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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26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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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38

“项目给了林薇,你有意见?”顾晟将咖啡杯重重搁在桌上,褐色的液体溅上我刚交的季度报告。 我盯着报告扉页上那滩污渍,像极了我这五年在晟星科技的模样——永远差最后一步登顶,却总在触手可及时被按回原地。 “为什么?”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陌生,“这个AI医疗项目是我一手孵化的,从算法架构到临床对接......” “因为程董的公子程诺,需要这份业绩。”顾晟打断我,嘴角是惯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笑,“林薇是他的人,明白?”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就像明白过去四年里,我三次竞聘技术总监,两次冲击核心项目负责人,最终名单公布时,赢家永远是程诺,或者某个与程董利益链相关的人。 而顾晟,我的上司,我偷偷爱了五年,也维持了五年地下关系的男人,每次给的理由都冠冕堂皇。 “程董于我有恩,程诺不能在我手下出事。” “你的技术无可替代,留在关键岗位才能价值最大化。” “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曾以为,那个“时机”是他为我规划的未来,是我们能正大光明站在一起的曙光。直到昨夜。 昨夜庆功宴,我因胃痛提前离场,折返公司取药时,经过虚掩的会议室门。 顾晟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懒散:“...苏晚?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技术尖子,干活拼命。” 另一个声音是副总裁赵明:“可惜了,几次晋升都卡着她。听说跟你关系不一般?真舍得这么用?” 顾晟嗤笑一声,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工具:“舍得?谈什么舍得。给她点感情,就能换来她死心塌地卖命,性价比多高。程诺要位置,她要感情,各取所需罢了。” 赵明啧啧两声:“五年了,就没点真感情?女人青春有限,小心她哪天醒了,跟你翻脸。” “翻脸?”顾晟语气笃定,带着一丝轻蔑,“她舍不得。三个月前,她为了我一句话,就去做了近视手术,就因为我随口提了句喜欢女人不戴眼镜的样子。这种沉没成本,她赌不起。” 那一刻,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胃里的绞痛被心脏骤然的寒意覆盖。原来我视若珍宝的五年,我那些小心翼翼的期盼和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低成本高回报的投资算计。 遮羞布被撕得粉碎。 我低头,看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所以此刻,面对顾晟“明白?”的质问,我抬起头,迎上他略显诧异的目光——他大概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沉默或争辩几句后妥协。 “我明白。”我扯出一个极淡的笑,伸手,将那份被咖啡玷污的报告,慢慢撕成两半,再对折,撕成碎片。“这个项目,我不要了。这个岗位,我也不要了。”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像我此刻决堤的心。 顾晟眉头紧锁:“苏晚,你闹什么脾气?成熟点!职场上......” “我辞职。”我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是商量,是通知。” 他愣住了,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我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订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机票。支付成功的信息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七年奋斗,五年痴心,换不来一个公允的职位,一份真诚的感情。 那就,都不要了。 1. 程诺斜倚在我工位的隔断上,指尖夹着我刚刚碎掉又被他捡起的纸片。 “辞职?苏晚,人贵有自知之明。一次两次上不去可能是运气,你这都第五次了,还觉得是公司对不起你?” 他手腕一抖,碎纸片雪花般落在我刚清理干净的桌面上。 “德不配位,懂吗?” 我看着他年轻、张扬,却写满“关系户”标签的脸,想起抽屉里那四张盖着“能力尚需提升”印章的晋升反馈表。每一次,顾晟都会安抚我:“避嫌,要公平,下次机会更好。” 我信了。所以我拼了命地签下单子,攻克技术难题,甚至替同事背锅,喝到胃出血。所有合作方都称赞我的专业和能力。 可这些,在“程董公子”这个身份面前,不堪一击。 以往,我定会与他争辩,哪怕最后总会演变成在顾晟面前,听他各打五十大板,然后给我画更大的饼。 但今天,我累了。 无非是再听一遍顾晟的“顾全大局”,再被他用“感情”绑架着,继续当那个性价比最高的傻瓜。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我猛地低头,假装整理桌面。 手机屏幕亮起。 顾晟的消息跳出来:【来我办公室。】 心,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残留的期待,像灰烬里的火星,微弱却顽固。 