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查看文章:YZL-1117-温柔刀斩旧时情-dsv3-17-6-1.1

任务ID

3810E9C3D1D941CE

使用模型

deepseek-v3-1-terminus

生成时间

2025-11-17 15:54

文章字数

18648

**第一部分** “林队,您怎么亲自来了?”安检员的声音瞬间热络起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正低头翻找通行证,闻声动作一顿。五年了,这个称呼还是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一下心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傅明泽来了。 一股清冽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靠近,他站定在我身侧,目光沉静地落在我略显凌乱的翻找动作上。 “她和我一起的。”傅明泽对安检员说,语气是惯常的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终于从大衣内侧口袋摸出那张有些折痕的证件,指尖微凉,平静地递过去:“不用,我有通行证。” 安检员看看他,又看看我,识趣地接过,快速扫描后恭敬递回。 傅明泽垂眸,视线落在我捏着证件、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沉默了片刻。彩排大厅的喧嚣像是被隔绝开来,只剩下我们之间凝滞的空气。 “云恬,”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试图穿透时光的力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 我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眸光,那里有探究,有复杂,或许还有一丝……疲惫?我扯了扯嘴角,形成一个标准的、却毫无温度的微笑:“傅队长说笑了,我赶时间,先进去了。” 我的心思,早被后台那位即将接受最高荣誉的年轻英雄占满,哪还装得下其他尘埃。今天,我是作为特邀战地记者,来为这次全军表彰大会做前期采访准备的,重点对象,就是那位传奇的“孤狼”。 彩排流程繁琐,等一切暂告段落,已是黄昏。初秋的风卷着沙尘,打在脸上有些刺疼。我裹紧作训服外套,肩上挎包装着等下要顺路取回的干洗好的礼服,还有一个装着新鲜食材的环保袋。一路走到营区班车站点,风沙迷得眼睛生疼,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刚揉开眼中的沙粒,一辆熟悉的军牌越野车无声无息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傅明泽轮廓分明的侧脸。 见我眼眶泛红,他眉峰不易察觉地蹙起:“上车,风沙大,我送你。” “不必,班车很方便。”我移开视线,望向空荡荡的来车方向。 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我肩上那个略显臃肿、与一身利落作训服不太搭的挎包上,声音放轻了些许:“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很好。”我答得干脆。 傅明泽显然不信,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上车吧,我送你。这个点,班车要等很久。” 身后传来班车进站的鸣笛声,他却像是没听见,车身纹丝不动,固执地拦在我面前。已经有不少等车的人看了过来,目光各异。 众目睽睽下,我不想成为谈资,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麻烦傅队长,三号家属院。”我报出地址。 车内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收紧,嗓音变得有些干涩:“你怎么……还住那里?那片区早就划为待拆区域了,而且你一个人,还有……” 他欲言又止。 我却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是我母亲牺牲的地方,十年前的今天,她以最决绝的方式,拒绝出席我和傅明泽的婚礼。从十层楼一跃而下,用生命诅咒了这场她极力反对的婚姻。 后座空间宽敞,但暖气开得太足,混合着他身上熟悉的须后水味道,让我有些胸闷。我按下车窗,让带着凉意的风灌进来。 “你一吹风就容易着凉,还是关上吧。”他说着,伸手要去调低空调温度,“觉得热我调一下就好。” 我微微偏头,避开他的动作,脸上依旧挂着疏离的笑:“早不会了。傅队长随意。” 车内陷入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直到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僵局。他看了一眼屏幕,接起,按了免提。 “老公,彩排结束了吗?回来了吗?”车载音响里传出的女声线熟悉,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刻意放软的娇柔。是周欣言。 傅明泽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平淡:“嗯,在路上了。碰见云恬,顺路送她一程。”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随即,周欣言的声音更加甜腻:“云恬回来了?也是好久不见了,怎么不早说,该请老战友聚聚的。” 认识周欣言十几年,我从没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从前在我们文工团,她沉默寡言,只专注舞蹈编排,被关系户顶了领舞名额也只会躲在排练厅角落偷偷掉泪。还是我,当着全团的面把那人带来的昂贵音响砸了,又连夜写举报信层层上报,才替她争回属于她的位置。 原来,被偏爱的人,真的会变得如此鲜活,甚至……陌生。 “临时偶遇,她还有事,送完她就回来。”傅明泽的语气没什么波澜。 “偶遇也是缘分呀,请老战友吃个饭怎么了嘛?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云恬了。”周欣言不依不饶,带着撒娇的意味。 “周欣言,”傅明泽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别闹。” 电话那端瞬间沉默了。我了解傅明泽,他哄人的时候向来温柔耐心,可他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就代表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周欣言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 电话被匆匆掐断时,车正好停在那栋熟悉又破败的家属楼前。 “多谢傅队长。”我推门下车,动作干脆。 “云恬,”他却叫住我,目光落在我挎包那凸起的、装着礼服袋的一角,“能问问吗?今天顺路拿的礼服……是给谁准备的?” 我转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丈夫。” 男人扶额,苦笑了一下,似是觉得我说出这番话,还是在与他赌气,带着一种看穿似的了然:“同样的高端定制礼服品牌,五年前,你也常为我准备出征或领奖时穿。” “所以?”我眉梢微挑,目光波澜不惊。 “不必在我面前强撑,”他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肯定,“这么多年,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为生活奔波。” 什么样?车窗玻璃隐约映出我的身影。一身普通作训服,脚蹬沾了尘土的战靴,挎包里装着食材和礼服,看上去就是为了生计奔波的寻常模样。可比起从前那个在文工团必须时刻精致、光彩照人的自己,现在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真实。 我笑了笑,没生气,只觉得有些荒谬:“我觉得很好。” 