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标题：就让雨停在昨天** **第一部分** “猪肉品质，一级。” 冰冷的触感印在脸颊，将我惊醒。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江楹正举着一个猪肉检疫章，冲我得意地晃着。 “宁昭姐，醒啦？”她笑得天真无邪，“我看你睡得香，跟你开个小玩笑，你不会生气吧？” 我瞬间清醒，怒火直冲头顶。 这是在周砚礼的办公室，我是他的妻子，却在他的地盘上，被他的秘书用这种方式羞辱。 我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狠狠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像炸开的星辰，朝着江楹飞去。 “啊！”她尖叫一声，下意识后退。 几乎同时，办公室门被大力推开，周砚礼快步冲进来，一把将江楹护在身后。 碎瓷片在他锃亮的皮鞋边停下。 他皱眉看我，语气带着压抑的不耐：“昭昭，你干什么！小楹年纪小，不懂事，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我没看江楹那张故作委屈的脸，目光死死锁在周砚礼敞开的衬衫领口。 那里，锁骨上方，一枚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 而他，已经以加班为借口，三天没有回家了。 我的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周砚礼，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他愣了一下，顺着我的视线低头，脸色微变，下意识想拉拢领口。 “是我弄的呀！”江楹抢先开口，声音娇憨，带着点撒娇的埋怨，“上次砚礼哥开长会，我等得太无聊，就给他也盖了个章，算是惩罚嘛。” 周砚礼闻言，紧绷的神色松弛下来，甚至带上一点无奈的笑意，伸手揉了揉江楹的头发：“你还好意思说，当着整个董事会的面胡闹，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像一根根冰刺扎进我心里。 办公室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里面怎么了？周太太好像发了好大的火……” “听说周总对太太十年如一日，好得不得了，怎么会……” “快别说了，要送文件进去吗？” 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几个年轻员工探头进来，看到我脸上清晰的蓝色大字，以及狼藉的地面，她们脸上的好奇瞬间僵住，化为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江楹躲在周砚礼身后，冲我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满是挑衅。 “够了！”周砚礼似乎这才意识到现场的混乱和难堪，他沉下脸，先对门口的人挥挥手，“都没事做了？出去！” 然后他转向我，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昭昭，别闹了。小楹小孩子心性，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先回家，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好吗？” 他又看了一眼腕表，对江楹说：“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得走了。” 江楹立刻附和：“对啊砚礼哥，给昭昭姐准备的礼物下次再挑吧，正事要紧。” 周砚礼点点头，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终究只留下一句：“听话，等我回家。” 说完，他护着江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没关严，走廊的风送进来江楹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柔弱：“砚礼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宁昭姐家世那么好，她要是真想对付我，我该怎么办呀？” 周砚礼的回应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让我心寒的笃定和宠溺：“有我在，谁能欺负你？她也就是一时之气，过会儿就好了。你那点小脾气，我还不知道？” 脚步声渐远。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一地狼藉。 脸上那四个蓝色大字，像烙铁一样烫着我的皮肤，也烫着我的心。 我慢慢走到落地镜前。 镜中的女人，头发凌乱，妆容精致却被蓝色的“猪肉品质，一级”破坏殆尽，嘴角甚至蹭上了墨迹，显得滑稽又可悲。 这就是我，宁昭，周砚礼明媒正娶的妻子。 在他和他秘书的眼里，或许真的和待价而沽的货物没什么区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酸涩，拿出手机。 第一个电话，打给今晚慈善拍卖会的主办方林家负责人。 “林总，今晚周砚礼会带一位叫江楹的秘书出席。”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找个机会，把江楹‘请’到我这里来。这份人情，我宁昭记住了。” 第二个电话，打给一个办事稳妥的私人助理。 “去找一家做印章的店，定制一百个猪肉检疫章，印油要最鲜艳、最难清洗的那种红色。” 挂断电话，我看向镜中自己逐渐冰冷的眼睛。 周砚礼，你让我等你回家。 可有些雨，下过了，就让它停在昨天吧。 从今往后，我的世界，晴雨由我。 **** *** **第二部分** 我开车回到别墅，车刚停稳，管家李叔就匆匆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 “太太，您回来了。先生……先生他刚才回来过一趟。” 我心头一沉，面上不动声色：“他回来做什么？” 李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先生说今晚要带江小姐参加慈善拍卖会，江小姐缺一件合适的礼服……先生直接带她去了您的衣帽间。” 我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挑了哪件？” 李叔深吸一口气，显然压着怒火：“是那件‘星海’。” 星海。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是我和周砚礼订婚时穿的礼服。不是出自哪个顶级品牌，是周砚礼亲手画的设计图，请了最好的老师傅，用了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蓝宝石，他说，就像把夜空里的星星摘下来，铺在了我身上。 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那是他曾经捧到我面前的、最璀璨的真心。 我曾以为那份真心坚不可摧。 原来，也是可以轻易拿去给别人装点门面的。 