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文章:YZL-1023-风轻拂他-ds0528-17-6
任务ID
33AFB50E34394821
使用模型
deepseek-r1-250528
生成时间
2025-10-23 14:14
文章字数
16621 字
## 他算计我的子宫换她一笑
>陆沉花千万聘金请回天才工程师苏晚。
>她立下军令状:“只要姐姐严格按我的营养计划,保证生健康宝宝。”
>从此我喝口水都要填申请表。
>三年来六次流产,只因产检费都被苏晚驳回“非必要开支”。
>第七次怀孕出血时,陆沉正在拍卖会为苏晚点天灯:“别矫情,晚晚在算数据。”
>我蜷缩在血泊里,听见他温柔许诺:“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孩子出生她就会永远留下。”
>当夜我失去孩子,也看清诊断书上的真相:丈夫亲手调换了我的叶酸。
>“陆沉,我们的婚姻就像你写的程序——该崩溃时就该强制终止。”
---
冰冷的血混着雨水,在我身下蜿蜒成暗色的河。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光,陆沉搂着苏晚站在拍卖台上,她颈间的钻石项链在闪光灯下像冻结的泪。
“三千万第三次!恭喜陆先生为苏小姐拍下‘星辰之泪’!”主持人的声音穿透雨幕,刺进我的耳膜。
小腹的剧痛猛地收紧,像有只手在狠命攥扯。我蜷在门廊湿冷的地砖上,牙齿磕碰着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陆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出血了…肚子好痛…”
电话那头喧闹异常,觥筹交错。陆沉的声音隔了几秒才传来,带着宴会特有的微醺慵懒和不耐:“心诺?怎么了?晚晚正在核算下季度的核心数据,别打扰她。”
背景音里,苏晚娇柔的声线隐约可辨:“沉哥,这组参数好像有点问题…”
“听见了吗?”陆沉的语气瞬间软了几分,是对苏晚的,随即又转向我,冷硬如铁,“你懂事点。一点不舒服就大惊小怪,产检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晚晚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别总疑神疑鬼。”
又一阵尖锐的绞痛袭来,我倒抽冷气,指甲抠进地砖缝隙:“不是…这次真的不一样…求你,叫辆车送我去医院…求你了陆沉…”眼泪混着雨水滚落,卑微得不像自己。
“苏晚在忙。”他打断我,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她说了,家里车开一次油费加损耗,够山区孩子吃半个月。许心诺,别为了博我关注就演这出,我分得清轻重。”他顿了顿,压低的嗓音里透出警告,“安分点,陆太太的位置,不是非你不可。”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像冰冷的针,扎进耳蜗。
世界瞬间失声。只有雨点砸在屋檐上,啪嗒,啪嗒,敲打着绝望的节拍。身下的温热液体仍在蔓延,带着生命流逝的铁锈味。我艰难地侧过身,用尽最后力气抓过丢在门边的平板。
指尖颤抖着点开公司内网,找到“员工孕产特别开支申请”的加密通道。这是苏晚执掌财务大权后设立的规矩,大到产检B超,小到一瓶复合维生素,都必须走她的系统审批。
我哆嗦着填表。
申请事项:紧急救护车及急诊费用。金额:待定。
申请理由:孕28周,剧烈腹痛伴随大出血。
附件上传:一张地上蜿蜒血痕的照片,在惨白的廊灯下触目惊心。
点击提交。
进度条缓慢地爬升到100%。屏幕跳出冰冷的系统自动回复:【申请号CT007-驳回。驳回人:苏晚。驳回理由:非必要开支。建议申请人:卧床休息,保持心态平和,减少外界刺激。】
“减少外界刺激…”我盯着那行字,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廊下嘶哑回荡,像濒死的兽。窗外,城市霓虹模糊在雨幕里,陆沉为苏晚点亮的“星辰之泪”,仿佛悬在遥远天际的、冰冷的嘲弄。
剧痛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迅速被拖入黑暗。在彻底沉沦前,玄关处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幻觉吧?他怎么会回来?他正陪着他的晚晚,在云端之上,俯瞰我这滩烂泥。
---
冰冷。无边的冰冷和粘腻的潮湿包裹着我。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石头,艰难地向上浮动。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听觉率先苏醒。
“……风险太大了!陆总!”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焦急的男声钻进耳朵,有点熟悉,是陆沉的特别助理,陈默。
接着是陆沉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喟叹的疲惫:“我知道。”
“您知道?”陈默的声音拔高了,难以置信,“您明知道!太太这些年…几次流产,医生早说过根本原因就是母体长期营养严重不良!那些叶酸、DHA、铁剂…全被苏总监卡着不给批!还有产检…她…她身体底子早就垮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生下健康的孩子?”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我知道。”陆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得可怕。这份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心头发寒。
“那您还……”陈默几乎失语。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来。
然后,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淬了毒的冰刃,精准地捅进我麻木的心脏。
“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和令人作呕的温柔,“只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哪怕只活一天…晚晚…她就赢了那个可笑的赌约。”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蛊惑:“她会留下。永远留下。她说过的…只要我让她赢这一次…”
“可是太太……”
“心诺的身体…”陆沉顿了一下,呼吸似乎重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可怕的冷静,“我会补偿她。任何代价。但晚晚…我不能放手。”
脚步声响起,朝着门外。