男人神情微怔,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的表情:“云恬,你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我坦然应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说完,我转身上楼,再也没有回头。身后的越野车停留了片刻,最终引擎轰鸣,驶离了这片即将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推开五楼那扇漆皮剥落的房门,屋内的陈设与去年此时,甚至五年前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老式电视机旁摆着母亲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照片,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只剩下一小撮灰白的香灰。 我熟练地抽出三炷新香点燃,插好,青烟袅袅升起。然后系上围裙走进厨房。洗菜,切肉,开火,翻炒。三菜一汤很快上桌,色香味俱全。对面摆着一碗无人动筷的米饭,我坐在母亲常坐的位置,吃得很慢,偶尔对着照片说几句话。 “妈,我今天遇见傅明泽了。” “先别急着生气,他欺负不到你女儿头上。再说,我也没以前那么傻了,是不是?” 回应我的,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香柱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胃口并不佳,我放下筷子,走进卧室。从床头柜最底层翻出一本边角磨损的旧相册。“看看您当年多威风,老看照片多没劲,您要是能跳出来骂我两句该多好。”我喃喃自语,指尖拂过封面。 相册有些沉,刚拿起,一张照片从中滑落,飘在地上。弯腰拾起,照片上是三个穿着旧式军装常服的年轻人——傅明泽、我,还有周欣言。三张年轻的面容在镜头前笑得灿烂,我亲昵地挽着两人的胳膊站在中间,笑得最欢,露出一口白牙,只是右颊还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 那是十三岁那年的夏天。讨债的人找到傅家闹事,邻居们都紧闭门户,连我父母也犹豫着不敢插手。但我冲上去了,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本该落在傅明泽身上的粗木棍,结结实实砸在了我脸上。颧骨骨裂,我在医院休养了整个暑假。母亲心疼坏了,一边给我上药一边掉泪,严厉禁止我再与傅家那个“麻烦窝”往来。直到傅明泽的母亲,那个说话轻声细语、总是红着眼眶的张阿姨,拖着不太利索的伤腿,跪在我家门前不停道谢。母亲心软了。此后十年,我家饭桌总有傅明泽一副碗筷,逢年过节的新衣也必有他一份。母亲不忙时,会去帮张阿姨照料她那岌岌可危的小卖部,遇到有人来找茬,母亲能单手叉腰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再不敢来。她们以姐妹相称。 可谁又能想到,最终,那个看似柔弱无助的“妹妹”,会爬上“姐姐”丈夫的床,彻底撕碎了两个家庭。 等我演出结束提前回家,准备给傅明泽一个生日惊喜时,家里已是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被砸了个粉碎。母亲站在废墟中,眼神空洞,脸上带着鲜红的指印,而我的父亲,竟把那个哭泣的女人护在身后,对着母亲怒吼。身边的傅明泽,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慌忙去拉衣衫不整的张艳云,却被状若疯癫的母亲狠狠扇了两记耳光。我冲上去,推了母亲一把,看她踉跄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那时的我流着泪,说的却是最伤人的话:“妈!你凭什么打明泽!你疯了吗?!” 纷乱的记忆,被这张小小的照片瞬间勾起。和傅明泽离婚后,我烧光了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照片上的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正要将照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以为是每年这时会来送些自家做的吃食的邻居张婶,我没多想,直接开了门。 却看见挽着傅明泽手臂、笑靥如花的周欣言。 “云恬,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朴素。”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洗得发白的居家服上停留了一瞬。 傅明泽站在她身后半步,神情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明泽拗不过我,突然来访,没打扰你吧?”周欣言笑吟吟地说,语气亲昵得像我们昨天还一起逛街喝茶。 我平静地注视着一身名牌、妆容精致的她,以及她身旁西装革履、与这破旧楼道格格不入的傅明泽,身体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就不请你们进去了,有事?” 周欣言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委屈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傅明泽轻咳一声,将手中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玄关狭窄的台面上:“欣言想见见你,带了点礼物,没有恶意。” 周欣言立刻接话,语气带着炫耀式的体贴:“这套护肤品我一直用着很好,想着你可能也需要保养一下了。以前我们不是常分享这些的吗?”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未施粉黛、却因常年奔波略显风霜的脸。 我垂眸瞥了一眼那logo,好像和我家保姆阿姨偶尔念叨着想试试的那款贵妇品牌一样。我没接话,目光转向傅明泽:“还有事?” “那张照片……”傅明泽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垃圾桶里那张被我揉皱的照片上。 周欣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上哽咽:“云恬……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放下。还留着我们以前的照片……” 我将照片彻底扔进垃圾桶深处,语气淡漠:“想多了,刚清理东西翻出来的。” 她作势要来握我的手,动作夸张地停在半空,像是怕沾染什么不洁的东西:“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还是有疙瘩。如果……如果你们还在一起,今天本该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当年的事……我身不由己,明泽他也是……要是你真放下了,就让我们请你吃顿饭吧,算是……赔罪。生活上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尽管说,都是老战友了,别客气。” 几乎不需要思考,我就准备拒绝。和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只会让我觉得反胃。 就在这时,供桌上,母亲照片前的香忽然“啪”地一声,迸出一颗格外明亮的火星。 我心头一动,看向母亲含笑的眉眼,忽然改变了主意,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好。” 周欣言似乎没料到我会答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那太好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很不错的私房菜馆,我们现在就去?” () --- **第二部分** 去餐厅的路上,周欣言的话明显密了许多,小动作也是。