我疲惫地挥挥手，示意李叔下去，然后将自己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佣人端来温水和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脸上的蓝色印迹。毛巾换了几道水，皮肤被搓得微微发红发痛，但那淡淡的青蓝色痕迹，仿佛已经渗进了皮肉里，顽固地留存着。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好友苏晓发来的十几条消息，附带一个链接和一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 照片正是我在周砚礼办公室的狼狈模样，脸上那几个大字清晰无比。配文是江楹发的：“有些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较真，开个小玩笑就急了~还是年轻好，怎么玩都没负担~【吐舌头】” 苏晓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声音气得发抖：“昭昭！你看到没有！那个小贱人！她是不是疯了！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你什么，但这脸可是丢大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一点气音。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看到了。这事，我会处理。” 挂了电话，我觉得浑身发冷。 窗外夜色渐浓，别墅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心底的寒。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轻微的挣扎声。 保镖们走了进来，将被反剪双手、嘴里塞着布条的江楹扔在地毯上。 她身上的礼服正是我那件“星海”，昂贵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撑不起那份华贵。 保镖扯掉她嘴里的布条。 江楹立刻抬起头，脸上虽然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愤怒：“宁昭！你凭什么绑我！你就只会仗着你家里的势力欺负人是不是！除了靠家里，你还会什么？！” 我慢慢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她，甚至轻轻笑了笑：“江楹，我叫宁昭昭。” 她愣了一下，没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在京圈，叠字的名字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我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意味着，这个人生来就是千娇百宠的命。她不必像男人一样去争去抢，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享受人生。”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当然，你也知道，‘宁昭’的宁，意味着什么。” 江楹的嘴唇开始发抖。她当然知道宁家意味着什么，那是她踮起脚尖也望不到的云端。 她强撑着气势：“我、我就是穿了你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给你就是了！”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扯身后的拉链，动作粗鲁，几乎要撕坏那件珍贵的礼服。 “不用了。”我冷冷地打断她，“脏了的衣服，我不要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脏了的人，我宁昭也不要。” 江楹猛地僵住，脸色煞白。 这时，一个沉重的纸箱被抬了进来。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崭新的猪肉检疫章，印泥鲜红欲滴。 我对保镖点了点头。 【付费起点】** 保镖会意，拿起一个印章，蘸饱了印泥。 江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干什么？！宁昭！你敢！砚礼哥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个鲜红的“猪肉品质，一级”印在了她裸露的小腿上。 “啊——！”江楹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但被保镖死死按住。 印章一个个落下，手臂，脖颈，脸颊……鲜红的印迹如同耻辱的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绽开。 她从一开始的尖叫怒骂，到后来的哭喊哀求，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一百个印章，一个不少。 当最后一个印章盖完，江楹瘫软在地毯上，浑身布满了狰狞刺眼的红字，那件昂贵的“星海”礼服也被印泥弄得污秽不堪。 我拿起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语气淡漠：“忘了告诉你，这印泥是特制的，很难洗掉，大概会跟着你一辈子。” “我也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江小姐年纪轻，应该不会生气吧？” 就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 周砚礼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哄我时的那种温柔笑意，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仿佛几个小时前办公室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昭昭，我回来了。拍卖会一结束我就赶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璀璨的绿宝石项链，“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款式……” 他走近我，双手绕过我的脖颈，想要为我戴上。 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是江楹最常用的香水味。 我胃里一阵翻涌，猛地推开他。 几乎同时，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江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踉跄扑进周砚礼怀里，放声大哭：“砚礼哥！宁昭她疯了！她是个疯子！你看她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周砚礼被撞得后退一步，低头看到江楹浑身上下触目惊心的红印，尤其是脸上那几个大字，他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转为震惊，继而是一片沉郁的怒火。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冰冷：“宁昭！