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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3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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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0

## 白夜无影灯 >我当了周凛十年地下女友,为他放弃顶尖医院offer留守小城。 >直到他白月光车祸送进我们急诊室。 >“沈医生,截肢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周凛攥着她的手按在同意书:“她才是我的未婚妻。” >我笑着撕碎他送我的婚戒设计图。 >后来他跪在停尸房求我救活白月光。 >“知微你是全国最厉害的外科圣手...” >我擦着手术刀轻笑:“周医生忘了吗?” >“你亲手签的截肢同意书,写着‘放弃所有抢救措施’。” --- “周凛,3号床病人室颤了!” 我抓着除颤仪冲进抢救室,电极片在掌心发烫。 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几乎刺穿耳膜。 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的绿线疯狂乱跳,拉成惊悚的锯齿。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除颤,200焦耳!” 我吼着,声音劈在干燥的空气里。 汗水流进眼角,蜇得生疼。 我甚至没看清床上躺着的是谁。 时间在抢救室里被拉成黏稠的糖丝。 每一次按压,胸腔骨裂的触感都清晰传递到指尖。 终于,那乱跳的线被强行掰回微弱却规律的起伏。 “呼……” 我直起几乎僵硬的腰,抹了把糊住视线的汗。 白炽灯惨白的光砸下来。 护士撕开病人脸上带血的纱布,准备清理创面。 动作却猛地顿住。 “沈、沈医生……” 小护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见了鬼。 我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过去—— 氧气面罩下,那张被血污和擦伤覆盖的脸…… 熟悉得让我瞬间手脚冰凉。 苏晚。 周凛心口那颗剜不掉、碰不得的朱砂痣。 他藏了十年的白月光。 “通知周医生了吗?” 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只有自己知道喉咙里堵着什么。 “通了!周医生马上……” 话音未落,抢救室的门被一股大力撞开! “晚晚!” 周凛像阵失控的飓风卷进来,白大褂的下摆掀翻了一旁的器械盘。 金属撞击地面的刺耳噪音里,他扑到床边。 那双平日里握着手术刀、稳定得可怕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他想要碰触苏晚的脸,又怕弄疼她似的僵在半空。 “怎么会这样……她伤得怎么样?”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赤红,像濒临崩溃的野兽。 我吸了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严重车祸伤。 “颅脑CT还没出,但右下肢毁损严重,开放性骨折伴大面积肌肉组织坏死。 “血管、神经全断了,骨头碎成渣。 “保不住了,必须立刻截肢,否则感染蔓延上去……” “截肢?!” 周凛的声音陡然拔高,破了音。 他死死盯着苏晚那条血肉模糊的腿。 “不可能!她是个芭蕾舞演员! “她的腿就是她的命! “沈知微,你是骨科最好的医生! “你想想办法!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指甲隔着薄薄的洗手衣抠进皮肉。 那痛感尖锐,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 我看着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英俊的脸。 十年了。 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 为了另一个女人。 “周凛。” 我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冷静点。 “你是医生。 “理智点。 “她的腿从膝盖往下,已经是一堆烂肉。 “不截肢,等感染性休克或者坏死组织入血引起多器官衰竭,神仙难救。 “时间不多,签字吧。” 我把夹着同意书的硬板夹塞进他手里,指尖冰冷。 笔尖悬停在“家属签字”那一栏。 周凛的手抖得厉害。 他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苏晚。 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脆弱得像个一碰即碎的琉璃娃娃。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拿起笔。 不是签在他自己的名字处。 而是—— 猛地攥住苏晚那只没受伤的左手! 用她尚能弯曲的食指,蘸着她自己伤口的血污,用力地、歪歪扭扭地,按在了同意书的签名栏! 一个模糊、肮脏的血指印,刺目地烙在雪白的纸上。 “她签!” 周凛抬起头,眼睛里的红血丝狰狞地交织着。 那眼神不再是绝望的祈求,而是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进死寂的抢救室: “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有权利自己决定!”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屏障。 抢救室里所有目光,带着震惊、怜悯、难以置信,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看着那个鲜红的、肮脏的血指印。 看着周凛那只紧紧攥着苏晚的手。 看着他那双写满“保护她,不惜一切”的眼睛。 十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我珍藏在心底、像护着稀世珍宝的碎片—— 他深夜手术台下来,带着满身疲惫,只为给我送一碗热粥时眼底的温柔。 他笨拙地学着叠星星,说要把我十年缺失的生日礼物都补上时的认真。 他指着电脑屏幕上那座雪山湖,说那是我们未来婚礼举办地的憧憬。 还有那张他亲手画的、被我夹在工作记事本最隐秘一页的婚戒设计图—— 一个极简的铂金戒圈,内壁刻着极小的“Z&W”。 周 & 晚。 不是“知微”。 是“晚”。 冰冷的液体无声地滑下脸颊。 咸涩的味道在嘴角蔓延开。 原来不是他弄错了缩写。 是我弄错了这十年。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我喉咙里挤出来。 在死寂的抢救室里,清晰得吓人。 我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那个随身携带、已经磨旧了边角的记事本。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 翻开。 找到那张夹在深处的、铅笔勾勒的戒指设计图。 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弱的声响。 然后—— “嘶啦!” 双手猛地用力! 薄薄的纸页,连同那个承载了我所有愚蠢幻想的戒圈图案,被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 再撕! 碎片像枯死的蝶,纷纷扬扬,从指间飘落。 