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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5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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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覆旧情**</think> </think>**1**</think> </think>我死后第八年,陆瑾安在天桥下撞见了正在摆摊的儿子。暴雪纷飞,儿子小脸冻的通红,两只手长满了冻疮。他气急,拉起团团,粗暴扑掉了他身上的雪。“你妈人呢?大冷天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受冻,她跑哪享福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母亲!”团团对这个父亲毫无印象,怯生生答道:“我妈妈不在了...叔叔你买菜吗?我可以给你便宜。”陆瑾安沉浸在愤怒里,没听出儿子话里的深意,当场气笑。“怎么,她是还没消气所以故意折磨我儿子是吗?”“既然这样,你也别认她这个妈了!跟我走,爸爸带你回家!”团团拼命将人甩开。“我不认识你,不许你说我妈妈!再动我报警了!”陆瑾安气得失控怒吼:“我是你老子!你亲爸!”“许苒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六亲不认吗?她还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等她死了才算完!”我灵魂飘荡在一边,想将儿子推开,伸出的手却直直穿过了儿子的躯体。脸上不由浮现苦笑。陆瑾安,我不是在跟你赌气。我只是...死了啊。</think> </think>团团被眼前男人吓得当场痛哭。陆瑾安却怒火难消,越骂越起劲。“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连一百块都不值吧!今天零下八度,你就穿这个出门!”“许苒是怎么教孩子的,她都这么对你了,你竟然还维护她?”团团伸出冻到发颤的手想擦眼泪。却被陆瑾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袖子粗暴翻了上去。“你手上怎么全是冻疮?许苒死哪去了!”“当初离婚她拼了命也要抢你的抚养权,结果就把你养成这样?她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我灵魂飘荡在他们周围,急切地解释。我不是不想照顾团团,只是无能为力。团团身上的衣服已经是他最厚的一件了,还是刘阿姨儿子去年穿剩下的。可我喊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到我的话。陆瑾安蹲下身子,将羽绒服盖在儿子肩上,耐心地跟他解释自己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团团过了好半晌才接受这个消息。“那团团有爸爸了,是不是不用在外面了?”陆瑾安重重点头,拉着儿子就要走。刘阿姨忙完生意,转头一看,急忙冲上来阻拦。“你谁啊?光天化日想拐孩子是吧?”“放手,不然我报警了!”“来人啊!有人贩子要抢孩子了!”陆瑾安脸色阴沉。“这是我儿子!”刘阿姨气得双手叉腰。“我说呢,你就是那个出轨还抛妻弃子的畜生啊!你还有脸来!”“团团不要你,你给我滚!!”她想抢走团团,却被陆瑾安一米八的个头挡得严严实实。“许苒就是这么说我的?”“她把我儿子照顾成这样,我要回孩子天经地义!”“看警察来了是帮你这个外人还是帮我这个亲爹!”刘阿姨听他这么说我,顿时火冒三丈。“苒苒才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你让她滚出来跟我对峙!我倒要问问她还有什么脸见我!我儿子十个指头全是冻伤,她也配当个母亲!”“苒苒她不是不管,只是人已经——”话没说完,陆瑾安已经抱着团团快步离开。“只是人已经死了...”刘阿姨望着他的背影长叹口气。“苒苒,阿姨就只能帮你到这了,或许这就是命吧...”她渐渐红了眼眶,泪水不争气地掉了又掉。我慌张地想给她擦眼泪。手指穿过她的脸颊,只剩下自嘲地笑。我怎么又忘了,自己已经不在了。我知道,我没资格怪她。能帮我照顾团团八年,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也许刘阿姨说的对,这就是命。团团没了我,如今被陆瑾安带走,或许也不是坏事。至少,他不会再受苦了...只是陆瑾安家里那人...</think> </think>陆瑾安带着团团上了车,车厢里开着空调,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仿佛两个世界。团团新奇地看着眼前一切,他从出生起还从未见过车里面长什么样。我自责又懊悔,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该抢夺团团的抚养权。我太自私了。陆瑾安坐在主驾上,抬手从怀里取出烟。香烟递到唇边,他却没入口,只是放到鼻尖闻了闻,又放回了烟盒。