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这么……恶毒？！小楹她还这么年轻，你把她弄成这样，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我看着他紧紧搂住江楹的姿态，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责备，心口的酸涩几乎要淹没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脸上如果留下这样的印迹，我以后又该怎么见人？” 周砚礼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江楹见状，死死抓住周砚礼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止这些！砚礼哥！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有了你的孩子啊！你不能让她这么对我！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孩子？”周砚礼浑身一震，眼中的怒火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楹的肚子，又看向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荒唐的喜悦，“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的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将江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绝世珍宝。 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像淬了毒的箭矢，扎进我心里： “宁昭，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配得上‘周太太’这个身份！” 他抱着江楹，决绝地走向门口。 **** *** **第三部分** 周砚礼抱着江楹，刚要踏出别墅大门，却被门外鱼贯而入的十余位黑衣保镖拦住了去路。 紧随其后的，是几位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律师。 为首的中年律师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平静地递到周砚礼面前：“周先生，请留步。” 周砚礼被迫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和被打扰的愠怒：“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律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是宁昭女士的代理律师。根据您与宁昭女士七年前签署的《婚前财产协议》及补充条款，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若一方被证实存在重大过错，包括但不限于婚内与他人同居、并致使他人生育等行为，另一方有权单方面提请冻结过错方名下所有股权及相关权益，并追究其法律责任。” 律师将另一份文件展开，推到周砚礼眼前：“这是法院签发的股权冻结通知书。您名下持有的全部周氏集团股份，已于今日下午正式冻结。相关法律文件已送达周氏集团董事会及相关部门。” 周砚礼的目光落在那些白纸黑字和鲜红的印章上，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为错愕，继而是一片难以置信的苍白。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宁昭！你疯了吗？！就为了这点事，你动用家里关系冻结股权？！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动荡吗？！你非要毁了我的心血才甘心？！” 在他眼里，这似乎依旧只是我一次不顾后果的任性胡闹，一次需要他回来收拾残局、再耐心安抚的“小脾气”。 “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这些！”他抱着江楹的手臂紧了紧，语气急促，“小楹身体不舒服，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任何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见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周砚礼深吸一口气，试图放缓语气，带上他惯用的、哄骗我的姿态：“昭昭，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你懂我的，对不对？” 我懂。 我怎么会不懂？ 四年前，我也曾怀过他的孩子。 那时他欣喜若狂，把我捧在手心，亲自下厨做营养餐，笨拙地布置婴儿房，贴着我的肚子傻笑，说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孩子。 可孩子最终没能来到这个世界。 我陷入了漫长的黑暗，是他一遍遍告诉我：“昭昭，没关系，孩子还会有的，就算没有，我有你就够了。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用那份极致的好，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我曾以为，经历过那样的痛，我们之间再无隔阂。 可原来，人心易变。 他如今抱着另一个女人，为另一个可能存在的生命焦灼狂喜，却忘了当初是谁陪他一起承受那份失去的彻骨之痛。 他问我懂不懂他想要孩子。 我懂。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短短几年，那份需要共同承担的痛苦和期待，就可以轻易换人。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期盼和焦虑的脸，心底最后一丝温热也彻底熄灭。喉咙里的酸涩翻涌上来，我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里： “周砚礼，你走吧。”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地放行。 但他怀里的江楹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瞬间拽回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没再犹豫，甚至没再看我一眼，抱着江楹，近乎逃离地冲出了别墅大门。 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合上，也仿佛关上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 三个月后。 我和周砚礼的离婚案尘埃落定。基于无可辩驳的过错证据和那份严苛的婚前协议，周砚礼几乎是净身出户。