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陆总，董事会那边……又来催问裁员名单了。”助理林薇的声音隔着门板，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寒意。</think> </think>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刚刚在公司匿名论坛爆火的帖子——《21世纪最大画饼术：星河计划的百万期权，是馅饼还是陷阱？》，指尖冰凉。发帖人“清醒的蝼蚁”，用辛辣的笔触，把我描绘成一个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愿景”榨取员工最后一滴血汗的冷血资本家。帖子下面，跟帖已经垒起了高楼，群情激愤。</think> </think>“告诉他们，名单我会在周五下班前提交。”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另外，让技术部立刻查这个‘清醒的蝼蚁’，我要知道是谁。”</think> </think>林薇应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焦虑：“陆总，恐怕……不用查了。”</think> </think>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公司核心项目组“星河计划”的微信群聊截图。一个备注为“赵磊-前端开发”的人，在群里@所有人，言辞激烈：</think> </think>【兄弟们还看不明白吗？星河计划就是个天坑！陆曼画个大饼，让我们996往里跳，等上市套现？做梦吧！她就是在用我们的命，给她自己镀金！上周我体检报告出来了，肝功能异常，医生说是过度劳累！谁爱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think> </think>下面跟着一连串的沉默，或是小心翼翼的“磊哥，消消气”、“别这么说，陆总肯定有安排”。但那种压抑的共鸣，几乎要溢出屏幕。</think> </think>赵磊。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技术扎实但性格略显偏激的年轻人。半年前，他是我亲自从竞争对手那里挖来的，给了高于市场三成的薪资和承诺的期权。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跟着我干一番大事业。</think> </think>“他现在人在哪？”我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think> </think>“在……在技术部公共区，好像……在收拾东西。”林薇的声音更低了。</think> </think>我站起身，径直走向技术部。玻璃门内，赵磊正把个人物品粗暴地塞进一个纸箱里，几个同事围在旁边，表情复杂地劝说着。他一抬头看到我，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挑衅和破罐破摔的冷笑。</think> </think>“陆总，来得正好。辞职信我已经发您邮箱了，按照劳动法，我今天交接完就能走。”</think> </think>我没理会他的态度，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赵磊，星河计划的技术难点，是你带领团队攻克的，你的贡献，公司和我都记得。”</think> </think>“贡献？”他嗤笑一声，声音拔高，故意让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到，“贡献就是换来一张肝功能异常的诊断书？贡献就是看着您用那些虚头巴脑的‘愿景’，让我们透支健康？陆总，收起您这套吧！我不是那些能被您几句‘梦想’就忽悠得团团转的新兵蛋子了！”</think> </think>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工位隔板后射来，有同情，有愤怒，也有麻木的观望。</think> </think>“你的身体情况，我很抱歉。”我依旧维持着冷静，“公司有完善的体检和医疗保障，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最好的医生……”</think> </think>“不用了！”他粗暴地打断我，抱起纸箱，“我高攀不起！我只希望陆总以后画饼的时候，想想我们这些底层码农的血肉之躯能不能消化得了！”</think> </think>他说完，撞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那决绝的背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也抽在我精心维持的“团队凝聚力”上。</think> </think>我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碎裂。这不是第一次有员工因压力离职，但却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激烈和公开的方式，否定我的一切。</think> </think>回到办公室，我立刻召集了星河计划的核心管理层开会。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项目副总王鹏，我的老搭档，眉头紧锁：“曼曼，赵磊这一闹，影响太坏了。现在项目正在关键期，人心一散，后面……”</think> </think>“裁员名单必须尽快定了。”运营总监李莉接话，语气急促，“董事会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我们不能主动‘优化’掉一部分人，等到资金链真的出问题，就是大规模裁员，到时候更难看！”</think> </think>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赵磊的指责，董事会的通牒，像两把钳子，夹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李莉说得对，壮士断腕，才能保住大局。那份初步拟定的、包含十几个名字的名单，就躺在我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think> </think>“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星河计划的下一轮测试数据，下周就能出来。如果数据达标，我们就有底气去跟董事会争取更多时间，甚至……争取不裁员。”</think> </think>“可是陆总……”李莉还想说什么。</think> </think>“没有可是。”我打断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除非走到最后一步，否则，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一起奋斗过的同事。这是我对大家的承诺。”