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落在那些散落的带血纱布上。 落在周凛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我迎着他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目光。 脸上没有他期待的崩溃痛哭。 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 甚至嘴角,还残留着那抹冰冷的、未及褪去的弧度。 “知道了,周医生。”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弯腰,捡起那张染上点点血渍、带着苏晚指印的同意书。 指尖捏着它,像是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准备手术室。” 我转身,不再看床上的人,也不再看那个僵住的男人。 声音穿透沉重的空气,砸在每一个屏息凝神的护士耳膜上。 “通知麻醉科。 “立刻进行右下肢截肢术。 “家属,” 我顿了顿,那个词像冰碴子一样从齿缝间碾过。 “已签字。” --- **** --- 无影灯惨白的光柱像审判之剑,直直刺进手术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冷冽气息。 器械碰撞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响。 我握着锋利的手术刀,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全身。 刀尖悬停在苏晚那条血肉模糊的右腿上。 皮肉翻卷,森白的碎骨渣刺破组织裸露出来,血管神经断裂的断端像被随意扯断的电线。 “电刀。” 我的声音在口罩后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器械护士迅速递上。 “滋——” 高温灼烧组织的焦糊味瞬间腾起,盖过了血腥。 止血,切割,剥离…… 动作精准、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没有半分迟疑。 这条腿,这条曾经在舞台上轻盈旋转、承载着周凛无限怜惜与梦想的腿,正在我的刀下被一寸寸、一段段地分离。 骨锯沉闷的嗡鸣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切割着骨头。 也切割着某些看不见的东西。 “沈医生……” 旁边的住院医小王,声音有点抖。 汗珠从他额头滚落。 “截……截肢面要不要再……” “按标准操作。” 我打断他,视线没有离开术野。 “髋离断。 “全部坏死和潜在坏死组织必须彻底清除。 “一点都不能留。” “一点都不能留”几个字,我说得很重。 像钉子,砸进死寂的空气里。 小王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话。 手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进行。 只有仪器的滴答声、骨锯的嗡鸣、电刀的滋滋声交织成诡异的乐章。 汗水浸湿了后背的手术衣。 粘腻,冰凉。 终于。 那截曾经美丽、如今却只代表着溃烂和死亡威胁的肢体,被彻底移除。 残端被妥善处理、包裹。 像一个突兀而丑陋的句号。 “关腔。” 我放下器械,声音有些哑。 无影灯熄灭。 视野陷入短暂的昏暗。 我脱下手套,黏腻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包裹着双手。 走到水池边,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皮肤。 一遍,又一遍。 直到指关节泛白,那股铁锈般的味道似乎还顽固地附着着。 “沈医生!” 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周凛像头焦躁的困兽冲进来,白大褂敞着,头发凌乱。 他看都没看刚被推走的苏晚,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她的腿……” 他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疯狂的希冀。 “保住了多少?” 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关掉水龙头。 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一根一根,擦得极其认真。 然后,抬眼。 迎上他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目光。 “全部。” 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按照家属签字确认的手术方案。 “右下肢髋离断术。 “全部移除。” 轰! 周凛的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如鬼。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器械柜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 “全部……移除?” 他喃喃着,像听不懂这两个字。 眼神涣散,失去了焦点。 下一秒,那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绝望和惊怒! “沈知微!!” 他野兽般低吼,整个人朝我扑过来! 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戾! “你故意的! “你是在报复我! “报复我说她是我的未婚妻! “你毁了她! “你毁了她一辈子!” 他的拳头裹挟着风声,朝我脸上砸来! 周围的护士吓得尖叫。 “周医生!” “冷静!” 混乱中,我被一股大力猛地往后一拽!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前面。 是心外科的秦主任,秦野。 他一手牢牢架住周凛砸下来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将他推开。 “周凛!你疯了!” 秦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手术室! “你在干什么!” 周凛被推得踉跄几步,背脊再次撞上墙壁。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赤红的眼睛越过秦野的肩膀,依旧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恨不得将我凌迟。 “我干什么?” 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声音却诡异地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恨意。 “问问她! “问问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干了什么! “她把晚晚的腿切掉了! “一点没留!” “够了!” 秦野厉喝,脸色铁青。 “手术方案是经过你们家属签字同意的! “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你不是不知道! “截肢是唯一的活路! “沈医生是在救命!” “救命?” 周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笑声嘶哑破碎,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格外瘆人。 “秦主任,你也被她这副冷冰冰的样子骗了? “你问问她!” 他猛地转向我,眼神怨毒得像吐信的毒蛇。 “她心里是不是早就恨不得晚晚死? “是不是早就盘算着怎么毁了她? “沈知微,你敢不敢说! “你撕掉那张设计图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好了要报复在晚晚身上!”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冰。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脸上。 探究的,怀疑的,同情的。 我挺直脊背,迎视着周凛那双被恨意烧红的眼睛。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有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去了一块。 空落落的疼。 “周医生。” 我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是医生。 “我进手术室,只为救人。 “不为杀人。 “更不为——”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无关紧要的私人恩怨。” “无关紧要?” 周凛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关紧咬。 “好!好一个无关紧要! “沈知微,你真行!”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我,踉跄着冲出手术室。 背影仓皇而绝望。 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秦野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 “知微,别往心里去。 “他……是接受不了打击。 “你的手术没问题,很漂亮。” 我扯了扯嘴角。 想挤出一个表示“没事”的微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 “谢谢秦主任。” 我低声说。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 门外,隐约传来周凛压抑的、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像受伤濒死的狼。 苏晚被送进了ICU。 截肢带来的巨大创伤和术后并发症风险,让她依旧在死亡线上挣扎。 医院里关于那台手术的风言风语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骨科沈医生,硬是把周医生未婚妻的腿给锯了!” “一点没留!说是从根儿上切的!” “天呐……太狠了吧?这得多大仇?” “嘘!小点声!你没看周医生那样子,跟要吃人似的……” “唉,红颜祸水啊……沈医生也是可怜,守了十年,比不上人家白月光一根手指头……” 我穿过走廊,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无比的议论声,像细密的针,无孔不入地扎进耳朵。 我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 推开门。 周凛就坐在我的位置上。 背对着门。 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周身散发着浓重的颓败和阴郁。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空气冷得像冰窖。 我走到我的办公桌前。 “让开。” 我的声音很淡。 周凛没动。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像两口枯竭的深井,死死地盯着我。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近乎死灰的平静。 “沈知微。”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们谈谈。” “谈什么?” 我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有看他。 随手翻开桌上的一本病历。 “谈你怎么毁了她。” 他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 冰冷刺骨。 “手术同意书,是我……抓着她的手按的。 “但那是在你告诉我,只有截肢才能保命的前提下! “我签的,是保命! “不是让你把她的腿从根上切掉! “让她变成一个彻底的残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尖锐。 “髋离断? “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明明可以……” “明明可以什么?” 我抬眼,终于对上他燃烧着恨意的目光。 “明明可以只切到小腿? “或者膝盖? “周凛,你是急诊科医生。 “你看过她的伤! “大腿中段以下,还有一块好肉吗? “还有一根能接的血管和神经吗? “留下那些坏死的组织,等着感染扩散要她的命? “还是留个残肢,让她以后日日夜夜被幻肢痛折磨,生不如死?”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现实。 “我给了她一条活路。 “一条最干净、痛苦最小的活路。 “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 周凛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死死地瞪着我。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过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有些暗了。 他眼底那片赤红的疯狂,一点点褪去。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绝望。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干涩,空洞,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讽。 “呵……活路……痛苦最小……” 他摇着头,身体陷回椅子里,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沈知微,你真不愧是‘冷刀’。 “够冷,够狠。 “是我错了。” 他抬起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我。## 第二部分 ICU厚重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涌出来。 苏晚醒了。 惨白的灯光下,她像个破碎的瓷娃娃陷在病床里。 麻药的效力在消退。 她先是茫然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没有焦距。 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慢慢向下移。 移到盖着白色被单的、身体的右侧。 那里,本该有修长小腿的地方—— 空荡荡的。 平整得令人心慌。 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紧接着——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ICU的寂静! 