周氏集团的股权经过重组，与宁家相关的产业彻底剥离。 我重新做回了宁昭昭，不再是依附于谁的“周太太”。 偶尔，会从不同渠道听到一些关于周砚礼和江楹的消息。 听说他们搬进了江楹原来租住的小公寓，生活水准一落千丈。周砚礼试图东山再起，但失去了宁家这座靠山和他自己积累的核心资本，往日轻易能得到的资源和人脉，此刻都变得遥不可及。他放不下身段去求人，更无法忍受昔日下属或对手的怜悯嘲讽，举步维艰。 而江楹，似乎完全无法适应这种落差。她依旧索要奢侈品，抱怨居住环境，吵闹着要去高级场所。她无法理解周砚礼眉宇间日益加深的疲惫和银行卡上不断缩水的数字，只会用哭闹和抱怨逼问他曾经的承诺。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真爱”，在现实的贫瘠面前，露出了它原本脆弱不堪的模样。 深秋的一个下午，我和苏晓在常去的咖啡馆喝茶。 窗外的梧桐叶子都快掉光了。 苏晓搅拌着咖啡，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唏嘘：“对了，听说那个江楹，上个月生了个儿子。” 我端着红茶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 “但是，”苏晓叹了口气，“孩子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费用大概要八十万。” 八十万。对曾经的周砚礼来说，不过是一块表，一顿饭。可现在，却成了一座能压垮他的大山。 “后来呢？”我问，声音平静。 “还能怎样？为这笔钱天天吵得天翻地覆。周砚礼怪江楹怀孕时不注意，江楹骂周砚礼没本事。吵急了眼，有一次动起手，周砚礼失手把江楹推下了楼梯，闹到了报警验伤的地步。”苏晓摇了摇头，“再后来，听说江楹在一个凌晨，偷偷跑了，只留了张字条，说受够了这种穷日子。” “孩子呢？” “没熬过这个冬天。”苏晓的声音低了下去。 一阵沉默。 “周砚礼像疯了一样找她。三个月后，有人在南方一个三线城市的夜总会里找到了她，正挽着一个年纪能当她爸的台商，笑得别提多开心了。”苏晓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周砚礼冲进去要拉她走，被保安打得头破血流，还死死拽着她不放，最后是警察来了才把人分开。听说他当时满嘴是血，又哭又笑地喊，说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让她给儿子偿命。” 我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光线透过光秃的树枝，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茶水已经凉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在放学后，站在教室门口**第二部分** 我开车回到别墅，车刚停稳，管家李叔就匆匆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 “太太，您回来了。先生……先生他刚才回来过一趟。” 我心头一沉，面上不动声色：“他回来做什么？” 李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先生说今晚要带江小姐参加慈善拍卖会，江小姐缺一件合适的礼服……先生直接带她去了您的衣帽间。” 我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挑了哪件？” 李叔深吸一口气，显然压着怒火：“是那件‘星海’。” 星海。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是我和周砚礼订婚时穿的礼服。不是出自哪个顶级品牌，是周砚礼亲手画的设计图，请了最好的老师傅，用了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蓝宝石，他说，就像把夜空里的星星摘下来，铺在了我身上。 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那是他曾经捧到我面前的、最璀璨的真心。 我曾以为那份真心坚不可摧。 原来，也是可以轻易拿去给别人装点门面的。 我疲惫地挥挥手，示意李叔下去，然后将自己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佣人端来温水和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我脸上的蓝色印迹。毛巾换了几道水，皮肤被搓得微微发红发痛，但那淡淡的青蓝色痕迹，仿佛已经渗进了皮肉里，顽固地留存着。 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是好友苏晓发来的十几条消息，附带一个链接和一张被疯狂转发的照片。 照片正是我在周砚礼办公室的狼狈模样，脸上那几个大字清晰无比。配文是江楹发的：“有些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较真，开个小玩笑就急了~还是年轻好，怎么玩都没负担~【吐舌头】” 苏晓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声音气得发抖：“昭昭！你看到没有！那个小贱人！她是不是疯了！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你什么，但这脸可是丢大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一点气音。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看到了。这事，我会处理。” 挂了电话，我觉得浑身发冷。 窗外夜色渐浓，别墅里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心底的寒。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轻微的挣扎声。 保镖们走了进来，将被反剪双手、嘴里塞着布条的江楹扔在地毯上。 她身上的礼服正是我那件“星海”，昂贵的蓝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撑不起那份华贵。 保镖扯掉她嘴里的布条。 江楹立刻抬起头，脸上虽然有些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愤怒：“宁昭！你凭什么绑我！你就只会仗着你家里的势力欺负人是不是！除了靠家里，你还会什么？！” 我慢慢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她，甚至轻轻笑了笑：“江楹，我叫宁昭昭。” 她愣了一下，没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在京圈，叠字的名字有个不成文的说法，”我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意味着，这个人生来就是千娇百宠的命。她不必像男人一样去争去抢，这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享受人生。”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当然，你也知道，‘宁昭’的宁，意味着什么。” 