她坐在副驾,一边说着上月和傅明泽在瑞士滑雪的浪漫旅行,描绘着阿尔卑斯山的雪景和顶级酒店的奢华服务,一边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极其自然地用手指蘸了点自己的润唇膏,侧身要给开车的傅明泽涂抹。 “每年入秋嘴唇就干得厉害,都要我提醒,上次亲得太用力都出血了,总不长记性?”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后座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傅明泽微微偏头躲开,抓住她手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别闹了,开车呢。” “哎呀,忘了云恬在后面。”周欣言像是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回头冲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神却带着挑衅,“云恬你不会介意吧?我和明泽习惯了,总是这么不分场合的……” 我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语气温和地打断:“当然不。” 顿了顿,我转回头,迎上她有些错愕的目光,微微一笑,声音清晰而平静:“当年你们滚在一张床上的样子我都见过,这点场面,算什么。” 车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傅明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凸起。周欣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很好,终于安静了。我看着沿途拔地而起的新商场和流光溢彩的霓虹,想起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应该也会惊叹于这座城市的日新月异。当年父亲执意要为张艳云离婚,几乎逼疯了她。而我,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偷偷与傅明泽领了证,更是彻底要了她的命。我曾以为,只要我幸福,就能证明她的坚持是错的,就能让她走出阴影。我太天真了。 起初,我只恨父亲和张艳云。是他们的背叛,让曾经雷厉风行、英气勃勃的女军官变成了疑神疑鬼、歇斯底里的怨妇。时光残忍地蚕食着她的骄傲和生命力。后来,我恨我自己。为母亲办完葬礼,我在本该是蜜月的时间里,独自买了张车票,去了最偏远的一个边防连队,在那里待了一个月,看着那些和母亲一样年轻的战士,在冰天雪地里巡逻站岗。那时,我唯独没恨过傅明泽。在我心里,他始终是那颗需要我保护的、蒙尘的明珠,是身世坎坷却坚韧不拔的未来将星。我甚至觉得,我们的结合,是冲破世俗偏见、守护彼此的光。 离开去边防采风前,我甚至真心实意地托付当时我最信任的闺蜜周欣言:“欣言,我不在的时候,帮我多照顾一下明泽,他工作忙起来总不顾惜身体。” 她当时拉着我的手,眼泪汪汪:“云恬你放心,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傅队长。你也要早点回来。” 她确实“照顾”得很好。在我们新婚的家属院里,她下厨利落,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俨然女主人的模样。我那时竟还傻乎乎地真心感谢她。那一年,我们三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愈发紧密。傅明泽待我也愈发好。他第一次立功的奖金,全给我买了那套我念叨了很久的限量版战术手表。我生日,他在全城包下广告牌燃放烟花庆祝,轰动一时。每次他野外拉练回来,再重要的会议都会推掉,第一时间陪我。我从没怀疑过。我以为他爱我入骨。 直到那次偶然,我因采访计划提前结束,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打招呼就直接去了他办公室。休息室虚掩的门内,传来压抑而熟悉的暧昧声响。我鬼使神差地推开门。两具赤裸纠缠的身体,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我失控地尖叫。傅明泽护住身下女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被侵犯领地的暴怒:“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我疯了一样抓起手边的一切东西砸过去——文件夹、水杯、摆件。傅明泽额角被划破,淌着血,却仍死死护着怀里的女人。我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瓷器碎裂声刺耳,却不敢再靠近他们一步——那曾是我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啊!极致的愤怒和冰寒的恐惧攥紧我的心脏,我牙关打颤,声音嘶哑地指向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周欣言!你看着我!” 女人哭肿了脸,从凌乱的被子里挣扎着爬出来,竟朝着我跪下:“云恬……对不起,对不起……我和明泽是不该……但我们是真的……真心相爱……求求你,成全我们好吗?” 她卑微哀求的样子,像极了初遇时,她被几个混混堵在训练场角落欺负的模样。也是那时,为保护她,身为优秀学员的我第一次背了处分。我曾亲手将婚礼上那束象征幸福的捧花递给她,真心祝福她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良人。而今,她赤身裸体地躺在我丈夫怀里,求我成全。巨大的荒谬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我声音发颤,看向那个一言不发、只用被子裹住周欣言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欣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傅明泽替她答了,语气冰冷而坦然,仿佛做错事的是我:“这还重要吗?云恬,好的,我们继续。 --- **第二部分(续)** “这还重要吗?闹够没有?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客厅!”傅明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用身份和场合来压制我。 “这不重要吗?!傅明泽!这不重要吗?!”我声嘶力竭,所有的教养和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盘。我像个泼妇,但我控制不住。 他索性扯过裤子穿上,赤着上身站立,目光坦然而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好!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去年三月,你执意要调去那个鬼地方做你的战地纪实,一走就是大半年,电话都经常打不通!那时我们就在一起了!” “不是刻意瞒你,但你刚失去母亲,情绪不稳定,我不想再刺激你,也由着你的性子,以为维持这段婚姻是对你的保护。” “欣言已经为我付出太多,默默承受了太多委屈,我不能再看她这样下去。本来打算等你母亲忌日过后,情绪平复些,再好好跟你谈离婚。” “既然你今天发现了,那也好,摊开说。” “离婚吧。房子、存款,条件随你提,我只要周欣言。”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世界碎裂的声音。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幸福,我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在他眼里,只是“由着我的性子”,是他对失去母亲的我的一种“保护性”施舍?而周欣言,成了那个为他付出一切、受尽委屈的真爱? 我忽然想起,我推开母亲,指责她“疯了”的那一天。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惨烈。 