</think> </think>王鹏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think> </think>散会后，我独自留在会议室，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陆总，技术部查到了，匿名论坛那个‘清醒的蝼蚁’，IP地址和发帖设备……确认是赵磊的个人电脑。”</think> </think>果然是他。愤怒之余，我竟有一丝荒谬的可笑感。他一边在公开场合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一边用更阴险的方式从背后捅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有预谋的破坏。</think> </think>我正思索着对策，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名字——周莹。她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曾经创业初期的合伙人，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她套现离开，去了国外，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think> </think>她的消息很简单，却让我心头一跳：“曼曼，我回国了。听说你的公司遇到点麻烦？也许，我们可以见一面聊聊。我知道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关于‘新辰资本’的。”</think> </think>新辰资本，正是我们星河计划目前最积极，也最有可能领投下一轮的潜在投资方。周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提到了新辰资本……</think> </think>我回复：“好，时间地点你定。”</think> </think>一种直觉告诉我，周莹的归来，和公司眼下这场危机，绝非巧合。而赵磊的突然发难，或许，也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think> </think> </think></think> *** 是的，请继续。</think> *** </think>【付费起点】</think> </think>和周莹约在一家隐蔽的会员制咖啡厅。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精致干练，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深沉。</think> </think>寒暄过后，她直奔主题：“曼曼，我就开门见山了。新辰资本那边，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投资副总裁，叫高俊，是我以前的……同事。”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他这个人，能力很强，但……胃口也不小。”</think> </think>我心头一凛：“什么意思？”</think> </think>“意思是，他非常看好星河计划，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投资回报。”周莹搅动着咖啡，声音压低，“他希望在投资协议里，加入一份‘对赌协议’，并且，要求你个人提供无限连带责任担保。”</think> </think>对赌协议？个人担保？这条件苛刻得近乎羞辱。这意味着，如果星河计划未能按时达成预设目标，我将背负上亿的债务，而公司控制权也可能易主。</think> </think>“这不可能。”我断然拒绝，“星河计划是公司未来的核心，我不能拿它和我的全部身家去冒险。”</think> </think>“别急着拒绝。”周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高俊还暗示，如果你不同意，他可能会转而支持……公司内部的另一位‘更识时务’的合伙人。”</think> </think>另一位合伙人？我脑中瞬间闪过王鹏和李莉的脸。王鹏跟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可能性不大。李莉？她最近确实对裁员一事表现得异常积极，而且私下里和董事会几位成员走动频繁……</think> </think>“是谁？”我盯着周莹。</think> </think>“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离开公司很久了。”周莹避开了我的目光，端起咖啡杯，“不过，曼曼，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身边最信任的人，反而……”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think> </think>离开咖啡厅，我感到一阵寒意，比深秋的冷风更刺骨。赵磊的公开挑衅只是疥癣之疾，而周莹带来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内外交困，我第一次对掌控局面产生了动摇。</think> </think>回到公司，已是华灯初上。办公区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加班。我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却隐约听到茶水间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是王鹏和李莉。</think> </think>“……你必须劝劝陆总！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是李莉激动的声音，“那份名单必须尽快执行！再拖下去，新辰的投资黄了，我们都得玩完！”</think> </think>“莉莉，你冷静点。”王鹏的声音透着疲惫，“曼曼有她的考虑，她不想让跟着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兄弟寒心……”</think> </think>“寒心？等到公司倒闭，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就不寒心了？”李莉打断他，“王鹏，你别傻了！你以为陆曼真的那么在乎兄弟情分？她只是在维护她那个‘完美领袖’的人设！她比谁都清楚必须裁员，但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想让我们当恶人！”</think> </think>“你胡说八道什么！”</think> </think>“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董事会那边已经对陆曼的优柔寡断非常不满了！如果我们再不有所行动，下一个被‘优化’的，可能就是我们！”</think> </think>我站在阴影里，听着这番对话，手脚冰凉。