我不由有些诧异。当年我怀孕,闹着要他戒烟,他怎么都不肯。如今八年过去,他也变了不少。果然,真爱才能让人打破原则。车一路开进小区。别墅里灯火通明。刚进门,穿着睡裙的苏瑶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老公你回来啦,圆圆刚才还打赌说爸爸今天要加班呢。”听到圆圆二字,我心头顿时酸涩。这是我们还没离婚时,共同给二胎取的小名。一个团团,一个圆圆,寓意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如今却给了他跟苏瑶的女儿。曾经一身土气的小姑娘已经被他养的落落大方,让我几乎认不出。只是等她视线落在团团身上,笑容却僵住了。“这是?”“老公,你把谁家孩子带回来了?”望着团团跟我八分相似的眉眼,苏瑶明显不安。“不会是苒苒姐的...”“是。”“去买菜意外撞见他,孩子穿的太薄,我一气之下就带回家了,你别生气。”苏瑶眼底的嫉妒一闪而过,再抬眼,已经换回了往日的温柔。“怎么会,瞧你说的,你儿子就是我儿子。”“只是苒苒姐当初拼命都要带走孩子,你现在没通知她就把孩子领回家了,我怕她跟你闹...”一提起我,陆瑾安顿时来了火气。“闹?她也要有这个脸!”“团团都被她管成什么样了?我要是不带人回来,我看他都活不过今年冬天!”团团挣扎着从他身后跑出来。“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不许你们说她!”我眼眶一热。话音未落,团团忽然失控地往一边倒去。我急切地想护住孩子,但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陆瑾安将团团拉进怀里,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坏了,团团发烧了,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我带孩子去医院看看!”他起身就要出门,还不忘再拿一件羽绒服将团团裹住。苏瑶拉住了他。“不用这么麻烦,家里有孩子用的退烧药,之前圆圆喝过,挺管用的。”“谢谢,还是你周到,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苏瑶几乎是咬着牙开口:“应该的,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只是苒苒姐那边要是发现孩子不见——”“别跟我提她,许苒最好是死在外面,不然我跟她没完!”我知道苏瑶再三提及我,只是不想留下团团,也想让我在陆瑾安心中的形象更差一些。但这次她真的多虑了,如今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团团喝过药,一会就退烧了。我飘在床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自责愧疚的情绪彻底将我淹没。没等我松口气,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眼前是一张跟陆瑾安六分像的脸。圆圆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蹦蹦跳跳凑近床边。团团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不等他开口,小姑娘抬手就抽了团团一掌。“你就是爸爸在外面生的野种?身上这么臭,你几年没洗澡了!谁让你睡我房间的!”她拿着拖鞋奋力拍打团团的后背。“滚出去!你个丑八怪,滚出去!”团团虚弱地几乎无法开口:“我不是野种...”“爸爸说我是他的儿子,阿姨说这个房间没人用...”小姑娘两手叉腰,高高在上。“谁说没人用了?这是我给娃娃留的房间!”圆圆掀开被子,另一侧的枕头上静静躺着一个可爱的娃娃。团团登时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不住这里了,我现在就走。”他刚撑起身子,就被女孩用力推了一把。就这样头朝下,重重摔在地上。团团摔跤没哭,被人骂野种没哭。可当他摸到脖子上项链不见时,却崩溃地红了眼。“我的项链呢?你还给我!”圆圆晃着手里的链条,直接丢向窗外。“什么垃圾东西,我才看不上呢!想要就爬着去捡呀!”“你妈妈是贱人,你就是贱人生的野种,一家子都不要脸!去死吧!”</think> </think>团团可以忍受所有委屈,唯独不能忍受有人骂自己的妈妈。而那条被丢掉的项链里,装着的是我的骨灰。他身上骤然爆发力气,把圆圆按在地上打了一巴掌。我冲上去焦急地喊:“团团不要动手,不然你会被赶出去的,就再也没有家了!”“妈妈没关系,妈妈已经死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但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小脸已然被愤怒充斥。巴掌声响起同时,卧室门打开了。陆瑾安被眼前一幕气的发疯,冲上去一脚踹飞了儿子。“你干什么!圆圆是你妹妹,谁让你欺负她!”“许苒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团团感冒本就虚弱,此刻后背重重磕在墙上,小脸顿时疼的扭曲。“妈妈没有教过我,是她先动手的!她抢走了我妈妈的遗物!”