和傅明泽摊牌后到正式离婚前的那段日子,我彻底疯了。我拍下他们狼狈的照片,印成传单,塞进特战队每个连队的信箱。我在他们单位楼下挂满揭露“战斗英雄伪君子,闺蜜小三真面目”的横幅。我找到周欣言就读的艺术学院(她后来为提升学历去进修)的校园论坛,匿名发帖,贴满控诉。在她毕业作品展那天,我甚至雇了人,在展厅门口和学校大屏幕上,循环播放我和傅明泽曾经的恩爱合影,以及那些我视若珍宝、如今却无比讽刺的“一家三口”(我、傅明泽、常来蹭饭的周欣言)的欢乐时光。 但傅明泽用他的权势和人脉,牢牢护住了周欣言。他动用关系,迅速清理了所有传单和横幅,压下了学校的舆论。周欣言还是顺利毕业了,并且,因为这场风波,她反而获得了一些“同情分”,傅明泽更是倾尽资源为她铺路,她即将举办个人首次画展,主题定为《心灵密钥》。 那是我们青春岁月里,写给彼此的信中常提的词。是我们对纯粹友情和未来理想的憧憬。现在,却成了他们爱情的注脚。 为彻底让我闭嘴,傅明泽终于主动找上了我,不再是谈判,而是最后通牒。 “欣言的画展是她多年的理想,也是她新生活的开始,别去打扰。”他语气冰冷。 我早已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怎么是打扰?傅明泽,我已经准备好了更大的‘贺礼’,要让所有去欣赏她‘艺术’的人,都看看你们爱情的‘杰作’!” 一份文件被重重摔在我面前的咖啡桌上。 “看看这个。想保住你母亲最后的安息之地,让她死后不得安宁,你就继续闹。签了它,离婚,从此离我和周欣言远点。” 我颤抖着拿起文件,是母亲墓地使用权和购买人的复印件。当年母亲骤然离世,我悲痛欲绝,所有后事都是傅明泽一手操办,包括墓地的选址和购买。我从未想过,这块寄托我无尽哀思的方寸之地,竟也成了他可以拿来要挟我的筹码! 我把滚烫的咖啡狠狠泼在他脸上。 那天晚上,我在母亲冰冷的墓碑前哭了一夜,直到力气耗尽昏睡过去。第二天,我双眼红肿地去办了离婚手续。我以为傅明泽至少会看在过往情分和愧疚上,给我应有的补偿。结果却出人意料——他名下大部分资产据说因我的“恶意举报”被暂时冻结,最终,我只分到了三号家属院这套早已破旧、即将被拆迁的老房子。 “你举报我生活作风问题,现在调查期间,大部分资产动不了,只能给你这些。”他面无表情,“若不是欣言一再为你求情,看在你母亲刚走不久的份上,你连这套房子都拿不到。” 我这才彻底明白,我从来斗不过傅明泽。他沉稳缜密,从不意气用事,善用规则和权势达到目的。而我,永远是那个凭着一腔热血直冲而上,结果往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子。 我如他所愿地“安静”了。卖掉了他婚后给我买的那套婚房,将母亲墓地过户到自己名下,然后主动申请调去了最艰苦、最偏远的边防站点,做一名普通的驻站记者。 调离前,鬼使神差地,我还是去了周欣言那场名为《心灵密钥》的画展。像是完成一场自虐般的告别仪式。 市中心广场的巨幕投映着她温柔浅笑的面容,俨然一颗冉冉升起的艺术新星。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幽灵,踏进灯火辉煌的展厅。里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与我格格不入。我像个窥视别人幸福的老鼠,在角落里寻找那幅主题画。 直到我看见它。 《心灵密钥》。 画面上是两具抽象又写实的、紧密交缠的躯体。男人背脊肌肉线条流畅,肩胛骨附近那颗我曾亲吻过无数次的浅褐色小痣,被刻意强调。女人仰起的脖颈,迷醉的神情,指尖揪皱了身下的床单。背景是铺着浅绿色床单的床,窗外,是几株开得正盛的粉色玉兰。 那是我最喜欢的花。那是我亲手挑选、种在我们新房卧室窗外的品种。每年春天,粉色花朵在风中摇曳,美得安静而浪漫。 那是我家。 原来,也是她和傅明泽初次缠绵的地方。 原来,“心灵”是她的,“密钥”是傅明泽的。 一阵难以抑制的反胃感汹涌而来,我冲到角落的垃圾桶,吐得天昏地暗。 动静惊动了正在接受媒体采访、被众人簇拥的男女主角。 周欣言率先走过来,胸前那枚精致的心形胸针晃得我眼花。她蹲下身,用那种我熟悉的、带着关切和柔软的嗓音问道:“这位同志,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我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正好看见傅明泽也走了过来,他西装革履,袖口上那枚钥匙造型的袖扣,与周欣言的心形胸针,分明是一对。 心灵密钥。 最后的理智弦绷断了。 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扯下她胸前那枚刺眼的胸针,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幅巨大的画布划去! “嘶啦——!” 尖锐的撕裂声震惊了全场,四周一片抽气声和惊呼。 “保安!保安!”有人大喊。 混乱中,我被几个冲上来的安保人员死死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头顶上方,傅明泽搂着受到惊吓、低声抽泣的周欣言,与我对视。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愧疚,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漠然,像是在看一只误入华堂、肮脏且疯狂的阴沟里的老鼠。 “报警吧。”他平静地对赶来的展厅经理说。 我笑了,开始是低低的嗤笑,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吓得周围的人都后退了几步。 因为画作价值不菲,我的行为造成的损失评估金额巨大,最终,我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执行,并附带赔偿高额的物质损失和精神损失费。傅明泽和周欣言没有出具谅解书。 那一年,我在监视居住和社区服务中度过,几次在绝望中试图结束生命,都被及时发现救回。精神濒临崩溃,一无所有。 却也正是在那最深的谷底,在日复一日的强制劳动和心理咨询中,我想通了很多事。我意识到,我的恨和报复,伤害最深的是我自己。我不该为了两个不值得的人,赔上我全部的人生。母亲若在天有灵,也绝不会愿意看到我这样。 一年缓刑期满,我仿佛脱了层皮。我卖掉了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首饰,报名参加了国际战地记者资格培训,远走他乡。我要彻底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用我的方式,活下去,活出个人样。 几年浴血重生般的历练,我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战地记者,笔名“孤雁”。直到去年,因为一项特殊的采访任务和一个人,我才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思绪被周欣言娇嗔的声音拉回现实:“云恬,到了!这家店位置很难订的,明泽托了关系才订到包厢。” 我收敛心神,跟着他们走进装修奢华的私房菜馆。 席间,周欣言的话更多了,不断给我夹菜,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关切:“云恬,你尝尝这个,很补的。看你气色,平时肯定舍不得吃这些吧?以后常联系,我让明泽多帮衬着你点。” 傅明泽大多时间沉默,偶尔会打断周欣言过于露骨的话,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胃口意外地不错,专心品尝着美食,偶尔敷衍地应两声。 直到,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老公”二字格外醒目。 我自然地接起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越又带着点委屈的男声,背景还有个小男孩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老婆,你那边结束没?带这小子出镜比带我手底下那帮兵累多了!等你回来肯定要说我瘦了,你得补偿我!” 背景里,小男孩奶声奶气地控告:“才不是!妈妈,爸爸骗人!他今天可开心了,有个漂亮阿姨找他要联系方式,他们聊得可开心了……” “小兔崽子你坑你爹呢?!那是战地医院的采访记者!