直到我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程诺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靠我爸!我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 顾晟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耐心:“好了,别难过,你的能力我清楚。她那边,我会处理。” 看,他永远知道怎么“处理”我。 半年前,程诺造谣我靠色相换取合同,导致我被不明真相的客户家属当众羞辱,脸上挂了三天彩。我委屈地找顾晟,求他澄清。 他只淡淡一句:“职场不是过家家,清者自清,别太矫情。” 苦涩锈住了喉咙。原来,他并非不懂维护,只是那份维护,从不属于我。 我推开门。 顾晟替程诺擦泪的手一顿,看向我时,已换上惯常的严肃和不悦。 “听说你对程诺接手项目很不满?职场靠的是实力,不是嘴皮子。承认别人比你优秀,很难?” 我张了张嘴:“我没有......” 话被截断。 “一千字检讨,下午例会公开向程诺道歉。” 一句未经核实的“听说”,就定了我的罪。 那些他曾亲耳听到却置若罔闻的、针对我的谣言,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从前我还能自欺欺人,说他是严格,是公私分明。 现在,看清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最廉价的棋子后,连辩驳都显得多余。 我压下喉间酸涩,低头轻笑。 “是,您说得对。” “我承认我技不如人,我道歉。” 2 我转向程诺,微微欠身。 “程总监,对不起,我不该质疑您的能力,不该有非分之想。” 他没说话,享受着我的俯首。 顾晟却起身,手按上我的后腰,微微用力,将我压得更低。 他凑近我耳边,气息温热,声音却冷:“他爸爸对我有恩,别让他难堪,委屈一下,做个样子。” 后腰瞬间传来钻心的疼。那是为他受的伤。 一年前,陪他视察新建的数据中心,货架突然坍塌,我下意识推开他,自己被钢架砸中腰部,留下了永久性的损伤。 那时他眼眶通红,骂我傻,却日夜不休地陪床照顾。 可现在,他按着这处旧伤,逼我向欺辱我的人低头。 多么讽刺的“报恩”。 短短的十几秒,漫长如刑讯。 我直起身时,腰疼得几乎直不起来。 程诺夸张地惊呼:“哎呀!忘了苏姐为顾总受过腰伤了!顾总,您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多让人寒心啊!” 顾晟的手像被烫到般猛地收回,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没...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我咬着牙,舌尖尝到腥甜,强撑着几乎碎裂的脊梁,一步步挪出办公室。 程诺的话像淬毒的针。做样子道歉有千百种,他偏偏选了最伤我身体的一种。 回到工位,缓了很久,我才有力气将写好的辞职信发给直属主管李经理。 李经理曾为我的晋升据理力争过,但顾晟的“一票否决”,他无力回天。 “苏晚,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顾总心里肯定也清楚。你还年轻,未来机会多的是,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以后,下次,机会多的是...这些词,我听了太多遍。 是每次缠绵后,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公开时,他的“以后再说”。 是每次晋升失败,我问他我到底差在哪里时,他的“下次还有机会”。 是每次父母催婚,我问他何时跟我回家时,他的“再等等”。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坚持,却无法改变早已被他写好的剧本。 我摇摇头,笑容疲惫。 “二十八岁,不年轻了。李经理,谢谢您这些年照顾。我意已决。” 他看着我一夜之间灰败的脸色,叹了口气,签下名字。 “工作交接完,就可以走了。你的职级...就不必专门向顾总汇报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 “谢谢。” 刚提交完离职流程,顾晟的消息又至:【腰怎么样?我买了药,晚上过来。】 看,打一巴掌给颗糖。这是他惯用的驯服手段。 我曾甘之如饴,以为这是他不善表达下的关心。 现在才懂,这只是他确保廉价劳动力不罢工的维稳策略。 【不麻烦顾总,我约了理疗师。】 按惯例,项目交接会有聚餐。 我以预约理疗为由婉拒。 程诺却不依不饶,拽住我胳膊:“苏姐是不是还对我不服气?这顿饭谁都能缺,就你不能缺!我必须得到你的祝福!” 我皱眉想甩开。 一直沉默的顾晟开口,带着不容置疑:“大家都去,就你特殊?别小家子气,作为前辈,要有格局。” 心,又被钝刀割了一下。 看,在更大的“利益”面前,我的感受永远可以被牺牲。 二十三岁那年生日,他说好陪我过第一个属于我们的节日。 我做了满桌菜等到深夜,电话打过去,背景音里有年轻男孩的撒娇声。 他没有歉意,反而责备:“一个生日而已,至于吗?程诺今天心情不好,我陪陪他。”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程诺母亲的忌日。 从此,我再没过生日,连朋友圈都不能发,怕刺激到“心情总不好”的程公子。 他说是场面需要。 可私下里,他也从不曾为我点过一次蜡烛。 此刻,我看着李经理示意我忍让的眼神,心想,就当是散伙饭吧。 饭桌上,程诺紧挨着顾晟坐下。 有人开玩笑:“顾总和小程总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郎才女貌啊。” 我低头吃菜,随口附和:“是挺般配。” 话音落下,顾晟和旁边知情的副总赵明,同时看向我,眼神诧异。 往常这种场合,我总会不自觉流露情绪,或沉默,或黑脸。 今天,我却像个真正的局外人。 程诺被捧得得意,挑衅地看我一眼,又把话题引到我身上。 “我爸天天催我结婚,烦死了!听说苏姐有个谈了好多年的男朋友,都快三十了,家里不催吗?传授点经验呗?” 