江楹的嘴唇开始发抖。她当然知道宁家意味着什么，那是她踮起脚尖也望不到的云端。 她强撑着气势：“我、我就是穿了你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给你就是了！” 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扯身后的拉链，动作粗鲁，几乎要撕坏那件珍贵的礼服。 “不用了。”我冷冷地打断她，“脏了的衣服，我不要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脏了的人，我宁昭也不要。” 江楹猛地僵住，脸色煞白。 这时，一个沉重的纸箱被抬了进来。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崭新的猪肉检疫章，印泥鲜红欲滴。 我对保镖点了点头。 【付费起点】** 保镖会意，拿起一个印章，蘸饱了印泥。 江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要干什么？！宁昭！你敢！砚礼哥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个鲜红的“猪肉品质，一级”印在了她裸露的小腿上。 “啊——！”江楹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但被保镖死死按住。 印章一个个落下，手臂，脖颈，脸颊……鲜红的印迹如同耻辱的烙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绽开。 她从一开始的尖叫怒骂，到后来的哭喊哀求，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一百个印章，一个不少。 当最后一个印章盖完，江楹瘫软在地毯上，浑身布满了狰狞刺眼的红字，那件昂贵的“星海”礼服也被印泥弄得污秽不堪。 我拿起一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语气淡漠：“忘了告诉你，这印泥是特制的，很难洗掉，大概会跟着你一辈子。” “我也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江小姐年纪轻，应该不会生气吧？” 就在这时，别墅外传来了熟悉的汽车引擎声。 周砚礼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哄我时的那种温柔笑意，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仿佛几个小时前办公室那场冲突从未发生。 “昭昭，我回来了。拍卖会一结束我就赶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璀璨的绿宝石项链，“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款式……” 他走近我，双手绕过我的脖颈，想要为我戴上。 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是江楹最常用的香水味。 我胃里一阵翻涌，猛地推开他。 几乎同时，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江楹，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踉跄扑进周砚礼怀里，放声大哭：“砚礼哥！宁昭她疯了！她是个疯子！你看她把我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周砚礼被撞得后退一步，低头看到江楹浑身上下触目惊心的红印，尤其是脸上那几个大字，他脸上的温柔瞬间冻结，转为震惊，继而是一片沉郁的怒火。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冰冷：“宁昭！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变得这么……恶毒？！小楹她还这么年轻，你把她弄成这样，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我看着他紧紧搂住江楹的姿态，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和责备，心口的酸涩几乎要淹没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我脸上如果留下这样的印迹，我以后又该怎么见人？” 周砚礼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江楹见状，死死抓住周砚礼的衣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止这些！砚礼哥！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有了你的孩子啊！你不能让她这么对我！带我走！求求你带我走！” “孩子？”周砚礼浑身一震，眼中的怒火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楹的肚子，又看向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荒唐的喜悦，“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的孩子？” 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将江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捧着绝世珍宝。 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像淬了毒的箭矢，扎进我心里： “宁昭，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应该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配得上‘周太太’这个身份！” 他抱着江楹，决绝地走向门口。 ******第三部分** 周砚礼抱着江楹，刚要踏出别墅大门，却被门外鱼贯而入的十余位黑衣保镖拦住了去路。 紧随其后的，是几位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律师。 为首的中年律师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平静地递到周砚礼面前：“周先生，请留步。” 周砚礼被迫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和被打扰的愠怒：“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律师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是宁昭女士的代理律师。根据您与宁昭女士七年前签署的《婚前财产协议》及补充条款，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若一方被证实存在重大过错，包括但不限于婚内与他人同居、并致使他人生育等行为，另一方有权单方面提请冻结过错方名下所有股权及相关权益，并追究其法律责任。” 