正经工作!”男人气急败坏地解释。 听着电话那端充满生活气息的喧闹,我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真切的笑意。 抬头间,透过包厢的窗户,恰好能看见马路对面商场巨大的户外屏幕上,正在播放男人的专访画面。他一袭笔挺戎装,身姿英挺逼人,正在严肃地阐述着什么。镜头偶尔扫过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对着镜头做鬼脸,眼睛滴溜溜乱转,可爱得像年画娃娃。 我又笑着和电话那头聊了几句,才挂断。然后,我拿起手机,对着窗外屏幕上的父子俩,“咔嚓”拍了一张照,熟练地发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包厢里的气氛早已凝固。身旁的二人僵在原地,表情各异。 周欣言先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细:“云恬……你,你结婚了?”她的目光在我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扫视,仿佛想找出破绽。 我收起手机,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他是谁呀?是部队的吗?看这架势,职位不低吧?”周欣言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探究,“你们……你们日子要是过得紧巴的话,我和明泽都可以帮忙的。老战友了,别客气。”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傅明泽低沉而带着呵斥意味的声音打断了她:“够了,周欣言!你今天说话确实有些逾矩了!” 他转向我,目光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和……不甘?“云恬,你若是真的结婚了,又怎么会一个人住在待拆的老旧家属院?我刚才留意了,玄关处甚至连一双男士拖鞋都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判断:“我不清楚他是谁,但如果他真的是你的丈夫,让你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想……他还不够格。”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房子是我专门用来祭奠母亲的,每年的这个时间,我都会抽空去住几天,做一顿饭,陪母亲说说话。几年前那片区域本来确实面临拆除,是我丈夫用另一块对他来说价值不可估量的地皮,与开发商做了交换,才保了下来。玄关没有他的鞋,是因为我们平时不住那里,但整片区域,某种意义上,都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他够不够格,傅明泽说了不算。 周欣言强颜欢笑,试图缓和气氛,话里却带着刺:“明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看见云恬结婚不高兴吗?说不定她连孩子都有了呢,这是好事呀!” 傅明泽脸色阴沉,话出口,却是丝毫不给周欣言留面子:“周欣言,你如果不想吃这顿饭,或者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可以先回驻地。” 周欣言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在傅明泽冰冷的注视下,最终没敢再多说什么。 这顿饭,他们大概吃得味同嚼蜡。我却因为那通电话,心情好了不少,胃口也不错。 直到结束,傅明泽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卡面是某种特殊的军人专属储蓄卡。 “这卡里有些我平时的津贴和补助,你先拿着用。”他语气放缓,“不用你还,不够了……我会定期打进去。” 我瞧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心中疑惑更甚:“傅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要给我钱?” 他沉默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声音低沉:“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些补偿,早该给你了。” 我愣了一下,为他这迟来了数年、突然觉醒的“良心”感到吃惊。随即,只觉得无比好笑。 当年离婚时,他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只给了我那套破房子,吃准了我拿他没办法,也无力反抗。现在,我们各自都有了家庭(至少表面上是),他忽然又跑来给我钱?是觉得我如今“落魄”了,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感恩戴德?还是吃准了我难以拒绝? 我好整以暇地把玩着那张卡片,没有去拿,反而将话题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傅明泽,你要是真的感到抱歉的话,不如来点实际的?” 他抬眼看我。 我微微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就让你,还有你那个妈,去我妈坟前,规规矩矩磕一百个响头。或许……我还会觉得你此刻有几分真心。” 男人的双眉骤然紧蹙,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也没指望他真的会答应。将卡片随意丢在桌上,我拎起我的军用挎包准备起身。 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钱拿走吧。”傅明泽的声音带着一种固执的沙哑,“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好。别逞强。” 我看着他紧握我手腕的手,又抬眼看他泛红的眼眶,心中毫无波澜,只有厌烦。我缓慢而坚定地抽回自己的手:“傅明泽,你有些越界了。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来定义好坏。” 男人红着眼睛,执拗地说:“那让我送你回去总可以吧?” 我摇了摇头,语气疏离而肯定:“谢谢,不必了。我丈夫会来接我,不劳烦傅队长和傅太太了。” 想起什么,我拿起桌上的卡,塞回他手里,然后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你们今天的款待,这顿饭,我吃得很好。” 戏,也看得很满足。傅明泽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和感情用事的人,他今天的反常,绝不可能是因为什么余情未了。至于周欣言,她看似风光幸福,但傅明泽对她那不耐烦的态度,也印证了我的某些猜测。 我率先起身离开包厢,打算去趟洗手间,然后等季牧辰来接我。 站在餐厅门口路边,晚风吹散了些许烦闷。身后不远处的巷子口,隐约传来压抑的争吵声。 “……傅明泽!你为什么要我闭嘴?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甚至给她钱吗?你到底有没有心?!”是周欣言带着哭腔的声音。 “从见了她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听到她说有丈夫的消息,你掌心的肉都快被自己掐烂了!你当我瞎了吗?!” “那张卡是你的工资卡!上次你妈生病找你要钱你都没舍得给,今天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就要给她!傅明泽,我到底算你的什么?!”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女人的哭诉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傅明泽压抑着怒火的、狠厉的声音:“周欣言!你给我听好了!你们本是闺蜜!是你从她手里夺走了傅太太的位置,享尽了这些年军属的优待和风光!