所有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连顾晟也放下了筷子,看似随意,实则紧绷。 我擦了擦嘴,抬眼,微笑。 “催啊。所以,我分手了,准备回家相亲。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了。” 瞬间,空气凝固。 顾晟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碎裂开来。 --- 第二部分 玻璃碎片映着包厢迷离的灯光,像散落一地的星辰。顾晟的手被划出几道血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周围同事噤若寒蝉,目光在我和顾晟之间逡巡。 程诺最先反应过来,夸张地叫起来:“顾总!您的手!服务员,快拿医药箱!” 顾晟猛地回过神,挥开程诺伸过来的手,声音有些发哑:“没事。”他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恼怒,还有一丝...慌乱? 我避开他的视线,对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对象的同事王姐笑了笑:“王姐,那你可要给我介绍个靠谱的。” 王姐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哎,好,好!我回头就把微信推你!” 我拿出手机:“现在推吧,我加一下。” “苏晚!”顾晟低喝一声,带着压抑的怒气。 整个包厢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我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顾总,有什么问题吗?”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最终只是铁青着脸,猛地站起身:“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程诺狠狠瞪了我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聚餐不欢而散。 我拒绝了同事顺风车的提议,一个人站在深夜的街边等代驾。 初冬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裹紧大衣,看着眼前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这座我奋斗了七年的城市,此刻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手机震动,是顾晟的消息,一连几条: 【你在哪?】 【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回来,我们谈谈。】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片麻木。谈?还有什么好谈的?听他解释那只是酒后失言?还是听他承诺下一个“以后”? 我关掉屏幕,没有回复。 回到家,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顾晟站在门口,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一把将我拽进屋里,压在墙上,灼热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落下来,粗暴而急切。 “唔...”我用力挣扎,却被他箍得更紧。 他的手探进我的衣摆,熟悉的触感却让我一阵反胃。腰背被墙上凸起的开关硌得生疼,我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顾晟,你把我当什么?”声音嘶哑,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 他踉跄后退,撞到玄关的鞋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苏晚,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一个项目?我说了以后会补偿你!” “补偿?”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用你的感情?还是用下一个画出来的大饼?顾晟,我听够了,也看透了。” 他眼神一暗,上前一步想抓我手腕:“别胡说!我知道你生气,我道歉行不行?我和程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那是哪样?”我打断他,抬手擦掉眼泪,“是你说给我感情是性价比最高的投资?还是你说我舍不得沉没成本?顾晟,你昨晚在会议室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漏听!” 他彻底僵住,脸色瞬间惨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种被当场拆穿后的狼狈和震惊。 我看着他,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请你离开。” 他站在原地,眼神由震惊转为阴鸷,最后,他冷笑一声:“苏晚,你会后悔的。” 他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背叛”。 果然,第二天,调令就下来了。 我被派往城西的旧厂区数据中心,负责一套濒临淘汰系统的数据迁移和善后工作。 消息传来,办公室一片哗然。 那个旧厂区位置偏僻,设施老旧,因为拆迁在即,安保形同虚设。之前派去的两个男同事,一个晚上被流浪汉骚扰吓出了心理阴影,另一个踩到锈钉感染,住院半个月。公司后来不得不允许员工天黑前撤离。 李经理拿着调令,眉头紧锁:“苏晚,这...这明显是...要不,我去跟顾总说说?” 我摇摇头:“不用了,李经理,谢谢您。我去。” 既然决定了离开,最后这几天,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个人物品,一个小小的纸箱就装完了我七年的青春。 