苏晚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烙铁烫到,疯狂地弹动起来! 她伸出完好的左手,发疯般地撕扯着盖在下身的被单! 输液架被扯得剧烈摇晃,药水瓶碰撞发出惊悚的脆响! “腿……我的腿呢?!!” 她的声音尖利、扭曲,充满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我的腿!!!” “晚晚!晚晚!冷静!别动!伤口会裂开!” 周凛像头敏捷的豹子扑上去,死死按住她挥舞的手臂。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是沈知微从未听过的慌乱和心痛。 “放开我!放开!” 苏晚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周凛的手背上抓出道道血痕。 泪水汹涌而出,糊满了她苍白精致的脸。 “腿!我的腿没了!没了!” 她猛地扭头,那双被绝望烧红的眼睛,像淬毒的箭,越过周凛的肩膀,精准无比地钉在了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沈知微身上! “是你!!”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低吼。 “沈知微!你这个贱人!毒妇!!”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你嫉妒我!你恨我!你就这样毁了我!!” “你不得好死!沈知微!!” 疯狂的咒骂在冰冷的ICU里回荡。 周围的医护人员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 周凛用尽全力抱着苏晚,将她颤抖的身体死死禁锢在怀里。 他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晚晚,不是……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她?!” 苏晚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凛,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那是谁?!是谁切掉了我的腿?!!” 她的质问像刀子,捅在周凛心上。 他抱着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能说什么? 说那个血指印? 说他这个“未婚夫”在同意书上按下的印记? 说为了保她的命,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残疾的地狱? 不。 他承受不起。 也说不出口。 那双曾经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避开苏晚怨毒的目光。 眼神像破碎的玻璃,没有焦点地晃动着。 最后,像是被那滔天的恨意灼伤,也像是被巨大的愧疚压垮。 他垂下眼睑。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动作—— 他点了点头。 【付费起点】 那个点头,轻得几乎可以忽略。 却在苏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点燃了毁灭一切的炸药! “啊——!!!” 更尖锐、更绝望的嘶嚎爆发出来! 苏晚彻底疯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撕打、抓挠着抱住她的周凛! “我要杀了她!周凛!我要杀了她!!” “报警!叫警察!抓她!她是凶手!!” “我的腿……我的腿没了……没了……” 极致的愤怒和怨恨之后,是灭顶的绝望。 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变成一种空洞的、如同梦呓般的呜咽。 泪水无声地疯狂流淌,浸透了周凛胸前的衣服。 “我是个废人了……周凛……我是个废人了……” 她像个被抽掉灵魂的破布娃娃,瘫软在周凛怀里。 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失去了所有光彩。 周凛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散乱的黑发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着。 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 整个ICU,只剩下仪器单调冰冷的滴答声,和这一对男女绝望的悲鸣。 沈知微站在门口那片冰冷的阴影里。 像一座冰雕。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掐破了皮肉。 一丝温热粘腻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 滴落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 无声无息。 那场ICU的闹剧像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千层浪。 医院上下,关于“骨科沈医生蓄意报复,毁掉芭蕾舞者一生”的流言甚嚣尘上。 各种版本的“真相”在茶水间、走廊、甚至食堂里飞快传播。 越来越离谱。 “听说了吗?沈医生是周医生的地下情人,嫉妒人家正牌未婚妻……” “何止!我听说手术室里,沈医生故意下狠手,本来可以保一点的,她偏要从根儿上切!” “啧啧,最毒妇人心啊……那姑娘才多大?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等着吧,人家家属能善罢甘休?肯定要告她!” “告?我看得坐牢!故意伤害罪!” 恶意揣测和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无处不在的针,扎在沈知微的背上。 她目不斜视,穿过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群。 推开院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 冷气扑面而来。 宽大的办公桌后,头发花白的李院长脸色沉得能拧出水。 他面前摊着几张纸。 沈知微认得,那是苏晚的病历复印件。 还有一份……《医疗事故技术鉴定申请书》。 申请人签名栏,是一个娟秀而虚弱的名字——苏晚。 代理签名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周凛。 “沈医生,坐。” 李院长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重。 “苏晚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 “现在家属提出了异议,认为手术存在重大过失,甚至……可能涉及主观恶意。” 他顿了顿,手指在那份申请书上点了点。 “影响极其恶劣。 “医院声誉,还有你个人的前途……”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昭然若揭。 “院长的意思呢?” 沈知微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李院长看着她那张过分冷静的脸,眉头皱得更紧。 “院里压力很大。 “我的建议是,走调解程序。 “你……以个人名义,给苏晚一些经济补偿。 “数额……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姿态放低一点,态度诚恳一点。 “这样,申请可以撤回来,事情也能压下去。”