你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可曾有过一点心疼?一点愧疚?!” “我只是想给她一点经济上的补偿,让她日子好过点,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年爬上我的床,让她发现一切真相的时候,她又该有多痛?!你想过吗?!” “我告诉你,我与她早就没有可能了!你就不能……不能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吗?!” 女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我靠在墙边,听着这出闹剧,只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可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直到,一辆熟悉的、挂着特殊军牌的越野车平稳地停在我面前。车未停稳,后车门就被推开,一个穿着小军装、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欢快地跳下车,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我怀里,大声喊着: “妈妈!妈妈!你来接团团啦!” 我弯腰,笑着接住他,轻轻刮了刮他的小鼻尖:“是呀,妈妈来接宝贝了。今天跟爸爸去工作,有没有听话?” “团团可听话了!”小家伙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这时,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穿着便装却难掩军人气质的男人绕了过来。正是刚才在电话里抱怨、在商场大屏幕上出现的季牧辰。他先是无奈又宠溺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大手一伸,把还在我怀里撒娇的小家伙“捞”了过去,表情嫌弃: “臭小子,多大个人了,还总赖着我老婆抱?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重?累坏了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爸爸胡说!”团团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服气地揭短,“自己还不是总要妈妈抱抱!你羞羞脸!” 我忍不住笑出声,看着他们父子俩斗嘴,正准备拉开后车门上车。 身后,忽然传来傅明泽难以置信的、带着颤抖的声音: “云恬……这位是?” () --- **第三部分** 我转过身,看到傅明泽和周欣言不知何时已从巷口出来,站在几步开外。傅明泽脸色煞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季牧辰,以及他怀里那个与我眉眼相似的孩子。周欣言则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泪痕未好的,这是第三部分。 --- **第三部分** 我转过身,看到傅明泽和周欣言不知何时已从巷口出来,站在几步开外。傅明泽脸色煞白,目光死死地盯着季牧辰,以及他怀里那个与我眉眼相似的孩子。周欣言则挽着他的胳膊,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平静地看向傅明泽,礼貌而疏离地介绍:“这位是我的先生,季牧辰。”然后对抱着团团的季牧辰轻声道,“牧辰,这位是傅明泽傅队长,和他的夫人。” 季牧辰空出一只手,自然地揽住我的肩膀,对傅明泽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傅队长,久仰。常听我太太提起二位,幸会。” 傅明泽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他难以置信地摇头,目光在我们一家三口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季牧辰那张即使在夜色中也难掩锋芒的俊朗面孔上:“季……季先生?这不可能……季先生谁不认识?他今年才刚调任战区,又怎么可能……苏云恬,你说谎也要有个度!” 我理解他的难以置信。季家背景深厚,却向来低调。当年我和季牧辰在边疆驻地情定,婚礼办得简单又私密,只请了最亲近的几位战友和家人,几乎没有对外宣扬。傅明泽不清楚,再正常不过。 季牧辰闻言,眉梢微挑,揽着我的手紧了紧,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傅队长说笑了。我与云恬结婚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何来说谎?倒是傅队长,似乎对我妻子的现状……颇为关心?” 这话带着明显的讽刺,傅明泽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质问。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们自然交握的手上,那枚简约却价值不菲的婚戒,在路灯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旁的周欣言,像是才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连脸上的泪都忘了擦,呆愣地看着我们,尤其是季牧辰。那个只在军报头版和重要会议上才能见到的人物,此刻竟如此真实地站在她面前,还是她前情敌的丈夫!这比任何报复都让她难以接受。 “云恬……你……你真的……”周欣言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我没再理会他们,对季牧辰柔声道:“我们走吧,团团该困了。” 季牧辰点头,为我们拉开车门。在上车的前一刻,我听到傅明泽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云恬……祝你……幸福。”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句:“谢谢,我们很好。”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车子平稳驶离,后视镜里,傅明泽颓然站在原地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歪在爸爸怀里吃糖的团团,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刚才那个叔叔,他为什么要哭呀?是团团不乖吗?” 我心头一软,轻轻捏住他肉乎乎的小手,笑了笑,语气轻松:“不是团团的原因。那个叔叔啊,可能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或者……脑子里进了水,太多了,就流出来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歪着头努力思考这个解释。季牧辰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宽大温热的手掌悄然无声地包裹住我的,传递着安稳而坚实的力量。 “以后离那两个人远点。”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知道。”我靠向椅背,身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这才是我的港湾,我的安稳。 我以为那天之后,我与傅明泽的世界将再无交集。但一个星期后,负责定期去平安小区打扫的阿姨突然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慌张:“夫人,我今天过来打扫,看见您家门口的地上,有好大一堆烟头!楼道里一股子烟味酒味,熏死个人了!我检查了门锁,倒没被撬过,但楼下的邻居说,这几天总半夜听到有男人在楼道里走来走去,还有叹气声……会不会是来踩点的啊?怪吓人的!” 我皱起眉头。平安小区虽然老旧,但自从季牧辰几年前动用关系保下它,并安排人定期维护后,治安一直很好。况且,真要是窃贼或别有用心的人,怎么会傻到天天在门口留下痕迹却不行动? 