“沉哥?”苏晚清甜又带着一丝刚睡醒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在门口响起,“你在这儿呀?陈助理也在?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陆沉的声音瞬间切换,是能掐出水的温柔,“一点公司的小问题,吵到你了?快去睡,你昨晚算数据太累了。”脚步声朝她靠近。
“哦…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孩子’、‘赌约’……”苏晚的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你听错了。”陆沉的安抚滴水不漏,“是陈默在汇报一个棘手的项目竞标,对手太强,我们在赌能不能赢。别操心这些,快去休息,你的身体最重要。”
“嗯!”苏晚的声音立刻雀跃起来,“我就知道沉哥最心疼我!那我去睡啦!你也早点休息哦!”轻盈的脚步声远去。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只剩下我,躺在冰冷粘腻的黑暗中,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蘸满毒液的“这是最后一次了”。
原来不是我的子宫不争气。
原来每一次胎心的微弱,每一次被迫的清宫,都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我躺在血泊里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想的不是救我,而是用我孩子的残骸,去赌苏晚一个虚无缥缈的“永远留下”的承诺。
七年婚姻,六次失去,第七次垂死挣扎…不过是这对豺狼男女爱情长跑里,最微不足道的祭品。
一股比身体流失的血液更滚烫、更暴烈的腥气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硬生生将喉咙里那声濒死的悲鸣咽了回去。
不能死。
许心诺,你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卧室天花板,昂贵的丝绸壁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身下是干燥洁净的床单,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似乎被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掩盖了。
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正背对着我整理桌上的东西。我的手机,屏幕碎裂,被放在一堆杂物上。
孩子…我的孩子呢?
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小腹传来空荡荡的、深入骨髓的钝痛。
“哎!陆太太!您醒了?别动别动!”护工闻声回头,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心,快步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您刚手术完,可不能乱动!得好好躺着!”
“孩子…”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我的…孩子呢?”
护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闪烁,避开了我的视线,嗫嚅着:“这…陆太太…您…您还年轻…养好身体要紧…”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第七次了。那个在我腹中挣扎了不到七个月的小生命,最终也没能逃脱被献祭的命运。
“陆先生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
“陆先生…苏总监那边好像有点急事…他刚过去处理了…”护工眼神飘忽,“不过陆先生交代了,让您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连自己都觉得这安慰苍白无力。
我闭上眼,不再看她。心脏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发出无声的轰鸣。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麻烦您,”我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帮我拿一下我的包。在那边柜子上。”
护工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如此平静,连忙应声:“哎,好,好。”她转身去拿包。
我的目光落在被丢在床头柜一角的病历夹上。刚才护工整理东西时,它露出来一角。陆沉大概走得急,或者根本不屑于隐藏。
趁着护工背对着我翻找包的功夫,我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那本病历抓了过来!
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我粗暴地翻开,纸张哗哗作响。护工被声音惊动,回头看到我的动作,惊呼:“陆太太!您不能…”
她的声音在我翻开最后一页,看到那张夹在里面的、打印清晰的“药物成分检测报告单”时,戛然而止。
报告单上,患者姓名:许心诺。
检测物品:复合维生素片(叶酸强化型)。
检测结果:叶酸含量……**未检出**。
主要成分:淀粉、糊精、微量维生素B6(剂量远低于标示值)…
**结论:送检样品不符合国家药品标准,为无效伪劣产品。**
送检日期…赫然是三个月前,我刚刚确认第七次怀孕的时候!是我满怀希望,以为终于能冲破魔咒的时候!
而报告单最下方,一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批注,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的眼球:
【**样品来源:陆沉办公室私人药柜。替换确认。销毁原件。—苏晚**】
轰——!
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不是苏晚克扣经费买的劣质品。
是陆沉。
是那个口口声声说期待孩子、说会补偿我的丈夫!
是他亲手,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毫无用处的糖丸!替换了我本该服下的、维系胎儿生命的叶酸!
他不仅要我一次次失去孩子,还要确保我永远不可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只有这样,苏晚那个“保证生出健康孩子”的赌约,才能成为永远悬在我头上的利剑,成为她心安理得留在陆沉身边的、永无止境的理由!