李莉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我确实在犹豫，确实不忍心，但我从未想过让谁去当恶人。原来，在他们眼中，我的坚持，竟是如此不堪。</think> </think>我没有进去，默默退回了办公室。那一夜，我失眠了。赵磊的指责，周莹的警告，李莉的抱怨，董事会的压力，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旋转。我开始怀疑，我坚持的“不放弃”，是不是真的只是一种虚伪的自欺欺人？</think> </think>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发现气氛更加诡异。赵磊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遗产”正在发酵。匿名论坛里又出现了新的帖子，直指公司管理层利用期权承诺进行“精神控制”，甚至有人翻出旧账，暗示我在之前的项目中，有过“卸磨杀驴”的行为。虽然帖子很快被技术部删除，但流言蜚语已经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think> </think>更糟糕的是，下午，我接到了高俊的电话。他的语气听起来礼貌却疏离：“陆总，关于星河计划的投资，我们内部还需要再进行一些评估。毕竟，最近贵公司似乎……不太平静。我们希望投资的是一个稳定、团结的团队。”</think> </think>他话里有话，显然是指最近的舆论风波。我试图解释，但他只是敷衍地表示理解，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think> </think>投资事宜，被无限期搁置了。</think> </think>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公司里顿时人心惶惶。原本还在观望的员工，也开始私下投简历，寻找后路。李莉更是直接冲进我的办公室，把一份辞呈拍在我的桌子上。</think> </think>“陆总，我尽力了。”她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失望，“但我看不到希望了。既然您下不了决心，那我只好自己先走了。这是我的辞职信，按照合同，我只需要赔偿三个月工资。希望您……好自为之。”</think> </think>核心高管的离职，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摇摇欲坠的军心。</think> </think>当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挫败。也许李莉是对的，也许周莹是对的，也许董事会是对的。我的坚持，我的“人情味”，在这个冷酷的商业世界里，就是一个笑话。</think> </think>我颤抖着手，点开了电脑上那个加密文件夹。那份裁员名单，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移动鼠标，光标在“确认提交”按钮上徘徊。只要点下去，一切纷争或许就会暂时平息，董事会会满意，公司或许能获得喘息之机……</think> </think>就在我的指尖即将按下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think> </think>门外站着的是平时沉默寡言、负责服务器运维的老张，还有几个项目组里最踏实、从不抱怨的资深工程师。他们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简单的担忧。</think> </think>“陆总，”老张搓着手，有些拘谨地开口，“我们……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我们知道公司现在很难，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但我们不信那些。”</think> </think>他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工程师接过话：“陆总，我们跟着您干了这么多年，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星河计划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我们不想就这么放弃。如果……如果真的要裁员才能活下去，那……那我们自愿降薪！只要能保住项目，保住大多数同事的工作，我们愿意！”</think> </think>“对，我们愿意降薪！”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think> </think>看着他们真诚而质朴的脸，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在我几乎要被周围的背叛和压力击垮的时候，是这些最基层、最默默无闻的员工，给了我最坚定的支持。</think> </think>我关掉了那个名单页面。</think> </think>“谢谢大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不需要降薪。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出路。”</think> </think>送走他们，我重新坐回电脑前，但这一次，心情已经截然不同。妥协和退缩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必须反击，必须找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必须保住公司，保住这些信任我的人。</think> </think>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一位专精于商业调查和网络安全的老朋友。</think> </think>“老K，是我，陆曼。帮我查几个人，要快，要彻底……”</think> </think>风暴已经来临，但我决定，不再躲避。</think> </think> </think></think> *** 是的，请继续输出第三部分。</think> *** </think>老K的效率高得惊人。四十八小时后，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就摆在了我的面前。内容触目惊心。</think> </think>赵磊的“愤然离职”，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在他发帖攻击公司前一周，他的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来自海外空壳公司的五十万“咨询费”。而这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李莉的境外亲属账户。