我让人悄悄送过去一个微型监控摄像头安装在隐蔽处。第二天,监控画面清晰地拍到了那个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正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颓废气息的傅明泽。他靠着我家门口的墙壁滑坐在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脚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直到天蒙蒙亮才踉跄离开。 连续几天,皆是如此。 正当我犹豫是否要直接联系驻地警卫连时,监控里出现了周欣言。她显然是一路找来的,不知哭了多久,双眼肿得像桃子。她试图去拉傅明泽,却被他狠狠甩开。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傅明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周欣言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人家现在是季夫人,住着将军楼,用不着你来这里假惺惺地关心!你有必要跑到这种地方来丢人现眼吗?” “我才是你的妻子!这几天你有正眼看过我一次吗?傅明泽,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跪在我面前发的誓言?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一直沉默抽烟的傅明泽听到“誓言”两个字,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猛地暴起,双手狠狠掐住周欣言的脖子,双目赤红,状若疯癫:“你还敢在我面前提曾经?!提誓言?!”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当初故意灌醉我,穿上她的睡衣!我又怎么会……怎么会背叛云恬!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把她逼到那种地步!” 周欣言被掐得脸色涨红,呼吸困难,双脚乱蹬,气若游丝地挣扎反驳:“那……那也是你……你自愿的……你后来……不是也享受了吗……” 傅明泽手劲猛地加重,眼神疯狂而痛苦:“我享受?!我他妈每天都在后悔!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眼看要出人命,我立刻拨通了驻地警卫连的电话,并明确告知情况,要求将傅明泽列入该小区访客黑名单,禁止他再进入。 本以为这场闹剧会就此收场。却没想到,几天后,在我送团团去幼儿园的路上,车刚停稳,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拦在了车前——是张艳云,傅明泽的母亲,我父亲当年的出轨对象。 她已经与记忆中那个胆小懦弱、总是红着眼眶的瘦弱女人判若两人。穿着崭新的锦缎旗袍,身下坐着最新款的电动轮椅,脸上没什么皱纹,却显得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那是过多医美和昂贵护肤品的痕迹。她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眼神浑浊,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和怨毒。 “云恬,我是张阿姨,你还记得我吧?”她扯出一个假笑,声音尖利。 我懒得与她废话,示意司机直接开走。 没想到她竟驱动轮椅猛地往前一冲,几乎撞到车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撒泼的意味:“是你!一定是你指使明泽,让他逼我去给你那个死鬼妈磕头赔罪的吧?!你个扫把星!害了我儿子还不够,现在还想来羞辱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傅明泽还真把这话当了真,甚至跟他母亲提了。 见我神色有异,张艳云愈发认定是我在背后搞鬼,气得浑身发抖:“你安的什么心我能不知道?看见我们明泽现在前途无量,周欣言又怀了孩子,你就眼红了是不是?想着来傅家分一杯羹?我告诉你,没门!” “当年是你爸非要和我在一起的!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除了能抓住你爸这根稻草还能怎么办?难道我没有苦衷吗?!” “你和明泽结婚,我看在你早死的妈份上没拦着,没想到你连杯改口茶都不肯敬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跟你妈一样,都是虚伪恶毒的货色!她当初假惺惺说心疼我,事发那天抄起东西往我头上砸的时候可一点没含糊!她跳楼是她自己想不开!自作自受!” 时隔多年,我本以为内心早已波澜不惊,却还是被这番颠倒黑白、恶毒至极的话激起了怒气。尤其是她辱及我母亲!我朝着车内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副驾上那位孔武有力、兼任保镖的勤务兵立刻会意,训练有素地下了车,面无表情地站到张艳云面前。 “你……你们想干什么?”张艳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降下车窗,平静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张艳云,你还是以前不怎么说话的时候,稍微顺眼一点。” 我对保镖轻声下令,“掌嘴。教教她怎么好好说话。” 保镖毫不犹豫,蒲扇般的大手立刻挥了起来。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张艳云保养得宜的脸上。 她被打懵了,脸上瞬间浮现出红肿的指印,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啊!打人啦!当兵的打老百姓啦!我要告你们!” 保镖打完,面不改色地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到她眼前,声音洪亮:“这位女士,如果您需要投诉,可以直接联系上面的电话,我们相关部门会直接与您对接处理。” 张艳云看着证件上特殊的单位和编号,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脸都气歪了,却不敢再大声叫骂。 “妈妈,这个凶巴巴的怪奶奶是谁呀?她为什么骂人?”团团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带着好奇和一丝害怕。 张艳云下意识看向他,那目光从错愕迅速转为一种极致的怨毒和嫉恨,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盯住了孩子——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得了这种眼神! 我心头一凛,立刻让司机开车离开。 没想到,当天下午,我正准备去接团团放学,手机突然刺耳地响起,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语气焦急:“团团妈妈!不好了!团团差点被人带走了!您快来幼儿园一趟!”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季牧辰立刻扔下手中一切,搂住颤抖的我,一路狂飙赶到幼儿园。 看到团团完好无损地被老师护在怀里,正绘声绘色地跟警察叔叔描述“那个坏奶奶”怎么骗他时,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妈妈别哭,团团没事!警察阿姨夸团团勇敢又聪明,没有跟坏人走!”小家伙反而安慰起我来。 我红着眼看向被两名警卫用手铐控制在椅子上的张艳云,她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我不是人贩子!我是他奶奶!我只是想带孙子去给他外婆磕个头认认门!这也有错吗?你们知不知道我儿子是谁?是傅明泽!特战队的队长!赶紧放开我,否则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傅明泽和周欣言也匆匆赶到。