“嗬…嗬嗬…”喉咙里发出怪异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捏得惨白,纸张被揉成一团,锋利的边缘刺破了掌心,渗出血珠,混着纸张上冰冷的油墨印,黏腻一片。
护工惊恐地看着我扭曲的脸,吓得后退一步:“陆…陆太太…您…您冷静点…我…我去叫医生…”
她仓惶地转身想逃。
“站住。”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瞬间钉住了她的脚步。
护工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我慢慢地,一点点支撑起破碎的身体,靠在床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腹腔深处空荡的剧痛。我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纸划破的伤口,血珠慢慢渗出。然后,我抬起眼,看向床头柜上那个碎裂屏幕的手机。
“把手机,”我盯着护工僵硬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命令,“拿给我。”
---
---
护工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几乎是小跑着把手机捧到我面前,又像避瘟神一样飞快缩回手,贴着墙根站得老远,眼神惊惧地在我和门口之间逡巡。
屏幕蛛网般碎裂,但还能亮。我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指尖冰凉,划过冰冷的玻璃,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个名字——“妈妈”。
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胸腔里撕裂的痛和翻涌的血腥味。按下拨号键。
忙音只响了一下就被迅速接通。
“听听?!”妈妈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强行压制的焦灼,“你怎么才开机?打你八百遍了!心诺?是不是…是不是孩子…又…”她不敢问下去,尾音发颤。
心口被那声“听听”狠狠撞了一下。这个乳名,只有妈妈会这样叫。
“妈。”我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朽木,干涩,却奇异地稳,“我想跟陆沉离婚了。”
电话那头骤然死寂。几秒钟后,妈妈倒吸一口凉气,慌乱瞬间被引爆:“听听?!我的宝贝听听怎么了?!是不是陆沉那个混账欺负你了?!告诉妈!妈这就买票过去!我…”
“妈。”我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压下了她所有的惊惶,“没什么。只是我累了。我们走吧。”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灼热地滑过冰冷的脸颊。七年了,从第一次流产时她抱着我哭到半夜,到后来一次次沉默地帮我收拾行李搬进新的“疗养”公寓,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却从不在我面前抱怨一句。她总说:“妈在呢,听听不怕。”
小腹空荡荡的钝痛持续传来,像在提醒我,这一次,我连最后一丝可以给她的慰藉,都亲手摔得粉碎。
“走?”妈妈的声音带着茫然和巨大的恐慌,“走去哪?听听,你说话啊,你别吓妈!是不是陆沉他…他外面有人了?还是…还是他对你动手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灰白的天光透过纱帘,照亮床头柜上那瓶陆沉亲手递给我、叮嘱我“按时吃”的“叶酸”。塑料瓶身折射着冰冷的光。
“去一个没有算计的地方。”我看着那药瓶,一字一句,清晰缓慢,“妈,订两张最快的机票。去哪都行。越远越好。用你自己的名字订。”
“听…听听…”妈妈的声音哽咽了,带着哭腔,“你…你告诉妈,到底出什么事了?陆沉他是不是…”
“他很好。”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只是他爱别人的方式,是用我的命去铺路。妈,我只有你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逾千斤。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声。几秒后,她狠狠吸了下鼻子,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好!妈知道了!走!妈这就订!你什么都别管,等妈消息!”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神空洞,像两口枯井。掌心被病历纸割破的地方,血珠凝成暗红的一点,微微刺痛。
“陆…陆太太…”护工缩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试探,“您…要不要喝点水?我去…”
“出去。”我闭上眼,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渣。
护工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窜出了房间。
死寂重新笼罩。只剩下消毒水的气味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每一次心跳,都震得腹腔深处那巨大的空洞隐隐作痛。我慢慢抬起手,看着掌心那点凝结的血。然后,一点一点,用力地、狠狠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那点刺痛被放大,尖锐地刺穿着麻木的神经。
不能倒下。许心诺。为了妈妈,为了那七个没机会睁眼看看世界的孩子,也为了自己这条被踩进泥里碾了七年的命!
我掀开被子,忍着刀剐般的剧痛,双脚踩上冰冷的地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我扶着墙,挪到窗边。楼下花园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是陈默,陆沉的助理。
陆沉在哪儿?在苏晚的温柔乡里,还是在哪个云端会议室,运筹帷幄着他的商业帝国和龌龊的爱情赌局?