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规劝。 “知微,你还年轻,前途无量。 “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把名声和职业生涯都搭进去。 “破财消灾,息事宁人。 “对你,对医院,都是最好的选择。”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空调出风口低沉的呜呜声。 沈知微坐在冰冷的皮质沙发上。 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 右手掌根,那个被指甲掐破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丑陋,却真实。 她缓缓抬起头。 看向院长那张写满“大局为重”的脸。 嘴角,极轻、极冷地勾了一下。 “调解?” “补偿?”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调的噪音。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凭什么?” 李院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沈知微!注意你的态度!” “我的态度?” 沈知微站起身。 脊背挺得笔直。 目光像两把淬了寒冰的手术刀,直直刺向办公桌后的人。 “我的态度就是—— “手术没有任何问题。 “程序合法合规。 “方案是当时条件下最优且唯一的救命方案。 “家属知情同意书签字手续完备。” 她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晚的腿,不是我毁的。 “是车祸毁的。 “是死神毁的。 “是……”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份写着周凛名字的申请书。 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是签下那份同意书的人,亲手断送了她跳舞的可能。 “却把杀人的刀,递到了我手里。” “沈知微!” 李院长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你简直冥顽不灵! “现在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吗?! “是苏晚的家属不依不饶! “是舆论对我们医院极其不利! “我是在保你! “你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满意? “非要闹到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闹上法庭,闹得身败名裂?!” 他的怒吼在办公室里回荡。 沈知微却像是没听到。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平静得让李院长心头莫名一悸。 像在冰封的海面下,涌动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 “身败名裂?”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李院长,您怕了?” “你……” 李院长被她问得一窒。 “不是我怕!” 他烦躁地挥挥手,带着一种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是医院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你必须去道歉!必须补偿!” “如果我说不呢?” 沈知微的声音依旧平静。 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沈知微!” 李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最后通牒的严厉。 “别忘了! “你的执业资格! “你的前途! “都捏在医院手里! “我最后问你一次—— “去不去道歉? “同不同意补偿?” 空气凝固得如同冻结的琥珀。 每一秒都无比沉重。 沈知微站在那里。 窗外惨白的天光勾勒出她清瘦而倔强的轮廓。 像一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子。 几秒钟后。 她缓缓抬起眼。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恐惧,也没有妥协。 只有一片沉寂的、望不到底的冰冷。 “我,不,同,意。” 一字一顿。 清晰无比。 砸碎了办公室里所有虚伪的平衡。 苏晚从ICU转入了VIP特护病房。 周凛几乎寸步不离。 他推掉了所有排班,请了长假。 整个人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曾经意气风发的急诊科新星,如今只剩下颓败和死气。 沈知微抱着查房记录本,推开那扇虚掩的病房门。 扑面而来是浓郁的香水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有点呛人。 苏晚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 原本空洞绝望的眼睛,在瞥见沈知微身影的刹那,瞬间燃起燎原的恨火! 她猛地抓住周凛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她来了!周凛!那个贱人来了!!” “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我不要看见她!!!” 尖利的叫声刺破病房的宁静。 周凛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 视线和门口的沈知微撞个正着。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疲惫,有痛苦,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被逼到绝境的敌意。 他没有动。 只是反手握紧了苏晚那只因愤怒而冰凉颤抖的手。 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晚晚,别激动……伤口……”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 安抚着苏晚,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钉子,死死钉在沈知微身上。 “沈医生,查房?” 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沈知微无视了苏晚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 也忽略了周凛眼底的恨。 她径直走到床边。 翻开记录本,目光落在苏晚残肢的伤口敷料上。 “恢复得如何?有没有渗液或者异味?幻肢痛……” “滚开!别碰我!!” 苏晚像受惊的刺猬猛地往后缩! 抓起枕头就朝沈知微砸去! 沈知微侧身避开。 枕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知微!你还要假惺惺到什么时候?!” 苏晚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你毁了我!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滚!你给我滚!” 她的情绪彻底失控,身体因为剧烈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周凛死死抱住她,脸色铁青。 