的污名。 我提交了法律诉讼,主张要回哥哥当年的股份。 陈哲供认不讳,条件是见我一面。 我却拒绝了。 “就算死,都不足以抵我哥哥的命!” 沈芝芝想凭借怀孕保外,不知是不是天意,竟然流产了。 三年后,我带着两岁的女儿去看望哥哥。 照片上的他依旧年轻温柔。 “妈妈,这个叔叔长得真好看!” “不是叔叔,是舅舅噢,是妈妈的亲哥哥!” 一只蝴蝶飞过来,停在女儿的头发上,呼扇着翅膀。 像极了哥哥揉头发的样子。 “舅舅很喜欢你。” “真的吗,我也好喜欢舅舅。” 女儿凑上前,轻轻亲吻着那张年轻帅气的脸。 哥,我们都挺好的,你安息吧!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