视线掠过花园,定格在远处主宅二楼那个亮着灯的巨大落地窗。那是陆沉的书房。里面有一个恒温恒湿、密码加指纹锁的私人保险柜。那里面,不仅有他公司最核心的机密,还有…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账本”。过去七年,我作为他法律上的妻子、实质上的囚徒,曾无数次被“信任”地告知过那个密码——我的生日加结婚纪念日。多么讽刺。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带着复仇的毒液,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滋长。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妈妈的信息:【听听,票订好了。后天下午三点,T3航站楼。妈来接你。】
后天。
时间不多,但足够。足够我拖着这具残破的身体,去拿回一点“利息”。
我转身,目光在病房里逡巡。最终落在护工丢在椅子上的那件宽大的旧外套上。我走过去,将它披在身上,遮住了背后的病号服,也遮住了掌心的伤口。然后,我拿起桌上那把用于削水果的、并不锋利的小餐刀,藏进外套口袋里。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
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我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监控探头闪着微弱的红光。
我低着头,步履蹒跚,像一个术后虚弱不堪、需要散步恢复的病人,朝着主宅的方向,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每一步,都踏在通往地狱或者新生的钢丝上。但我知道,## 以爱为祭
冰冷的刀柄贴着大腿皮肤,金属的凉意刺进骨头缝里。我裹紧那件散发着消毒水和廉价洗衣粉味道的旧外套,像个真正的术后病人,一步一挪,艰难地穿过连接主宅和独立病房的玻璃廊桥。每一步都牵扯着小腹深处那个被掏空的、血淋淋的伤口,冷汗浸透了后背,黏腻地贴着病号服。
主宅静得可怕,佣人们大概都被陆沉清退了,只为了给苏晚创造一个“不受打扰”的计算环境。奢华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我苍白扭曲、像幽灵一样的影子。
书房的门紧闭着,厚重的实木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指尖颤抖着,伸向门把手——没锁。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我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巨大的空间映入眼帘。陆沉不在。只有他常坐的那张黑色真皮座椅,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对着整面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那是他一手打造的商业王国。保险柜,就在他座椅后方那排嵌入式书柜最不起眼的角落,与墙壁融为一体。
我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空气里残留着他惯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苏晚的甜腻香水气。这气息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忍着剧痛,几乎是匍匐着挪到书柜前。那个不起眼的金属面板,冰冷的触感传来。我伸出手指,指尖因为失血和紧张而冰凉麻木。输入那串烂熟于心、此刻却像毒药般灼烧的数字——我的生日加结婚纪念日。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保险柜厚重的门弹开了一道缝隙。
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我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没有成堆的现金。只有几份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静静躺着。其中一个封面上,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特殊项目:L.S.”。
L.S.?晚苏?苏晚?!
我像被烫到一样抓起那个文件袋,双手抖得几乎撕不开封口线。粗暴地扯开,里面的纸张哗啦散落一地。全是打印的财务报表和银行流水截图!日期横跨过去三年!
我颤抖着抓起几张,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
【支出:XX年X月X日,XX银行,账户:苏晚,金额:8,000,000.00。用途:营养师薪酬预支。】
【支出:XX年X月X日,XX银行,账户:苏晚,金额:3,000,000.00。用途:科研项目启动金(豆花营养学研究)。】
【支出:XX年X月X日,XX银行,账户:苏晚,金额:15,000,000.00。用途:私人岛屿购置(保密项目代号:晚星)。】
每一笔后面,都跟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陆沉。
八百万的营养师薪酬?三千万的豆花研究?一千五百万的私人岛屿?!
我胃里翻涌的恶心终于压不住,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眼前阵阵发黑。原来苏晚那“天才营养师”的光环,那所谓“一掷千金只为科学”的人设,全是陆沉用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谎言!他用商氏的钱,用本该用于维系我和孩子生命的钱,去给他的心上人打造金丝笼!
而支撑这一切的庞大资金缺口……
我发疯似的扒拉地上的纸张。另一份文件袋被扯开。里面赫然是商氏近三年的核心账目,以及大量伪造的供应商合同和阴阳报表!那些被苏晚以“非必要开支”驳回的产检费、营养剂、甚至连我住院时想买一束鲜花的费用,都成了填补这个巨大黑洞的边角料!
最后一张纸飘落下来。是一份打印出来的邮件截图。发件人:苏晚。收件人:陆沉。日期:三年前,我刚经历第三次流产不久。
邮件标题:【关于赌约的最终确认】
邮件内容简洁到残酷:
【沉:
赌约生效。只要许心诺严格按照我的营养计划执行(即只食用基础豆花),并最终无法成功诞下健康子嗣(定义为活产且无重大先天缺陷),即视为我胜出。胜出后,你必须兑现承诺:A. 商氏首席财务官职位;B. 晚星岛永久居住权及产权转让;C. 解除与许心诺的婚姻关系。
请确认。晚。】
最下面,是陆沉用私人邮箱回复的,只有一个字:
【好。】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不是哭,是笑。疯狂、悲凉、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笑。
三千万的珠宝算什么?他给她的,是一个用我七年血泪和七个孩子生命做祭品换来的王国!一场蓄谋已久、残忍到令人发指的骗局!