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骨灰,刘阿姨只告诉他这是我留下唯一的东西。陆瑾安瞬间气笑。“遗物?还活着就说自己东西叫遗物?许苒也知道自己该死?”“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把你养成废物!”圆圆眼珠子一转,捂着脸哭的更大声。“爸爸,我是不是要毁容了,我脸好疼...”陆瑾安听完就快步下楼。再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项链。“就是为了这个?”“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家不允许出现许苒的任何东西!”团团大喊:“不要!!”可已经来不及了。项链被他重重砸向墙壁,吊坠瞬间碎裂,里面骨灰纷纷洒洒。“那是我妈妈...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连她最后的东西你都要抢走!”“我不要爸爸了,我讨厌爸爸!”陆瑾安当场愣住,脸色惨白。苏瑶这时候进门,正好听见最后一句。“团团,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妈妈呢?”“她没照顾好你,我们不会怪她的,可也不能骗人说自己死了呀,这不是存心让爸爸难过吗?”陆瑾安方才有多悲痛,此刻被欺骗就有多愤怒。他疯了一样砸碎房内所有东西。“许苒这种人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竟然能想出这种玩笑,还教孩子骗我,我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她!”“八年前骗我一次不够,现在还要骗我第二次,简直无药可救!”空气瞬间凝滞。窗外大雪纷飞。屋内落针可闻。我绝望地闭上眼。八年了,没想到陆瑾安还在怨我。我刚怀上团团时,还没过完蜜月期。我们和所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恨不能一起携手走遍世界每个角落。那时候陆瑾安很爱我,我说往东他不往西。我说去米兰,他就立刻退了巴黎的机票。婚礼过去一个月。他每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对我深情表白。我笑着打趣他,这样的话要说多久。而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吻我,说要表白一辈子。我们最相爱的时候,用试纸查出怀孕。我舍不得蜜月旅游。他承诺我,等孩子出生,就带着孩子一起。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是最后的温存。就这样,我们回了国,去市里最大的医院产检。挂号时,意外撞见了苏瑶。我这才知道,自己资助三年的大学生已经变成了白衣天使。我笑着关心她的生活,问她工作有没有遇到困难。也许是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我没留意她看向陆瑾安眼神里,那一抹独属于少女的悸动。我进去产检,她跟陆瑾安两人留在外面。她借口自己是护士,想报答我的恩情,于是加了陆瑾安的联系方式。让他有问题随时联系。一开始,两人的聊天仅限于他学习妇产知识。但时间一天天过去,聊天也变了味。他们开始频繁分享彼此的生活。苏瑶什么时候加了班,什么时候遇到难缠的病人,都会跟他吐槽。而陆瑾安,也不再围绕着我咨询,开始关心她的生活,甚至主动开玩笑,说要请白衣天使喝奶茶,替不懂事的病人赔罪。等我发现端倪时,陆瑾安正在阳台抽烟。我腹部一阵阵绞痛,强忍着掐断了他的烟。我问他能不能为孩子戒烟,是为了他的健康,也为了我。那是他头一次对我展露出不耐烦。说我多管闲事。轻飘飘四个字,碾碎了我所有自尊。我像个疯子摔了他的手机,屏幕碎裂,留在苏瑶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上。“上了新电影,有没有兴趣跟白衣天使共赏?上次练习扎针小有成就,这次一定不会扎哭你啦!”我红着眼嘶吼,质问他。“如果是苏瑶让你戒烟,你是不是就答应了?”“如果怀孕的人不是我而是苏瑶,你是不是早就不抽了?”他两眼骤然猩红,同样用力地摔碎了家里其他东西。“不可理喻,你简直是个疯子!”“我联系苏瑶只是为了关心你的情况!”“该说的我都说了,随你怎么想!”那一夜,陆瑾安没回家。我找去了医院。</think> </think>医院的护士说,值班的苏瑶也没来。我借口自己是苏瑶的姐姐,问了她的家庭住址。敲门时,陆瑾安浑身赤裸,只围着一条浴巾,给我开了门。他脖子上鲜红的唇印,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片雪花。外面零下十度,我穿着单薄的孕妇裙,却像是感受不到冷。我在走廊里怒吼,叫嚣,像个神经病一样咆哮。我举起自己冻到皲裂的手,扇了他无数耳光。打到最后,我掌心都是血,他脸上也是。分不清是我的,还是他的。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只换来他轻飘飘一句:“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回家吧。”“孩子还小,你情绪不能激动。”多可笑啊。