张艳云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嚎啕起来:“明泽!你快让他们把这个东西给我解开!你看看,他们就是这样欺负你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比刚才保镖那两下更重更狠,直接打断了张艳云的哭嚎。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向“孝顺”的儿子。 傅明泽双眼布满血丝,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张艳云,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妈!当年你和苏叔叔(我父亲)的事,我为了这个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云恬的母亲被你们活活逼死,你事后那些冷嘲热讽、甚至暗中撺掇我快点离婚好娶周欣言,我也都忍了!” “现在!你竟然敢动云恬的孩子!你是不是下一步,就打算害死我,好彻底掌控傅家?!” 张艳云被儿子的爆发吓傻了,流着泪呜咽:“妈妈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你知不知道她今天让人打我……” “打你?”季牧辰冷厉的声音响起,他上前一步,将我和团团护在身后,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傅明泽和张艳云,“傅队长,这件事,我们季家不会轻拿淡放。我不会放任一个随时可能威胁到我妻子和孩子安全的人,继续在华国的土地上随意走动。” 傅明泽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张艳云还在叫嚣:“你又是谁?你还能把我枪毙了不成?!还有没有王法了!” “如果不是碍于军纪严明,”季牧辰的声音冰寒刺骨,“你此刻绝不会安然坐在这里。” 眼看局面僵持,周欣言突然扑到张艳云身边,努力安慰她,声音却故意放大,像是说给傅明泽听:“妈,您别这样!明泽怎么会不管您?您是他唯一的母亲啊!更何况,您现在还是孩子唯一的奶奶……” “孩子?”张艳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一亮,猛地抓住周欣言的手,“欣言,你……你怀孕了?” 周欣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带着羞涩,目光却哀怨地看向傅明泽的背影,语气带着悲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嗯……妈,早上刚查出来的,本来想晚上给你们一个惊喜……还没来得及说……” 刚才还满脸颓丧的老妇人瞬间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挣扎着对傅明泽喊:“明泽!你听见了吗?欣言怀孕了!你有后了!傅家有后了呀!” 傅明泽背影一顿,却依旧保持着与军法处人员沟通的姿势,没有丝毫动容。 张艳云急了:“明泽!傅明泽!我跟你说话呢!你有孩子了呀!你难道要让你孩子一出生就有个坐牢的奶奶吗?!” “这位同志,这里是警局,请你注意纪律!”有工作人员出声提醒。 周欣言红了眼眶,却故作坚强淡然:“妈,回去再说吧,先让明泽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 “没什么好处理的了。”傅明泽忽然转过身,目光扫过一脸期盼的张艳云和故作柔弱的周欣言,眼神冰冷而绝望,“当年,云恬被你们联手逼得在那种地方待了一年,差点没命,也是你们‘功劳’。”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切都有因果报应。我不会再拿自己的前途和良知,去填你们永远填不满的欲壑。妈,你触犯的是法律,更是做人的底线。你好自为之。” 张艳云瞬间瘫软在轮椅上,仿佛天都塌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在一片混乱的哭嚎声中,季牧辰紧紧搂着我和团团,转身离开。就在我们即将上车时,傅明泽快步追了上来,挡在车窗前。 季牧辰瞬间警觉,将我护在身后。 我拍拍他的手,示意没事,降下了车窗。 傅明泽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憔悴和悔恨,他看着我,声音沙哑破碎:“云恬……对不起。” “我母亲她……是个没什么见识、被苦难和欲望扭曲了的农村女人。她做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向团团道歉。” “你们……走正常法律程序,该怎样处置她,都可以,我……绝不会阻拦。” 他顿了顿,眼泪终于滚落下来:“这些天,我看着你们一家……我才想清楚,所有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包括我自己……都不配得到原谅。” “明天……我会和周欣言离婚。那个孩子……她可以选择生下来,但傅家不会认,我也不会要。这是我的……惩罚。” 我皱紧眉头,打断他:“傅明泽,你的家事,不必说给我听。况且,曾经伤害我最深的人,就是你本人。” 男人流着泪,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知道……所以,我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自己后半生。”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看到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我为你高兴。真的。” 一旁的季牧辰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讥讽冷笑:“所以傅队长以后的人设变了?从薄情寡义的人渣,变成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深情苦情男?” 他揽紧我的腰,目光锐利如鹰隼,宣告主权:“拜托,没人在意你高不高兴。你也别想什么以后了,有我在的一天,我老婆眼里就容不下别的男人一粒沙子。” 我看着傅明泽颓然绝望的样子,心中已无恨无怨,只剩一片平静的漠然。我微微一笑,终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傅明泽,我们早就已经是陌路人了。各自安好,不必再见。” 关上车窗,将他的悔恨、泪水,以及那段不堪的过往,彻底隔绝在外。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驶向我们温暖明亮的家。 后视镜里,那个曾经在我青春岁月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男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颓然站在原地,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霓虹闪烁的都市尽头。 歪在爸爸怀里昏昏欲睡的团团,忽然又奶声奶气地问:“妈妈,那个叔叔……他为什么又哭了呀?是团团这次不乖吗?” 我轻轻握住他温热的小手,与季牧辰宽厚的手掌叠在一起,笑了笑,语气温柔而坚定:“不是。是因为啊,他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宝贝,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团团要记住,一定要珍惜自己拥有的,知道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往爸爸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季牧辰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无比的安心和满足。他宽大温热的手掌将我和孩子的手一起紧紧包裹住,那是风雨过后,安稳而笃定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