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知微的眼神,最后那一丝挣扎彻底被狠戾取代。 “你出去!” 他低吼,像护崽的猛兽。 “她现在不想看到你! “也不需要你查房! “她的主治医生,我会联系秦主任接手!” 这是彻底的驱逐。 斩断最后一点职业上的联系。 沈知微拿着记录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指关节微微泛白。 但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目光平静地扫过床上因恨意而扭曲的苏晚,再落到周凛那张写满决绝的脸上。 “好。” 她只吐出一个字。 干脆利落。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合上记录本。 转身。 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这间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病房。 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里面苏晚尖利的哭骂和周凛压抑的安抚。 走廊的光线有些刺眼。 沈知微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闭上眼。 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 那双眼睛里,所有残存的、细微的、最后一点属于“沈知微”的温度,彻底熄灭。 只剩下手术无影灯下,那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反射的冰冷光泽。 她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 点开那个置顶的、备注着“Z”的号码。 曾经承载了十年青春和无数深夜絮语的号码。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 删除联系人。 拉入黑名单。 动作行云流水。 做完这一切。 她将手机收回白大褂口袋。 挺直脊背。 像一把重新入鞘的刀。 迈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方向。 那里有新的战场。 冰冷,纯粹。 没有背叛,没有谎言。 只有鲜血、骨骼、和与死神搏斗的冷静较量。 更适合她。 ****## 第三部分 雪白墙壁反射着刺眼冷光。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周凛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在ICU外的走廊里焦躁地踱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空洞而急促。 “血压70/40!还在往下掉!” “心率160!室上速!” “血氧掉到85%了!” “感染性休克合并多器官衰竭!快!多巴胺!肾上腺素!” 门内隐约传来的急呼像淬毒的鞭子,一下下抽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苏晚的生命体征在急剧恶化。 截肢术后的感染风暴,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席卷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 脓毒血症。 多器官功能衰竭。 死神狰狞的镰刀,已经悬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周医生!您快想想办法啊!”苏晚的母亲,那个保养得宜的贵妇人,此刻哭花了妆容,死死抓住周凛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晚晚不行了!她不行了!你说过你会救她的!你说过你会护着她的!!” 她的哭喊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周凛的身体被她摇晃得几乎站立不稳。 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出血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ICU大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正在急速滑向死亡深渊的身影。 护着她? 他拿什么护? 他连她的腿都护不住! “周凛!你不是认识很多专家吗?!你不是说你是最好的医生吗?!你救她啊!!”苏母的哭嚎如同魔音穿脑。 救? 怎么救? 常规的抗感染治疗、升压、支持……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 可指标还在往下掉。 脓毒血症一旦发展到这个地步,就是和死神赛跑,胜算渺茫。 除非……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寒意,倏地撞进他混乱不堪的脑海。 沈知微。 那个在死神手中抢夺生命成功率最高的“冷刀”。 那个……刚刚被他亲手驱逐出苏晚病房的人。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希望与更深的绝望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他喃喃自语,眼神狂乱地扫过周围一张张焦虑的脸,最后定格在ICU那扇冰冷的门上。 下一秒。 他猛地转身! 不顾身后苏母错愕的哭喊,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目标只有一个——骨科手术室! 无影灯的光芒冰冷如霜,精准地笼罩着手术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骨水泥特有的化学气味和淡淡的血腥。 沈知微的视线透过放大镜片,专注地落在病人粉碎塌陷的腰椎上。纤细却稳定的手指握着细小的咬骨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点点清除嵌入椎管的碎骨渣。 “吸引。” “骨蜡。” “准备融合器。” 指令简洁清晰,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手术室里只有器械碰撞的细微声响和她平稳的呼吸。 忽然—— “砰!!!” 手术室厚重的电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撞开! 金属撞击门框的巨大噪音撕裂了无菌区的绝对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抬头! 只见周凛像一头失控的疯牛冲了进来! 他头发凌乱,双眼赤红欲裂,白大褂敞着,上面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和泪痕。 “沈知微!!”他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而彻底变了调,“跟我走!救救晚晚!!” 他无视了所有惊愕的目光,无视了手术台上正在进行的性命攸关的手术,无视了无菌原则,直直朝着手术台中央的沈知微扑去! “你疯了!周凛!” “拦住他!” “污染手术台了!” 器械护士和麻醉师惊叫着试图阻拦。 但周凛此刻爆发出的力量惊人,他粗暴地撞开挡在身前的住院医小王,大手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狠狠抓向沈知微握着器械的手臂! “她现在只有你能救!