逼疯我的人,指责我情绪激动。孕期出轨的父亲,嫌我不为孩子着想。我想过离开他。可我舍不得。我爱他,爱了很多很多年。我以为孩子出生,我们就能回到过去。但意外总是先一步到来。八个月后,我吐血了。医院检查,说我患上肺癌,已经中晚期。如果要孩子,我的命就保不住。我慌张地给陆瑾安打电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但那头,他听闻诊断结果,只说:“演够了吗?”“这半年我已经回家住了,你还要怎么样?”“瑶瑶说在医院见过你,产检一切正常。”“许苒,我不想跟你撕破脸,最后说一次,我跟瑶瑶的关系只会维持到孩子出生,别逼我违背承诺。”不等我开口,他粗暴挂了电话。苏瑶给我发来一张两人赤身裸体的床照。还有一句话:“他说他爱的人是我,跟你不过是责任,姐姐,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生活一辈子,你真的甘心吗?”甘心吗?我当然不甘心。所以我选择留下孩子。甚至幼稚地想,我们曾相爱过,以后也会重新爱上彼此。至于这个病,只要我足够坚强,一定能挺过去。但事实告诉我,我不行。手术台上,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医生找不到孩子父亲。我从病床上爬起来,给自己签了字。出院后,我没哭也没闹,找了律师,提出离婚诉讼。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是留下儿子。我成功了,因为苏瑶劝住了他。但我依旧是个输家。离开家那天,陆瑾安说:“这么硬气,有本事死在外面也别找我!满口谎话的女人我看谁会要!”“许苒,你活该孤身一辈子!”我没反驳,因为他说的是真的。后来,我带着儿子处处碰壁。一天兼职三份工作,最终吐血累倒在摊位上。刘阿姨送我去医院,医生说拖的太久,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没几天日子了。我知道刘阿姨是好人。虽然她也不富裕,我还是将团团交到了她手里。怕死在外面,要出钱搬运尸体,我没钱。于是每天就待在殡仪馆门口。路过的死者家属几乎每个都会问我在等谁。我实话说等死,他们又骂我神经。刘阿姨于心不忍,抱着团团来看了我一次。我说:“等我死后,就留下一点骨灰给团团做个项链吧,我想陪着儿子,看他长大。”“至于其他的,随便洒在哪里,反正不要钱就行。”那时,我已经瘦成了骷髅。也许是上天垂怜,说完这两句,竟然刚好咽气。思绪被儿子的惨叫声拉回。团团不慎被相框的一角砸中,额头瞬间涌出鲜血。“妈妈不是那样的,她没有骗人,没有...”话没说完,团团就昏了过去。陆瑾安急忙抱起儿子往医院跑。我目睹一切发生,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医院里,检查的医生问他孩子叫什么。“团团,团团圆圆的团团!”医生一愣,猛然抬头。竟然是当初给我接生的主任。“孩子母亲是许苒?”陆瑾安满脸莫名,多少有些对我不耐烦。“跟他妈有什么关系?看我儿子的病就行了!”话落,对方瞬间变了态度,脸色难看。“我还当是谁!”“你老婆肺癌晚期生产的时候你不见人影,现在孩子又伤成这样,该不是你打的吧?”“我从业几十年都没见过你这种丈夫!你小心她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索命!”陆瑾安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你说什么?肺癌晚期?”</think> ******第二部分** 陆瑾安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你说什么?肺癌晚期?" "怎么可能?我们离婚的时候许苒还好好的,那时候她已经生了团团了,癌症晚期的孕妇怎么可能生出健康的小孩?" "再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在得病的时候都不可能选孩子,何况许苒那样自私恶毒的女人?她要是得病,怕是第一个死的就是我儿子了!你少跟我开这种玩笑!" 或许是他呲目欲裂的模样太过恐怖,让医生也瞬间怔住。 僵持良久,陆瑾安想起什么,怒极反笑。 伸手指着医生的脸破口大骂: "我知道了,你是许苒的朋友吧?还是她离婚后找的奸夫?她是知道我儿子一定会发烧生病,故意让你在这等我的吧!" "我问你,这些话是不是她教给你的!" "我已经忍她够久了,她带着儿子八年,把孩子管成什么样了,看看我儿子身上还有一片好肉吗!" "你是医生,但凡还有点人性,我劝你就不要跟着许苒助纣为虐,不然别怪我一封举报信让你丢了饭碗!" 医生哪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病人,瞬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简直是个疯子!" "你不可理喻!" "许苒那样好的姑娘怎么会眼瞎看上你这种丈夫?" "你知道她生产那天几次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要不是她拼命护着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陆瑾安愤怒打断。 "够了!" "瑶瑶都说过,许苒产检那天她就在医院值班,许苒根本就没病,都是她装出来为了博取同情的!" 