巨大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我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手肘重重磕在冰冷的保险柜边缘,尖锐的疼痛让我瞬间清醒了一分。
不能倒!证据!必须带走证据!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散落在地的、最重要的几份财务报表和那份赌约邮件截图胡乱塞进宽大的病号服里,贴着冰冷颤抖的皮肤。纸张粗糙的边缘摩擦着伤口,带来清晰的痛感,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意识。
做完这一切,我扶着冰冷的书柜,挣扎着想站起来。
书房的门,却在这死寂中,“咔哒”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
灯光下,陆沉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他身后,跟着端着精致水果托盘的苏晚。她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沉哥,吃点水果吧,补充维C,对眼睛好,你总盯着屏幕……”她的声音在看到书房内景象时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为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许…许姐姐?你怎么在这儿?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下床乱走?”
陆沉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越过苏晚,直直刺在我身上。他扫过地上散落的纸张,扫过敞开的保险柜,最后定格在我因疼痛和紧张而苍白扭曲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翻涌起暴戾的暗流。
“许心诺。”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谁让你进来的?”他向前一步,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苏晚也紧跟着上前,放下水果托盘,脸上已经换上了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责备:“是啊许姐姐,沉哥的书房有很多重要文件,你怎么能乱翻呢?医生说了你要静养!”她状似无意地,脚下一绊,正好踢到散落在地的一张银行流水单。
那张纸打着旋儿,飘到了陆沉脚边。
陆沉的视线落在那张纸上,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那笔一千五百万的岛屿购置款。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抬头看向我,眼神里的暴戾几乎化为实质!他猛地弯腰捡起那张纸,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解释。”他逼近一步,高大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带着浓重的雪松和危险的气息,“你在这里,想找什么?”
剧痛和巨大的压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瀑。我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铁锈味,强迫自己站稳,迎视着他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找真相。”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找我的孩子是怎么一次次没的真相。找我妈的命是怎么丢的真相。”我的目光掠过他捏紧的银行流水单,落在他身后的苏晚脸上,“也找找,你们这场伟大的爱情赌局,到底值多少钱的真相。”
“你胡说什么!”苏晚脸色瞬间煞白,尖声反驳,身体却下意识地往陆沉身后缩了缩,眼神慌乱地瞟向陆沉,“沉哥,她…她肯定是流产后精神受刺激了!她疯了!”
“我疯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是我疯了吗?陆沉!”我猛地指向他,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是你!是你亲手调换我的叶酸!是你纵容她卡死每一笔救命的钱!是你!用我和我孩子的命,去喂饱这个女人的野心!”藏在病号服里的纸张,随着我的动作硌着皮肉,像无声的控诉。
“够了!”陆沉猛地暴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上前一步,巨大的手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狠狠攥住了我的手腕!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许心诺!”他低吼,热气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暴怒和一种被戳穿隐秘的羞恼,“收起你那些被害妄想的疯话!我看你是活腻了!”他猛地一拽,巨大的力量让我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狠狠向前踉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钻心的剧痛从膝盖和手腕同时炸开!我痛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藏在外套口袋里的那把冰凉的小餐刀,因为身体的剧烈晃动,“哐当”一声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
空气瞬间凝固。
陆沉攥着我手腕的力道猛地一松,他低头看着脚边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刀,瞳孔骤然紧缩!随即,他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暴怒,而是震惊、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被彻底背叛和冒犯的、冰冷刺骨的阴鸷。
“刀?”他缓缓俯身,捡起那把刀,冰冷的金属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泛着幽光。他抬头,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许心诺,你想杀我?”
苏晚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声音里充满了夸张的恐惧和后怕:“天哪!许姐姐!你…你竟然藏了刀?!沉哥!她…她真的疯了!她想杀你!快!快叫保安!报警!”
陆沉没有理会苏晚的叫喊,他只是死死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像风暴中心的海。震惊、愤怒、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最后都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寒冰。
“报警?”他忽然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掂量着手里的小刀,一步步逼近我,“家事而已,何必闹得人尽皆知?”他蹲下身,与我平视,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许心诺,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他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带着薄茧,用力地、带着羞辱意味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脸对上他深渊般的眼睛。
“离婚?”他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别做梦了。你这辈子,只能烂在我身边,用你这具破败的身体,为你今天的‘冲动’,赎罪。陆太太的位置……”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你不稀罕,那就永远戴着这个枷锁,直到死。”
他猛地松开手,嫌恶地站起身,像丢掉什么肮脏的东西。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冷酷毫无波澜:“陈默,来书房。太太精神状况不稳定,需要‘静养’。立刻安排人,把她送回疗养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电话那头传来陈默恭敬的“是”。
“沉哥!”苏晚急切地上前,挽住陆沉的手臂,声音娇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她知道了那么多!还偷了东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万一她……”
陆沉侧过头,看着苏晚,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晚晚。”他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存,但眼底深处的冰寒并未融化,“她哪儿也去不了。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废人,能做什么?”