</think> </think>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周莹的突然“好意”提醒，也并非巧合。她和高俊，根本就是旧情人关系，至今仍有密切往来。她回国找我，是高俊授意，目的就是利用我们曾经的友谊，向我施压，逼我接受那份苛刻的对赌协议，或者，引发公司内乱，为高俊后续低价收购创造条件。而李莉，早已被高俊暗中收买，许诺在成功逼宫、我下台之后，由她接任CEO。</think> </think>原来，从赵磊发难，到周莹出现，再到李莉逼宫，这一切都是一张早已织好的网。而我，就像一只被困在网中央的虫子。他们利用了我的重情、我的犹豫，差点就成功了。</think> </think>愤怒过后，是彻骨的冷静。现在，猎人和猎物的角色，该换一换了。</think> </think>我没有立刻揭穿他们，而是不动声色地开始了我的布局。我先是“被迫”同意了董事会的要求，宣布将在周五召开全体员工大会，公布“重要的战略调整方案”——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裁员名单的宣判日。李莉得知后，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甚至开始以准CEO的姿态，私下接触其他高管。</think> </think>同时，我让老K继续深挖，拿到了李莉与高俊私下会面、讨论如何瓜分公司利益的录音证据，以及周莹作为中间人的所有通讯记录。铁证如山。</think> </think>周五下午，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员工们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安，还有一丝麻木。李莉坐在前排，志得意满，不时和旁边的王鹏低语，而王鹏眉头紧锁，显然对我的“妥协”充满不解和失望。赵磊虽然没有露面，但我知道，他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看我的“下场”。</think> </think>我走上讲台，打开投影仪，却没有播放预想中的PPT。我环视台下，目光平静地扫过李莉、王鹏，以及每一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think> </think>“各位同事，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大家听到了很多流言，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会场，“今天这个大会，不是为了公布什么裁员名单。”</think> </think>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李莉的脸色微变，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think> </think>“今天，我是要向大家澄清一些事实，并且，宣布公司真正的未来规划。”我点击鼠标，投影幕布上，首先出现了赵磊那张五十万入账的银行流水截图，以及和李莉账户的关联路径。</think> </think>“关于前员工赵磊在网络上对公司、对我个人的不实指控，经过调查，事实如下……”我语气平稳，一条条展示着证据：雇佣水军、收买内部人员散布谣言、与竞争对手勾结……每展示一条，台下的哗然声就大一分。赵磊那张“受害者”的面具，被彻底撕得粉碎。</think> </think>最后，我放出了李莉与高俊私下会面的照片和录音片段。当李莉那句“只要陆曼下台，公司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从音响里传出来时，全场一片死寂。李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在无数道鄙夷、愤怒的目光中，瘫软在座位上。</think> </think>“至于新辰资本的高俊先生，以及我的‘老朋友’周莹女士……”我看向门口，两位穿着制服的人适时地走了进来，“他们涉嫌商业贿赂、不正当竞争以及侵犯商业秘密，相关证据我已经提交给经侦部门。接下来，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think> </think>周莹坐在后排，此刻面无人色，试图悄悄离开，却被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刚刚在公司匿名论坛爆火的帖子——《21世纪最大画饼术：星河计划的百万期权，是馅饼还是陷阱？》，指尖冰凉。发帖人“清醒的蝼蚁”，用辛辣的笔触，把我描绘成一个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愿景”榨取员工最后一滴血汗的冷血资本家。帖子下面，跟帖已经垒起了高楼，群情激愤。 “告诉他们，名单我会在周五下班前提交。”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另外，让技术部立刻查这个‘清醒的蝼蚁’，我要知道是谁。” 林薇应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焦虑：“陆总，恐怕……不用查了。”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公司核心项目组“星河计划”的微信群聊截图。一个备注为“赵磊-前端开发”的人，在群里@所有人，言辞激烈： 【兄弟们还看不明白吗？星河计划就是个天坑！陆曼画个大饼，让我们996往里跳，等上市套现？做梦吧！她就是在用我们的命，给她自己镀金！上周我体检报告出来了，肝功能异常，医生说是过度劳累！谁爱干谁干，老子不伺候了！】 下面跟着一连串的沉默，或是小心翼翼的“磊哥，消消气”、“别这么说，陆总肯定有安排”。但那种压抑的共鸣，几乎要溢出屏幕。 赵磊。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戴着黑框眼镜，技术扎实但性格略显偏激的年轻人。半年前，他是我亲自从竞争对手那里挖来的，给了高于市场三成的薪资和承诺的期权。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要跟着我干一番大事业。 “他现在人在哪？”我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在……在技术部公共区，好像……在收拾东西。”林薇的声音更低了。 我站起身，径直走向技术部。玻璃门内，赵磊正把个人物品粗暴地塞进一个纸箱里，几个同事围在旁边，表情复杂地劝说着。他一抬头看到我，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挑衅和破罐破摔的冷笑。 “陆总，来得正好。辞职信我已经发您邮箱了，按照劳动法，我今天交接完就能走。” 我没理会他的态度，走到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赵磊，星河计划的技术难点，是你带领团队攻克的，你的贡献，公司和我都记得。” “贡献？”他嗤笑一声，声音拔高，故意让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听到，“贡献就是换来一张肝功能异常的诊断书？