干净利落,像是不打算再回来。 赵明副总开车送我过去,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 “苏晚,顾总他...可能只是一时之气。那个地方不太平,你一个女孩子...要不,低个头,服个软?”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语气平淡:“赵总,谢谢您。项目给谁,我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付费起点】 旧厂区比想象的更破败。断壁残垣,荒草过人高。唯一一栋还算完整的三层小楼,就是临时数据中心。 我检查了系统,情况比报告描述的更糟。三天,勉强够完成基础的数据备份和迁移。 我定了定神,投入工作。时间紧迫,我没空伤春悲秋。 第一天相安无事。我严格按照“天黑前撤离”的不成文规定,下午五点准时关灯锁门。 从大楼到最近的公交站,要穿过一条近五百米长的废弃巷道,没有路灯,堆满建筑垃圾。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电筒,快步走了进去。 脚步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回响,格外清晰。我握紧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心脏砰砰直跳。 走到一半,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猥琐的笑声。 “嘿嘿,小妹妹,一个人啊...” 两个黑影摇摇晃晃地从垃圾堆后冒出来,衣衫褴褛,眼神浑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步逼近。 我头皮发麻,强作镇定:“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别过来!” “哟,还挺辣!”其中一个满口黄牙的男人咧嘴笑,伸手就要抓我。 我猛地掏出防狼喷雾对准他,厉声道:“滚开!” 他被喷个正着,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另一个同伙见状,骂骂咧咧地扑上来。 我转身就跑,脚下被杂物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手机飞了出去,屏幕撞在石头上,瞬间漆黑一片。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同伙追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我拼命蹬踹,另一只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抓住了一截冰冷的、带着锈迹的钢筋。 “放开我!”我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将钢筋砸向对方! 男人痛呼着松了手。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前跑。手掌传来刺痛,估计是被钢筋划伤了。 跑到巷口,有路灯的光晕,我才稍微松了口气。心脏狂跳,浑身发抖。我颤抖着去按手机,屏幕漆黑,毫无反应。 紧急呼叫!我猛地想起这个功能,连续按了五次电源键——手机震动了一下,开始自动拨打紧急联系人。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顾晟。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半强迫地给我设置的。他说:“万一有危险,第一个要想到我。” 电话拨了出去,一声,两声,三声...始终无人接听。 身后脚步声和咒骂声越来越近。我绝望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最终自动挂断。他连我的求救电话都不接。 我丢下彻底黑屏的手机,忍着脚踝的疼痛,拼命跑向大路。直到看见车流,才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一位好心的司机停下车,把我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做完笔录,警察陪我回现场寻找手机。屏幕碎裂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垃圾堆旁。我刚捡起来,屏幕竟奇迹般地亮了一下,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顾晟。 紧接着,他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 “喂?刚才打电话了?什么事?”他的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声和程诺的嬉笑声,“我这边有点忙,长话短说。” 我点开朋友圈,程诺一分钟前更新了视频:顾晟和他勾肩搭背,在KTV对唱情歌,笑容灿烂。 这一刻,心底最后一丝火星,彻底熄灭。 “没事了。”我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打错了。” 不等他回应,我挂断了电话。 在警察的帮助下,那两名流浪汉被抓获。他们并非精神异常,只是附近工地的散工,喝了酒滋事。 回到临时住处,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脸上有擦伤,手掌缠着纱布,脚踝肿痛。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终于死透的心。 周五下午,所有数据迁移完成。我向李经理做了最终交接,并去人事部正式办理了离职手续。 走出人事部,正好撞见顾晟和程诺。 顾晟看到我手上的纱布,眉头微蹙,似乎想开口问什么。程诺立刻抢话:“若若,我爸刚来电话,说周末家宴,让你一定到。”