他抬眼,再次看向瘫倒在地上的我,眼神冰冷而疏离,像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把她身上的东西,搜干净。然后,送走。”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陈默带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陆沉不再看我,搂着苏晚的肩,转身朝外走去,声音清晰地传来:“晚晚,吓坏了吧?走,去你房间,我给你压压惊。拍卖会你看上的那套粉钻,明天就让他们送过来。”
书房的门,在我面前缓缓合拢。隔绝了灯光,也隔绝了我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冰冷的地板汲取着我身体里仅存的热量。陈默面无表情地走近,两个保镖像铁塔一样矗立在我面前。
我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冰冷而无法抑制地颤抖。病号服里那些硬邦邦的纸张,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皮肉,也灼烧着我仅存的意志。
疗养院?那个比监狱更可怕的、与世隔绝的牢笼?
不。
许心诺,绝不能进去!
---
## 她踩着豺狼的骸骨走出地狱
疗养院顶层的单间,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海。没有风景,只有无边的、令人窒息的灰。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腐朽气息。
门被无声地推开,不是护工。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走进来,像两座移动的墓碑。为首的那个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陆太太,陆总交代,您需要静养。请把您身上不该带的东西交出来。”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我身上宽大的病号服。
我蜷在窗边的轮椅里,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那片死寂的灰。身体深处的剧痛从未停止,像有无数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听到声音,我甚至连头都没回。
“什么东西?”声音嘶哑,像破旧的风箱。
“陆太太,别让我们为难。”另一个男人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压迫,“陆总说,您拿了书房里的文件。这对您身体恢复不好。”
身体恢复?我几乎要笑出声。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我的身体。只是那些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证据。
脚步声靠近。一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就是现在!
积蓄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恨意,我猛地转头!藏在袖口里的左手闪电般挥出!指尖,赫然是刚才假装无力蜷缩时,狠狠从轮椅金属扶手上掰下来的一小截断裂的、锋利的塑料尖刺!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呃啊——!”
按着我肩膀的男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那截塑料尖刺,带着我所有的绝望和愤怒,狠狠扎进了他靠近颈侧的手臂肌肉里!不深,但足够剧痛和突然!
变故只在电光火石间!
另一个男人完全没料到我这副濒死模样还能暴起伤人,瞳孔骤缩,反应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借着轮椅的推力,狠狠撞向旁边床头柜!柜子上那瓶护士留下的、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被我撞翻,冰冷的水哗啦一下泼洒出来,正好浇在床边插着的、那台老旧但正在运行中的心电监护仪的电源插头上!
滋啦——!
刺耳的电火花爆开!一股焦糊味瞬间弥漫!
整个房间的灯光,连同那台心电监护仪,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操!怎么回事?!”被扎伤的男人捂着手臂痛呼,另一个男人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对讲机。
黑暗,浓稠如墨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只能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我像一条滑入深水的鱼,在轮椅倾倒、两个男人混乱摸索的瞬间,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爆发力,猛地矮身钻进了床底!
冰冷粗糙的地板摩擦着皮肤,灰尘呛进鼻腔。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出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病号服里塞着的那些纸张,硌在肋骨上,带来尖锐的痛楚,却像护身符一样支撑着我的意志。
“妈的!人呢?!”黑暗中,男人的怒吼带着气急败坏。
“小心点!她有刀!”受伤的男人声音嘶哑。
“先找开关!把灯弄亮!”
脚步声慌乱地在不大的房间里移动,踢到翻倒的轮椅,发出哐当的巨响。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里摸索,咒骂声不断。
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每一秒都煎熬无比。我蜷缩在床底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紧张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就是现在!
趁着他们一个去门口摸索开关,另一个在床边附近咒骂着翻找的混乱间隙,我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地面,悄无声息地从床尾另一侧爬了出来!黑暗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目标——那扇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刚才“检修电路”时,我早就观察过,那扇门的锁芯是坏的!只能虚掩!
剧痛撕扯着小腹,每一次挪动都像在刀尖上打滚。我咬着牙,指甲抠进地面,一点点,一点点地蹭过去。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凉的玻璃门框!
用力一推!
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潮湿冰冷的海风瞬间灌了进来!
“阳台!她要跑!”门口摸索开关的男人眼尖,在微弱的光线下瞥见了晃动的影子,嘶声大喊!
“拦住她!”
另一个男人立刻放弃寻找,怒吼着扑了过来!
来不及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出了阳台!冰冷的铸铁栏杆硌着胸口,带来窒息的痛感。我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追到门口的狰狞面孔,身体已经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决绝,朝着楼下那片被高大冬青树丛掩映的黑暗角落,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
砰!
身体重重砸在茂密、带着潮湿腐败气息的冬青树丛里!枝叶断裂的声音刺耳!巨大的冲击力让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口一股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喷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意识瞬间模糊。
“下面!在下面!”