医生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瑶瑶?" "你说的是那个以前在我们医院工作的苏瑶?" "跟病人家属鬼混在一起,后来没脸在医院待下去只能被迫离职的苏瑶?" 陆瑾安见医生脸色不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强撑着问: "是苏瑶,但我们当时没有鬼混,清清白白!" "你想说什么?" 医生气得冷笑连连。 "苏瑶那时候早就离开我们医院了,许苒的产检她怎么可能知道?她没脸进医院大门,后来一次都没来过!" "许苒产检的时候就是我接手的,我也是第一个发现她身体出问题的人,是我开了单子让她做全面检查,这才发现了扩散的癌细胞!" "你说的没错,普通癌症晚期的病人的确很难生出健康的孩子,但许苒情况很特殊,她大半个孕期身体都没问题,只是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情绪太过低落,免疫力直线下降,这才让病魔钻了空子!" 【付费起点】 几句话说的陆瑾安瞬间愣在原地,久久都没能回神。 他想反驳医生的话,想说许苒孕晚期什么都没经历,无非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她小题大做。 但开口的瞬间,他就想起了那时候正是自己跟苏瑶恋爱最甜蜜的日子。 也是他回家次数最少的时候。 难道许苒真的.... 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 医生见他沉默,长叹口气,说出了当年的经过。 "许苒很不容易,她也不是你口中自私恶毒的女人,不然她不要孩子,自己的命也不是没机会保住。" "查出癌症后,我劝过她很多次,但她说什么也不听。" "她说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关系着她跟老公的感情能不能回到从前,她不想离婚,她知道自己那时候唯一的筹码就是这个孩子。" "我见过她一个人在病房里吐血的样子,见过她头发掉光,还要笑着给自己试戴假发的样子,那时候她已经瘦了很多,每次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自欺欺人,她却说,不想被你发现,她不想道德绑架你,希望你的爱,是不掺杂任何施舍的。" 说完,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接过了他怀里的团团。 "我带孩子去输液了,你自己想想吧。" 关门声响起,诊室里只剩下陆瑾安一人。 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当年的过往。 可笑的是,竟然发现关于许苒孕晚期的回忆少的可怜。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他在忙着打听苏瑶的喜好。 在给他跟苏瑶的约会制定计划。 在帮苏瑶抢她喜欢歌手的演唱会门票。 他以为许苒是装病骗人,所以更加生气。 他说不上多喜欢苏瑶,那时的靠近,只是为了报复许苒。 他气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气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他们的家。 直到后来孕晚期的许苒变得像个多疑的疯子。 他才感觉到,自己对许苒的爱,真的在一点点消失。 加上后来苏瑶口中的,许苒对她的为难。 彻底打散了他对许苒最后的怜悯。 可现在事实却告诉他,许苒真的病了。 他的恨,他的怨,都变成了一场空。 一瞬间,他对许苒多年的爱意忽然翻涌上来。 那张他以为早就忘却的笑脸,竟然如此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更让他崩溃的是,一想到苏瑶说了假话,才造成这场悲剧。 他竟然有了憎恨的念头。 苏瑶并不是他想象中温柔体贴的女人。 甚至恰恰相反,她才是那个自私,恶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个他曾经在年少时期梦寐以求的温馨的家。 最终,被他亲手所摧毁。 而他的儿子,也因为他的无情和背叛,在外受苦多年。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崩溃。 拳头狠狠砸向墙壁,鲜血顺着指节染红了视线。 他却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满脑子都想着。 苒苒,当初的你,也这样疼吗? 泪水倏然滚落,他抬手摸了一把。 冰冷的温度几乎要刺进他骨髓深处。 缓了许久,他顶着红肿的双眼走出诊室。 团团还在输液,已经脱离危险。 医生似乎早有预料,在门外等他。 "我想看看许苒当初就诊的资料。" "可以吗?" 其实他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太久。 久的让他连当初为什么执意要离婚都忘了。 但医生却说,病历还在。 因为许苒是他遇见的,最特别的病人。 他知道,会有人来找她。 他摸着病历,颤抖着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翻开。 