贡献就是看着您用那些虚头巴脑的‘愿景’，让我们透支健康？陆总，收起您这套吧！我不是那些能被您几句‘梦想’就忽悠得团团转的新兵蛋子了！”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工位隔板后射来，有同情，有愤怒，也有麻木的观望。 “你的身体情况，我很抱歉。”我依旧维持着冷静，“公司有完善的体检和医疗保障，如果需要，我可以安排最好的医生……” “不用了！”他粗暴地打断我，抱起纸箱，“我高攀不起！我只希望陆总以后画饼的时候，想想我们这些底层码农的血肉之躯能不能消化得了！” 他说完，撞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口。那决绝的背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也抽在我精心维持的“团队凝聚力”上。 我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悄然碎裂。这不是第一次有员工因压力离职，但却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激烈和公开的方式，否定我的一切。 回到办公室，我立刻召集了星河计划的核心管理层开会。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项目副总王鹏，我的老搭档，眉头紧锁：“曼曼，赵磊这一闹，影响太坏了。现在项目正在关键期，人心一散，后面……” “裁员名单必须尽快定了。”运营总监李莉接话，语气急促，“董事会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我们不能主动‘优化’掉一部分人，等到资金链真的出问题，就是大规模裁员，到时候更难看！”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赵磊的指责，董事会的通牒，像两把钳子，夹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李莉说得对，壮士断腕，才能保住大局。那份初步拟定的、包含十几个名字的名单，就躺在我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家庭。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星河计划的下一轮测试数据，下周就能出来。如果数据达标，我们就有底气去跟董事会争取更多时间，甚至……争取不裁员。” “可是陆总……”李莉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除非走到最后一步，否则，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位一起奋斗过的同事。这是我对大家的承诺。” 王鹏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散会后，我独自留在会议室，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陆总，技术部查到了，匿名论坛那个‘清醒的蝼蚁’，IP地址和发帖设备……确认是赵磊的个人电脑。” 果然是他。愤怒之余，我竟有一丝荒谬的可笑感。他一边在公开场合扮演受害者的角色，一边用更阴险的方式从背后捅刀。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有预谋的破坏。 我正思索着对策，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一个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名字——周莹。她是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曾经创业初期的合伙人，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她套现离开，去了国外，我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 她的消息很简单，却让我心头一跳：“曼曼，我回国了。听说你的公司遇到点麻烦？也许，我们可以见一面聊聊。我知道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关于‘新辰资本’的。” 新辰资本，正是我们星河计划目前最积极，也最有可能领投下一轮的潜在投资方。周莹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还提到了新辰资本…… 我回复：“好，时间地点你定。” 一种直觉告诉我，周莹的归来，和公司眼下这场危机，绝非巧合。而赵磊的突然发难，或许，也仅仅是个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付费起点】 和周莹约在一家隐蔽的会员制咖啡厅。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精致干练，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深沉。 寒暄过后，她直奔主题：“曼曼，我就开门见山了。新辰资本那边，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投资副总裁，叫高俊，是我以前的……同事。”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他这个人，能力很强，但……胃口也不小。” 我心头一凛：“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非常看好星河计划，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投资回报。”周莹搅动着咖啡，声音压低，“他希望在投资协议里，加入一份‘对赌协议’，并且，要求你个人提供无限连带责任担保。” 对赌协议？个人担保？这条件苛刻得近乎羞辱。这意味着，如果星河计划未能按时达成预设目标，我将背负上亿的债务，而公司控制权也可能易主。 “这不可能。”我断然拒绝，“星河计划是公司未来的核心，我不能拿它和我的全部身家去冒险。” “别急着拒绝。”周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高俊还暗示，如果你不同意，他可能会转而支持……公司内部的另一位‘更识时务’的合伙人。” 另一位合伙人？我脑中瞬间闪过王鹏和李莉的脸。王鹏跟我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可能性不大。李莉？她最近确实对裁员一事表现得异常积极，而且私下里和董事会几位成员走动频繁…… “是谁？”我盯着周莹。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离开公司很久了。”周莹避开了我的目光，端起咖啡杯，“不过，曼曼，商场如战场，有时候，身边最信任的人，反而……”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离开咖啡厅，我感到一阵寒意，比深秋的冷风更刺骨。