“快追!”
楼上阳台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手电筒乱晃的光柱。
跑!许心诺!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我挣扎着从湿滑的泥地里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的泥土和擦伤,辨清方向,一头扎进疗养院后墙那片更深的、荒废已久的树林!身影瞬间被浓密的黑暗吞噬。
---
三天后。
陆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陆沉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陆沉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戾气。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昂贵的紫砂茶杯被震得跳起来,滚落在地毯上,茶水泼洒一片。“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三天!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陈默垂首站在办公桌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陆总…疗养院附近监控老旧,那片树林连着废弃的城中村…排查范围太大…而且…而且太太她…”
“她什么?!”陆沉眼神阴鸷得能杀人,“她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我们在树林里…发现了血迹…”陈默的声音艰涩,“还有…一件沾满泥土和血的病号服碎片…医生初步判断…那种出血量…加上她术后的身体情况…恐怕…”
“恐怕什么?!”陆沉猛地逼近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陈默几乎喘不过气。
“恐怕…凶多吉少…”陈默硬着头皮说完,闭上了眼。
空气骤然凝固。
陆沉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死死盯着地毯上那片泼洒的茶渍,像盯着什么刺眼的东西。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猛地爆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抓起桌面上厚重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对面的落地窗!
“哐啷——!”
钢化玻璃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楼层仿佛都颤了颤。
“找!”陆沉胸膛剧烈起伏,眼睛赤红,声音嘶哑扭曲,带着一种疯狂的执念,“活要见人!死……”那个字在他喉咙里滚了滚,终究没能说出口,化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喘息,“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她身上…她身上有东西!”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
陆沉猛地回头,眼神如刀。
苏晚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婉:“沉哥,消消气,喝点咖啡吧?”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毯和裂纹蔓延的玻璃,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轻松。
她走到陆沉身边,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他紧绷的手臂,声音又软又糯:“许姐姐她…唉,她也是命苦,想不开…沉哥,你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商氏那个并购案还等着你拍板呢,还有晚星岛的设计师刚发来了新的方案,可漂亮了…”她试图用工作和他承诺过的“王国”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陆沉没有动,也没有看她。他依旧死死盯着那片裂纹的玻璃,像透过它看着什么虚无的东西。苏晚的手搭在他手臂上,那温软的触感,此刻却像带着某种冰冷的滑腻,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出去。”他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苏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沉哥?”
“我让你出去。”陆沉转过头,赤红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存,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暴戾的寒冰,看得苏晚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她咬了咬唇,委屈道:“沉哥,我是担心你…”
“滚!”
一声暴喝,吓得苏晚花容失色,再不敢多言,仓惶地退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狼狈。
门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陆沉粗重的喘息声和陈默压抑的呼吸。
陆沉缓缓走到那面巨大的裂纹玻璃前,抬手,冰冷的指尖抚上那些狰狞的裂痕。裂痕里,扭曲地倒映出他此刻同样狰狞的脸。
许心诺…你到底在哪?
---
一个月后。港城深秋。
陆氏集团联合苏晚主导的“豆花营养科技”子公司即将在港交所主板上市。敲钟仪式定在港城地标——环球金融中心顶层的全景宴会厅。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维港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镁光灯闪烁不停,追逐着台上那对光彩照人的璧人。
陆沉一身高级定制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商业巨子惯有的、沉稳自信的笑容。苏晚站在他身侧,一袭华美的银白色礼服,颈间佩戴着那颗曾拍出三千万天价的“星辰之泪”,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如同真正的女王。她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接受着台下记者和宾客们艳羡的目光。
“陆总,苏总监,‘豆花科技’上市在即,二位可谓是珠联璧合,开创了健康食品与尖端科技结合的新纪元!请问此刻心情如何?”主持人满面春风地递上话筒。
陆沉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台下,笑容无懈可击:“感谢各位的莅临。‘豆花科技’的成功,离不开苏晚总监在营养科学领域的卓越贡献和无私奉献。她…”
他的话,被一阵突兀的、尖锐刺耳的电流啸叫声打断!
滋——!
宴会厅里所有正在直播的大屏幕,以及环绕四周的高保真音响设备,在同一时间发出巨大的噪音!
宾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纷纷捂耳,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设备故障?”
台上,陆沉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眉头紧锁。苏晚也变了脸色,有些无措地看向他。
就在这时,那刺耳的电流声骤然消失。
巨大的主屏幕猛地亮起!
出现的不是预设的上市宣传片,而是一份放大到极致的邮件截图!发件人:苏晚。收件人:陆沉。日期:三年前。标题:【关于赌约的最终确认】。内容清晰地展示着那些冰冷的条款:许心诺的豆花营养计划、无法诞下健康子嗣即胜出、CFO职位、晚星岛产权、解除婚姻关系…以及邮件最下方,陆沉那个清晰无比、力透纸背的回复:【好。】
【付费起点】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包括台上的陆沉和苏晚,都像被瞬间施了定身咒!