沈知微!!” 他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失控的力道,眼看就要触碰到沈知微无菌手套包裹的小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 沈知微没有回头。 甚至没有停下手中清除碎骨的动作。 她只是握着那柄坚硬冰冷的咬骨钳,如同挥开一只恼人的苍蝇,手臂以一个极其迅捷而精准的角度猛地向后反手一抡! 沉重的金属钳柄,带着手术室冰冷的空气和沈知微积蓄已久的、冰冷的怒火,毫无花哨地狠狠砸在周凛伸过来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在骤然死寂的手术室里响起! “呃啊——!”周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伸出的右手手腕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软软垂下! 剧痛瞬间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器械车上,稀里哗啦撞落一地器械! 他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个依旧背对着他、专注于手术的无情背影! 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被羞辱的愤怒,以及……灭顶的绝望。 “沈知微……你……”他痛得声音都在抖。 沈知微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缓缓直起身。 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慢慢转过身。 她的脸上依旧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得像西伯利亚荒原上万年不化的冻土。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冰冷。 她将沾着血迹和骨渣的咬骨钳,“当啷”一声,随手丢进旁边的器械回收盘里。 金属撞击的脆响,像是对他绝望呼救最冰冷的嘲弄。 她抬起手,旁边的护士立刻递上新的无菌手套。她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套上。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冷漠。 然后,她才抬眼。 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向捂着断腕、狼狈不堪的周凛。 “周医生。”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得可怕。“这里是手术室。” “不是急诊科。” “更不是……” 她的目光扫过他因剧痛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停顿了一瞬,那停顿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表演深情和绝望的舞台。”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周凛的心脏。 “滚出去。” 三个字,冰冷决绝,掷地有声。 “周凛!你找到沈知微没有?!晚晚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手机里,苏母凄厉绝望的哭嚎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击在周凛几乎崩溃的神经上。 他捂着剧痛的断腕,踉跄着冲出骨科手术室,像个彻底失去方向的幽灵,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仓皇奔逃。 沈知微那冰冷决绝的眼神,那句“滚出去”,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是他亲手把晚晚推进了地狱。 现在,连唯一能把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人,也被他亲手推开了。 巨大的绝望和悔恨像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ICU外面的。 只看到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紧闭着。 苏母瘫坐在门口冰冷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妆糊了满脸,像个疯婆子。 几个医生和护士围在门口,脸色凝重地低声交谈着,看到他过来,目光复杂。 “周医生……” “苏小姐她……” “我们尽力了……” 嗡—— 周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尖锐的耳鸣。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到那扇门前。 手颤抖着,好几次才按上门把手。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他用力。 门开了。 里面一片死寂。 只有仪器单调而冰冷的、宣告着生命终结的长鸣—— “滴————————” 那声音,拉得无限长,刺穿耳膜,刺进心脏。 病床上,苏晚安静地躺着。 脸上盖着惨白的布。 曾经那么鲜活美丽、承载着他所有青春悸动和遗憾的身影,此刻只剩下一个冰冷、单薄、毫无生气的轮廓。 周凛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一步也挪不动。 视线瞬间被汹涌而出的泪水彻底模糊。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碎裂。 “晚晚……”一声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哽咽,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 他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剧烈抽搐着。 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冰冷的地面,脸埋进掌心,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 肩膀耸动。 绝望的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是他。 都是他。 是他签的字。 是他按着她的手,按下了那个血指印。 是他亲手……送她去死。 无边的悔恨和痛苦如同地狱的业火,将他焚烧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 那灭顶的悲痛稍稍退潮,露出底下更深、更冷的绝望。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缠绕上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沈知微! 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她明明可以救的!她明明是全国最顶尖的外科圣手!她处理过比这更凶险的感染性休克! 她为什么不肯救?! 就因为恨他?就因为报复他?! 他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被一种扭曲的、疯狂的恨意取代! 