赵磊的公开挑衅只是疥癣之疾，而周莹带来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内外交困，我第一次对掌控局面产生了动摇。 回到公司，已是华灯初上。办公区里只剩下寥寥几人加班。我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却隐约听到茶水间传来压低的争执声。是王鹏和李莉。 “……你必须劝劝陆总！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是李莉激动的声音，“那份名单必须尽快执行！再拖下去，新辰的投资黄了，我们都得玩完！” “莉莉，你冷静点。”王鹏的声音透着疲惫，“曼曼有她的考虑，她不想让跟着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兄弟寒心……” “寒心？等到公司倒闭，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就不寒心了？”李莉打断他，“王鹏，你别傻了！你以为陆曼真的那么在乎兄弟情分？她只是在维护她那个‘完美领袖’的人设！她比谁都清楚必须裁员，但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想让我们当恶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董事会那边已经对陆曼的优柔寡断非常不满了！如果我们再不有所行动，下一个被‘优化’的，可能就是我们！” 我站在阴影里，听着这番对话，手脚冰凉。李莉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我内心最隐秘的角落。我确实在犹豫，确实不忍心，但我从未想过让谁去当恶人。原来，在他们眼中，我的坚持，竟是如此不堪。 我没有进去，默默退回了办公室。那一夜，我失眠了。赵磊的指责，周莹的警告，李莉的抱怨，董事会的压力，像走马灯一样在我脑海里旋转。我开始怀疑，我坚持的“不放弃”，是不是真的只是一种虚伪的自欺欺人？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来到公司，发现气氛更加诡异。赵磊虽然走了，但他留下的“遗产”正在发酵。匿名论坛里又出现了新的帖子，直指公司管理层利用期权承诺进行“精神控制”，甚至有人翻出旧账，暗示我在之前的项目中，有过“卸磨杀驴”的行为。虽然帖子很快被技术部删除，但流言蜚语已经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 更糟糕的是，下午，我接到了高俊的电话。他的语气听起来礼貌却疏离：“陆总，关于星河计划的投资，我们内部还需要再进行一些评估。毕竟，最近贵公司似乎……不太平静。我们希望投资的是一个稳定、团结的团队。” 他话里有话，显然是指最近的舆论风波。我试图解释，但他只是敷衍地表示理解，然后便匆匆挂了电话。 投资事宜，被无限期搁置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公司里顿时人心惶惶。原本还在观望的员工，也开始私下投简历，寻找后路。李莉更是直接冲进我的办公室，把一份辞呈拍在我的桌子上。 “陆总，我尽力了。”她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失望，“但我看不到希望了。既然您下不了决心，那我只好自己先走了。这是我的辞职信，按照合同，我只需要赔偿三个月工资。希望您……好自为之。” 核心高管的离职，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摇摇欲坠的军心。 当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挫败。也许李莉是对的，也许周莹是对的，也许董事会是对的。我的坚持，我的“人情味”，在这个冷酷的商业世界里，就是一个笑话。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电脑上那个加密文件夹。那份裁员名单，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移动鼠标，光标在“确认提交”按钮上徘徊。只要点下去，一切纷争或许就会暂时平息，董事会会满意，公司或许能获得喘息之机……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按下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平时沉默寡言、负责服务器运维的老张，还有几个项目组里最踏实、从不抱怨的资深工程师。他们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简单的担忧。 “陆总，”老张搓着手，有些拘谨地开口，“我们……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我们知道公司现在很难，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但我们不信那些。” 他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工程师接过话：“陆总，我们跟着您干了这么多年，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星河计划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我们不想就这么放弃。如果……如果真的要裁员才能活下去，那……那我们自愿降薪！只要能保住项目，保住大多数同事的工作，我们愿意！” “对，我们愿意降薪！”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看着他们真诚而质朴的脸，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在我几乎要被周围的背叛和压力击垮的时候，是这些最基层、最默默无闻的员工，给了我最坚定的支持。 我关掉了那个名单页面。 “谢谢大家。”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不需要降薪。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出路。” 送走他们，我重新坐回电脑前，但这一次，心情已经截然不同。妥协和退缩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必须反击，必须找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必须保住公司，保住这些信任我的人。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一位专精于商业调查和网络安全的老朋友。 “老K，是我，陆曼。帮我查几个人，要快，要彻底……” 风暴已经来临，但我决定，不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