他刻意加重了“家宴”两个字,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顾晟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对程诺点了点头。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一片冰冷。看,他永远知道怎么选择。 回到出租屋,房东大哥和嫂子已经在等我。他们是我在这座城市少有的温暖,听说我要走,特意来帮忙收拾,并坚持送我去机场。 “小苏啊,回去好,老家安稳。这大城市,太熬人了。”嫂子一边帮我打包一边叹气。 我看着这个住了七年的小窝,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妥当。傍晚时分,我们出发前往机场。 候机时,手机响了,是顾晟。 【我在你对面的车里,我定了餐厅,晚上去吃饭,我们谈谈。】 【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我看着“我们之间”这四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机场广播响起,催促我乘坐的航班登机。 我站起身,给他回了最后一条消息: 【祝你前程似锦,再见。】 然后,拉黑,删除。在走进登机廊桥的那一刻,我取出用了七年的手机卡,轻轻折断,扔进了垃圾桶。 再见,顾晟。再见,这座承载了我七年痴心与荒唐的城市。 飞机冲上云霄,我看着舷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灯火,心中没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一片疲惫过后的平静。 2. 飞机落地,熟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爸妈早已在出口等候,看到我,妈妈立刻红了眼眶,上前紧紧抱住我。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瘦了这么多...” 爸爸接过我的行李,沉默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家,妈妈炖了汤,爸爸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躺在熟悉的床上,腰下垫着妈妈特意买的加热垫,听着他们在厨房忙碌的轻声细语,我才真正感觉到,我回来了。 “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妈妈一边给我按摩腰部,一边抹眼泪,“那是什么破公司,什么破领导!把我女儿当什么了!以后就在家,妈给你找个清闲工作,再找个好对象,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我吃着爸爸削好的苹果,鼻腔发酸。七年,我亏欠父母的太多。 “好,不走了,以后都在家,听你们的。”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我彻底切断了与那座城市的一切联系,换了手机号,注销了不必要的社交账号。每天陪着爸妈买菜、散步、追剧,腰伤和胃病竟然慢慢好了起来。体重也涨了几斤,脸色红润了许多。 我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静地继续,直到那天早上,我被窗外的鸡叫声吵醒。 推开院门,我愣住了。 顾晟站在院子里,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定西装,手里还拎着一只拼命扑腾的老母鸡,而我妈正在一旁笑着指导他如何下刀。 阳光有些刺眼,我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你干什么?!”我猛地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鸡扔到一边,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外拖,“谁让你来的?我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爸妈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拦我。 “晚晚,你这是干什么?小顾大老远来的,是客人...” “客人?他不是什么客人!我跟他没关系!你们别被他骗了!”我气得浑身发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有他这样的“男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用力推开院门,把顾晟拽到门外的巷子里,隔绝了爸妈担忧的目光。 “顾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话说得不够清楚吗?请你立刻离开,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很明显,下巴上冒出了胡茬。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恳求? 他伸手想碰我脸颊,被我狠狠拍开。 “还疼吗?”他声音沙哑,目光落在我已经愈合只剩淡淡红痕的手掌上。 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我冷笑:“早不疼了。怎么?顾总是来视察前员工工伤恢复情况的?” 他喉结滚动,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了,下次有机会,我来见见叔叔阿姨吗?” 下次?机会?我看着他,只觉得无比荒谬。 “床伴之间的戏言,顾总也当真?”我语带讥讽,“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性价比高的傻女人,觉得不习惯,所以想来再试试PUA的效果?” 