紧接着,主屏幕的画面如同地狱的幻灯片般自动切换!
一张张触目惊心的财务报表特写!被苏晚驳回的产检申请单特写!(申请理由:孕28周大出血!驳回人:苏晚!驳回理由:非必要开支!建议:卧床休息!)银行流水截图:陆沉私人账户向苏晚账户转移的巨额款项(800万营养师薪酬!3000万豆花研究!1500万晚星岛购置!)!还有最后,那张药物检测报告单——叶酸含量未检出!批注:样品来源:陆沉办公室!替换确认!销毁原件!—苏晚!
最后定格的那张,是陆沉当初亲手写下,放在保险柜里的承诺书照片:“我,陆沉,一辈子不会辜负许心诺。永远呵护她、相信她、爱她,如有违背,就让我孤独终老,永失所爱。”
每一张“证据”下方,都用醒目刺眼的红字标注着来源:【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保险柜,密码:许心诺生日+结婚纪念日。】
“啊——!”台下有女宾客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发出惊恐的尖叫!
“我的天!这是真的吗?!”
“陆沉?!苏晚?!他们…他们用陆太太和孩子的命做赌注?!”
“诈骗!这是商业诈骗!挪用巨额资金!”
“畜生!简直不是人!”
“快拍!快拍下来!”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按着快门!镁光灯如同暴风雪般笼罩了台上那对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男女!无数道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像利箭一样射向他们!
“不!不是的!这是伪造的!是PS的!有人陷害我!”苏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她失态地尖叫着,想去遮挡屏幕,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颈间的“星辰之泪”此刻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映着她扭曲惊恐的脸。
“关掉!快关掉!”陆沉目眦欲裂,一把抢过主持人的话筒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对着后台失控地怒吼,风度尽失,英俊的脸庞因为极致的震惊、愤怒和被当众剥皮的耻辱而扭曲变形!他猛地看向台下,赤红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人群,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她在哪?!许心诺!你他妈在哪?!
就在这时,宴会厅所有入口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群穿着深蓝色制服、神情肃穆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亮出证件,声音洪亮,穿透了现场的混乱:
“陆沉先生,苏晚女士!我们是港城商业罪案调查科(CCB)和廉政公署(ICAC)联合调查组!现有充分证据显示二位涉嫌巨额商业欺诈、伪造账目、非法转移资金、以及涉嫌与多起严重伤害案件有关!请二位即刻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这是拘捕令!”
冰冷的镣铐,在无数闪光灯和镜头下,在陆沉和苏晚绝望惊恐的目光中,闪烁着刺骨的寒光,重重扣在了他们的手腕上。
陆沉被两个调查员一左一右架着,踉跄着被拖离灯光中心。经过主屏幕时,他最后一眼,看到了那张定格的他亲手写下的承诺书照片。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句“孤独终老,永失所爱”,赤红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灰败。
与此同时,宴会厅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被巨大绿植半掩着的VIP休息区露台。
一道清瘦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栏杆边,俯瞰着楼下大厅那场正在上演的、惊天动地的崩溃与审判。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海风吹拂着她已经恢复光泽的长发,露出苍白却异常平静的侧脸。
正是许心诺。
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没有看楼下那对即将被拖走的豺狼男女,目光悠远地投向落地窗外,维港对岸那片璀璨的万家灯火。
“陆太太…哦不,许小姐。”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走到她身边,是沈泊西,沈氏集团的掌舵人,也是这次“豆花科技”上市的承销商之一。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递给她一份文件,“按照您的意愿,沈氏将成立‘心诺女性健康基金会’,首批启动资金,来自您授权转让的、陆沉私人账户中追回的部分款项。基金会将致力于帮助那些因医疗资源匮乏而陷入困境的母亲和孩子。”
许心诺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沈泊西身上。她接过文件,指尖拂过“心诺”两个字,冰封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初春暖阳般的微澜。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力量。
沈泊西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许心诺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然后,她侧过头,目光第一次投向楼下,看向那个被记者和调查员淹没、狼狈不堪、正被强行塞进警车后座的男人。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喧嚣的人潮,仿佛有所感应,被塞进车门的最后一刻,陆沉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直直地、死死地钉在了二楼露台那个风衣飘拂的纤细身影上!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是毁灭般的震惊、滔天的恨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灭顶的绝望和乞求。
许心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快意,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彻底放下的、近乎悲悯的平静。
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肮脏的碎石。
然后,她缓缓地、极其平淡地,收回了目光。不再有丝毫停留。
风,穿过露台,卷起她风衣的下摆。也吹拂过楼下警车旁,那个男人瞬间煞白如鬼、落寞到极致的、写满万劫不复的眼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