看着那些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文字。 却好像透过纸张,看到了当初病痛缠身的许苒。 "病人吐血昏迷三次。" "病人拒绝化疗,拒绝药物。" "病人状态急转直下,癌细胞大面积扩散,距离产期仅剩三天。" ... 恍惚间,他想起了十八岁初见的许苒。 青春又张扬,在操场上放声大笑。 八百米的测验,许苒打破纪录,成了全班第一。 而他却只能勉强算是合格。 许苒大咧咧走到他身边,像男孩一样揽着他的肩膀开玩笑。 "喂,要不要考虑当我小弟?我教你跑步啊。" "什么表情?不要就不要嘛,我还不稀罕呢!" 性格内向的他从来没告诉过许苒,其实那个冷漠的表情底下,藏着少年炙热的心跳。 让他泥足深陷,彻底爱上许苒的,是在公交车上一次碰面。 许苒生理期,捂着肚子疼的站不起身。 他想让座,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许苒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小小的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抓住了正在猥亵其他女生的大叔。 她张牙舞爪威胁警告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叔被全车人赶下去后,许苒肚子似乎更疼了。 他起身,轻轻拉了拉许苒的袖子,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随后站在窗口,替她挡住了冬天的寒风。 那些年的冬天比现在更冷。 但许苒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让他没来由红了脸。 后来他们陷入热恋,他又发现了许苒的另一面。 她不是假小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温柔地撒娇。 甚至从来没跟他大声说话过。 鲜活的生命,张扬的人生,他就这样一点点沦陷。 然后暗暗发誓,一定要娶到这个女孩。 他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回忆。 曾经他爱过的妻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单薄的四个字。 死亡证明。 陆瑾安收起病历贴身放在口袋里。 进病房看望团团。 团团已经醒了。 经历刚才的一切,陆瑾安对这个孩子满心愧疚。 他耐下心问他: "能不能告诉爸爸,刚才在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欺负圆圆呢?" 团团红着眼,声音哽咽的厉害,哭起来一抽一抽的,说话都不完整。 "那个项链,是妈妈..." "刘阿姨说,妈妈就在项链里,她离开前说要陪一直陪我。" "圆圆扔掉了我的项链,骂我妈妈是贱人,骂我是野种..." "爸爸,我不是废物...团团不是坏小孩。" "刘阿姨说了,妈妈最疼我,她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爸爸,我想妈妈了..." 团团说完就哇哇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整层楼都能听到。 也许是被孩子的情绪感染,陆瑾安悲痛到了极致。 没拦住儿子,而是抱着他,无声地落泪。 发泄完情绪,他迅速冷静下来。 儿子的话不断在耳边回荡。 怒火一点点吞噬了理智。 在他面前,圆圆和苏瑶从来都是乖巧安静的模样。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背地里会说出如此令人作呕的话。 她才六岁啊! 团团这八年都在外面,过着那样苦的日子。 他回家第一时间就让苏瑶照顾好孩子,别让他再受苦。 结果没过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 他不能不怀疑里面有苏瑶的手笔。 许苒已经因她而死,团团如果再出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更不会原谅苏瑶! 回家前,他让助理送来一份离婚协议。 但有些事,他还是想跟苏瑶问个明白。 他想不通,许苒生前资助了苏瑶三年。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许苒。 就算她不想报恩,也不该瞒着许苒的病情。 如果不是苏瑶,也许他就可以劝说许苒流产,劝说许苒好好治疗。 而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他越想越愤怒,没留意到身边团团悄悄打开了离婚协议。 孩子眨着无辜的眼睛问他: "爸爸,你要跟阿姨离婚吗?" "可不可以不要离婚?" "刘阿姨说过,离婚的孩子就会像团团一样,爸爸妈妈永远都不会陪在他身边。" 团团懂事的让他心疼。 因为许苒而悲痛的心脏,在这一刻就像是又被钝刀子狠狠割了一下。 团团被她教育的这么懂事。 如果她还在,该有多好啊... 他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心疼的几乎无法言语。 "团团,爸爸离婚的话,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了。" "团团不想要爸爸吗?" "爸爸为之前的事情跟你道歉,你不要怪爸爸好不好?" 团团什么也没说,只问: "那爸爸爱妈妈吗?" 陆瑾安愣了两秒。 时隔八年,提起爱人,他脑海里竟然还是只有许苒的身影。 他瞬间败下阵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爱。" "爸爸很爱你妈妈。" "以后也会爱团团。" 离开医院后,他没直接回家。 而是带着团团去找了那个刘阿姨。 听团团说,刘阿姨在许苒生前帮了他们不少。 这些年团团也是被她教育,才能长的如此懂事。 他递上一张黑卡,深深鞠躬。 "抱歉,之前是我无理了。" "这是你帮忙照顾我儿子的谢礼,真的很感激。" 刘阿姨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收那张卡。 "你跟我过来一下吧。" 他们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刘阿姨将许苒生前的事都告诉了陆瑾安。 她是怎样带着孩子为生活奔波的。 是怎样一次次在找工作时碰壁的。 是怎样被兼职的廉价工累到吐血的。 又是怎样在殡仪馆门口孤独等死的。 一点点听下去,陆瑾安眼眶通红,心都要疼碎。 走出摊位时,他将团团暂时托付给刘阿姨照顾。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离婚协议,回家跟苏瑶做最后的谈判。 一进门,苏瑶还是跟从前一样迎了上来,这次却带了几分委屈和嗔怪。 "老公,你怎么去医院也不接电话啊?" "你看我给你发了多少消息,要不是知道你是成年人,我都以为你被坏女人拐走了呢!" 陆瑾安打开手机,看见置顶备注为老婆的聊天框显示99+未读消息。 讥讽地笑了。 "我为什么不回消息,你很难猜吗?" "被坏女人拐走这句话说的这么顺口,是因为你做过,所以了解?" 苏瑶被问的愣住,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陆瑾安已经自顾自坐在沙发上。 "我去医院了。" "你以前工作的医院。" 苏瑶脸色瞬间慌乱。 "你怎么去那家医院了?我不是给你推荐了儿童医院吗?" "你很心虚?是怕我发现什么?" 圆圆听见开门声,兴高采烈扑了过来。 "爸爸抱..." 下一秒,却被陆瑾安怒斥: "滚回去!" "我让你出来了吗?" 圆圆顿时委屈地大哭起来。 苏瑶一边哄孩子,一边无助地问: "瑾安你这是干什么啊,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你教她说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要我重复一遍吗?" 话落,他将离婚协议扔在桌上。 "离婚,你净身出户,签字吧。" "圆圆以后跟着我,我来抚养。" 苏瑶崩溃地质问为什么。 "许苒死了。" "你早就知道,并且一直瞒着我,是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相信我,苒苒姐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瞒着你啊!" 可不管她说什么,此刻的陆瑾安都觉得无比恶心。 "签字,多余的话去跟律师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家。 "给你三天时间,这个家里我不想再看见你任何东西。" 苏瑶疯了一样冲上来,崩溃地抱着他。 "不!我不走!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我知道错了,我都可以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太喜欢苒苒姐,我怕你不要我。" "瑾安,我求你了,不要跟我离婚,别赶我走,我们还有圆圆啊,团团已经没有母亲了,你难道想让女儿也没有母亲吗!" 她哭的声嘶力竭。 陆瑾安却不为所动。 甚至一点点掰开了她的手。 "如果圆圆有你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没有。" "三天后,我要看见你签过字的离婚协议!" 话落,他大步离开了房间。 身后苏瑶的哭声,女儿的喊叫,都没让他脚步停留半秒。 离开后,他开车去了墓地。 亲自给许苒挑了一块地方。 没有骨灰,他只能将剩下的项链残骸埋进去。 随之一起的,还有自己的一缕头发。 听人说,只要将头发葬在一起,下辈子转世,两个人还会相遇。 他想再遇见许苒一次,补偿今生的亏欠。 ******第三部分** 离婚证拿到手后,陆瑾安没有留在本地。 他带着一儿一女出了国。 离开前,他和团团来看过我一次。 "妈妈,爸爸说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 "等团团有空就回来看你..." 我抬头,轻轻抚摸着儿子的眉眼。 一阵风刮过。 陆瑾安若有所思看着墓碑上我的照片。 "是你,对吗?" 没有人回应。 我的灵魂一点点消散。 直到他们的背影离去。 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痕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