他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嘴唇微微颤抖:“你...你都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从你嘴里说出‘感情是性价比最高的投资’,‘她舍不得沉没成本’,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现在,可以请你带着你廉价的表演,离开了吗?” 他眼底迅速积聚起水汽,声音带着哽咽:“苏晚,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了混账话,我不该那样形容我们的关系...我承认一开始我可能没那么纯粹,可这五年,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顾晟,你的‘喜欢’真让人恶心!喜欢就是让我没名没分五年?喜欢就是一次次把我的晋升机会送给别人?喜欢就是按着我的腰伤给程诺道歉?喜欢就是把我扔到那种危险的地方,然后不接我电话,去和程诺唱情歌?”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狼狈地擦着:“是我错了...是我被利益蒙蔽了眼睛,总是习惯性忽略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你生气,恨我,都是应该的...我不求你立刻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好不好?” 他此刻卑微的姿态,是我过去五年从未见过的。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我不生气,也不恨你。”我平静地说,“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现在交易结束,两不相欠。谈不上原不原谅,更不需要弥补。” “为了一个自以为爱上的人,在陌生的城市拼尽全力,这件事本身并不丢人。让我难过的只是遇见了你,而不是爱情本身。所以,你大可不必良心不安。” “我真的不是良心不安!”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我是...我是真的爱你!我控制不住自己想你...我知道我混蛋,我活该...可当我发现你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我害怕了...苏晚,我舍不得你...” “这些天我拼命工作,想忘记你,就当一切没发生过...可我做不到!那一刻我才明白,离不开的人是我!是我口是心非,是我利欲熏心!我给你造成的伤害,我认!你不想回那个城市,我们就不回!我可以留在这里,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话语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可惜,太迟了。 我摇了摇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无论你现在说的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了。我不想背负‘一个人为我放弃事业’的沉重因果,就像我离开,也从未想过要你为我荒废的五年青春负责。” “顾晟,成年人,要为自己选择造成的后果买单。我不怨你,但...” 我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顾晟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程诺”的名字。 我皱眉,想转身回家,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程诺歇斯底里的咆哮: “顾晟!你他妈疯了!你凭什么举报我爸公司偷税漏税?凭什么告我舅舅商业欺诈?当初要不是我爸帮你,你能有今天?我不过就是帮你清理了一下身边不识相的垃圾,你居然恩将仇报!你还是不是人!” 顾晟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看了我一眼,对着话筒,声音冰冷彻骨: “程诺,你们家有今天,是你自作自受!我给了你想要的职位,给了你爸足够的项目,恩情早就还清了!是你自己贪得无厌,一次次触碰我的底线,动我的人!你应该庆幸苏晚没出大事,否则,我会让你们程家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他的话语带着狠绝,是我从未听过的语气。 电话那头程诺还在疯狂咒骂:“顾晟!你以为你现在做这些就能挽回?做梦!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原谅你!苏晚更不会!你等着,只要我不死,我绝不会让你好过!你会后悔的!” 电话被猛地挂断。 巷子里恢复寂静,只剩下顾晟粗重的喘息声。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平淡:“他说得对。有些伤害,无法弥补。时间或许能冲淡,但无法磨平。” 说完,我推开院门。 门内,是父母担忧而泛红的眼眶。 门外,是他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 第三部分 院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顾晟的身影,也隔绝了那段不堪的过往。妈妈红着眼圈想说什么,爸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了摇头。 “晚晚,饭好了,先吃饭。”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我点点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好,饿死了。” 饭桌上,爸妈默契地没有再提顾晟。