律师将另一份文件展开，推到周砚礼眼前：“这是法院签发的股权冻结通知书。您名下持有的全部周氏集团股份，已于今日下午正式冻结。相关法律文件已送达周氏集团董事会及相关部门。” 周砚礼的目光落在那些白纸黑字和鲜红的印章上，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为错愕，继而是一片难以置信的苍白。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和愤怒：“宁昭！你疯了吗？！就为了这点事，你动用家里关系冻结股权？！你知道这会给公司带来多大动荡吗？！你非要毁了我的心血才甘心？！” 在他眼里，这似乎依旧只是我一次不顾后果的任性胡闹，一次需要他回来收拾残局、再耐心安抚的“小脾气”。 “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这些！”他抱着江楹的手臂紧了紧，语气急促，“小楹身体不舒服，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必须立刻送她去医院！任何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见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周砚礼深吸一口气，试图放缓语气，带上他惯用的、哄骗我的姿态：“昭昭，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你懂我的，对不对？” 我懂。 我怎么会不懂？ 四年前，我也曾怀过他的孩子。 那时他欣喜若狂，把我捧在手心，亲自下厨做营养餐，笨拙地布置婴儿房，贴着我的肚子傻笑，说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孩子。 可孩子最终没能来到这个世界。 我陷入了漫长的黑暗，是他一遍遍告诉我：“昭昭，没关系，孩子还会有的，就算没有，我有你就够了。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用那份极致的好，把我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我曾以为，经历过那样的痛，我们之间再无隔阂。 可原来，人心易变。 他如今抱着另一个女人，为另一个可能存在的生命焦灼狂喜，却忘了当初是谁陪他一起承受那份失去的彻骨之痛。 他问我懂不懂他想要孩子。 我懂。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短短几年，那份需要共同承担的痛苦和期待，就可以轻易换人。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期盼和焦虑的脸，心底最后一丝温热也彻底熄灭。喉咙里的酸涩翻涌上来，我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飘散在空气里： “周砚礼，你走吧。”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平静地放行。 但他怀里的江楹适时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瞬间拽回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没再犹豫，甚至没再看我一眼，抱着江楹，近乎逃离地冲出了别墅大门。 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合上，也仿佛关上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 三个月后。 我和周砚礼的离婚案尘埃落定。基于无可辩驳的过错证据和那份严苛的婚前协议，周砚礼几乎是净身出户。周氏集团的股权经过重组，与宁家相关的产业彻底剥离。 我重新做回了宁昭昭，不再是依附于谁的“周太太”。 偶尔，会从不同渠道听到一些关于周砚礼和江楹的消息。 听说他们搬进了江楹原来租住的小公寓，生活水准一落千丈。周砚礼试图东山再起，但失去了宁家这座靠山和他自己积累的核心资本，往日轻易能得到的资源和人脉，此刻都变得遥不可及。他放不下身段去求人，更无法忍受昔日下属或对手的怜悯嘲讽，举步维艰。 而江楹，似乎完全无法适应这种落差。她依旧索要奢侈品，抱怨居住环境，吵闹着要去高级场所。她无法理解周砚礼眉宇间日益加深的疲惫和银行卡上不断缩水的数字，只会用哭闹和抱怨逼问他曾经的承诺。 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真爱”，在现实的贫瘠面前，露出了它原本脆弱不堪的模样。 深秋的一个下午，我和苏晓在常去的咖啡馆喝茶。 窗外的梧桐叶子都快掉光了。 苏晓搅拌着咖啡，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唏嘘：“对了，听说那个江楹，上个月生了个儿子。” 我端着红茶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 “但是，”苏晓叹了口气，“孩子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急需手术，费用大概要八十万。” 八十万。对曾经的周砚礼来说，不过是一块表，一顿饭。可现在，却成了一座能压垮他的大山。 “后来呢？”我问，声音平静。 “还能怎样？为这笔钱天天吵得天翻地覆。周砚礼怪江楹怀孕时不注意，江楹骂周砚礼没本事。吵急了眼，有一次动起手，周砚礼失手把江楹推下了楼梯，闹到了报警验伤的地步。”苏晓摇了摇头，“再后来，听说江楹在一个凌晨，偷偷跑了，只留了张字条，说受够了这种穷日子。” “孩子呢？” “没熬过这个冬天。”苏晓的声音低了下去。 一阵沉默。 “周砚礼像疯了一样找她。三个月后，有人在南方一个三线城市的夜总会里找到了她，正挽着一个年纪能当她爸的台商，笑得别提多开心了。”苏晓的语气带着一丝讽刺，“周砚礼冲进去要拉她走，被保安打得头破血流，还死死拽着她不放，最后是警察来了才把人分开。听说他当时满嘴是血，又哭又笑地喊，说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让她给儿子偿命。” 我静静地听着，窗外的光线透过光秃的树枝，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茶水已经凉了。 我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在放学后，站在教室门口回头冲我挥手，笑容干净明亮。 我眨了眨眼。 水汽氤氲中，幻象散去。 苏晓担忧地看着我：“没事吧？” 我低头，将杯中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没事。” 有些人，一旦走散，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我的少年，终究和那场下在昨天的雨一样，停留在了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往。 而我的路，还在脚下，向前延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