他们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说着邻里间的趣事,试图用家的温暖驱散我身上的寒意。我知道,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我。 此后的日子,顾晟并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小城。 他像个幽灵,出现在我晨跑的公园,出现在我陪妈妈买菜的市场,沉默地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走进家门。他不靠近,也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 如此过了一周。 然后,他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只当这是一场漫长戒断反应中的噩梦碎片,终会被时间冲刷干净。 我开始适应老家的慢节奏生活。在爸爸的鼓励下,我报名参加了本地的公务员考试,也接受了王姐从微信上推来的几个“靠谱”男青年的好友申请。生活仿佛正朝着爸妈期望的“安稳”方向驶去。 元旦前夕,我正在咖啡厅等一位相亲对象,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那座我逃离的城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苏晚吗?我是赵明。”电话那头传来赵明副总略显疲惫的声音。 “赵总,您好。”我语气疏离。 “抱歉打扰你...我知道我没立场说这些,但是...顾晟他...”赵明叹了口气,“他回去后,像变了个人。他雷厉风行地举报了程家,证据确凿,程董和他舅舅都进去了,程诺也躲到了国外...算是彻底清算了。” 我静静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这与我何干? “处理完这些事后,他就彻底垮了...他买下了你之前租的那套房子,整天把自己关在里面,喝酒,砸东西...作息全乱,暴饮暴食,喝到胃出血送医院,出院接着喝...昨晚又因为深夜醉酒吵闹被邻居报警,拘留了刚出来...” 赵明的声音带着恳求:“苏晚,我知道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他,但...你能不能...劝劝他?再这样下去,他就真的毁了...” 我看着玻璃窗外,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女士正推门进来,目光在店内搜寻,应该就是我的相亲对象。 我对着话筒,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赵总,我不是医生,治不了他的心病。让他...往前看吧。” 顿了顿,我补充道:“还有,我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了,以后...请不要再来电话了。再见。” 挂断电话,那位女士已经走到了桌前,微笑着向我伸出手:“你好,是苏晚小姐吗?我叫秦晴。” 我站起身,握住她的手,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你好,我是苏晚。” 半年后,我和秦晴的感情稳定发展,双方家长见了面,都很满意,开始商量订婚事宜。 秦晴是个中学老师,性格温柔豁达,和她在一起,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和踏实。她从不追问我的过去,只是用她的方式,一点点治愈我内心的伤痕。 那天,我们刚定好订婚宴的酒店菜单,我的手机收到一条银行短信提醒。 【您尾号XXXX账户收到转账汇款,金额 770,000.00元。】 我一愣,仔细数了数零,七十七万。汇款人署名:顾晟。 附言只有四个字:【自愿赠与。】 没有道歉,没有祈求,只有这冰冷的四个字和一笔巨款。 像是最后的清算,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我拿着手机,站在初夏明媚的阳光里,心情复杂。这笔钱,仿佛是我那五年青春和痴心的最终定价。 “怎么了?”秦晴走过来,关切地问。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 她看了看,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暖的力量传递过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笔钱,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我支持你。” 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中的那点波澜渐渐平息。 “捐了吧。”我说,“以匿名的方式,捐给希望工程。算是...和过去彻底告别。” 秦晴笑了,眼神温柔:“好。” 我们没有再谈论这笔钱和那个名字。生活继续向前,平淡,却充满细碎的温暖。 偶尔,我会从赵明辗转发来的邮件(我并未拉黑他,只是不再回复)中,零星得知顾晟的消息。他似乎终于从颓废中挣扎出来,重新接手了公司,变得比以前更加冷硬、不近人情,事业也拓展得更大,只是据说身边再没有任何亲近的人。 那些邮件,我大多匆匆掠过,然后彻底删除。 他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和秦晴的订婚宴简单而温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又回到了那个废弃的厂区巷道,被流浪汉追赶,手机拨出的紧急呼叫无人接听...我在绝望中惊醒,冷汗涔涔。 秦晴被我惊醒,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在她的安抚下,我的心跳渐渐平复。窗外,月色如水。 我知道,那些深夜还会偶尔造访的噩梦,终有一天会彻底远去。 而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