他用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断腕的剧痛此刻被更大的恨意覆盖。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所有理智的凶兽,带着一身浓重的死亡气息和毁灭一切的疯狂,再次冲了出去! “啪!” 停尸房冰冷的感应门向两侧无声滑开。 阴冷的、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死亡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惨白的灯光照亮一排排冰冷的金属停尸柜。 沈知微独自站在停尸房中央的空地上。 她脱下了白大褂,只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套裙。身影清瘦而孤直,像一株生长在寒夜里的墨竹。 她似乎等在这里。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早已注定的结局。 脚步声。 沉重、踉跄、带着浓烈恨意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停尸房里由远及近,带着回响。 周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惨白如鬼,双眼赤红,像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断腕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着,另一只手却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瞬间锁定了停尸房中央那个黑色的、平静的身影。 “沈知微!!”他嘶吼着,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你满意了?!” “她死了!晚晚死了!!” 他像一头失控的疯牛,朝着沈知微猛冲过去! “是你!是你见死不救!!” “你这个杀人凶手!!!” 他冲到沈知微面前,带着一身浓重的死亡寒气,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猛地伸出手,那只完好的左手,带着能捏碎骨头的狠戾,狠狠抓向沈知微纤细的脖颈! “我要你偿命!!!” 指尖带着凌厉的风声,眼看就要扼住那脆弱的喉管! 就在这一刻! 沈知微动了。 她微微侧身。 动作幅度极小,却精准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抓。 周凛的手擦着她的颈侧掠过,只抓住了一缕冰冷的空气。 巨大的惯性让他身体向前踉跄。 沈知微并没有退让。 她甚至没有看他那只抓空的手。 她的目光,越过他因暴怒和绝望而扭曲的脸,平静地投向停尸房深处,某个冰冷的金属柜。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一张沾染着点点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纸。 她手指白皙纤细,捏着那张纸的边缘,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冷漠。 就在周凛因抓空而身体失衡、眼中恨意燃烧到极致的瞬间—— 沈知微手腕一抖。 “唰!” 那张带着血迹的纸,被她干脆利落地展开! 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的字迹,以及最下方那个清晰无比的、龙飞凤舞的签名—— 周凛。 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劈进周凛布满血丝的瞳孔! 那张纸,被沈知微精准地、平平地举到了他眼前! 近在咫尺! 让他足以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放弃所有抢救措施同意书】! 轰隆——!!! 如同九天惊雷在周凛的脑海里炸响!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所有的疯狂恨意,在这一刻,被这张轻飘飘的纸,瞬间冻结! 他脸上的狰狞和疯狂,如同碎裂的面具,寸寸崩解!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灰色的茫然和惊骇! 他认得这张纸! 在苏晚被推进ICU,情况急转直下,医生们束手无策,暗示回天乏术的时候…… 在苏母抓着他哭嚎质问“为什么不救”的时候…… 在他被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压垮,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只想结束这一切痛苦的时候…… 是他,颤抖着手,在这张冰冷的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了苏晚的死刑判决书。 放弃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可能存在的希望。 他签了。 他亲手签的。 为了什么? 为了让她少受点痛苦?为了让自己不再煎熬? 还是……潜意识里,他也怕了?怕沈知微真的能救活她?怕那个失去双腿、精神崩溃、余生只剩下恨意和痛苦的苏晚?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认知像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狠狠噬咬! “不……不可能……”他失神地喃喃,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摇摇欲坠。 “怎么不可能?”沈知微的声音响起。 依旧平静。 却像最锋利的冰凌,精准地刺穿他最后自欺欺人的屏障。 她向前一步。 逼近他。 那张放弃抢救同意书,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 “看清楚了吗,周医生?”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切割着停尸房冰冷的空气。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放弃。” “所有。” “抢救措施。” 她微微偏头,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他失魂落魄的瞳孔深处。 “白纸黑字。” “是你。” “亲手签的。” “亲手放弃了她的命。” “亲手……”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瞬,那短暂的停顿里,充满了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残酷。 “把她送进了这里。” 她拿着那张纸的手,指向周围那一排排冰冷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金属停尸柜。 “现在,”沈知微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纯粹的、冰冷的平静,如同手术刀划过空气。 “你跑到这里,对着我喊打喊杀。” “周凛。” 她叫了他的名字。 不再是疏离的“周医生”。 却比任何称呼都更冰冷,更残忍。 “你是在表演给谁看?” “还是……” 她的嘴角,极轻、极冷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弧度。 “你连自己签过的字,都不敢认了?” “啊——!!!” 周凛彻底崩溃了! 那张纸,那些字,沈知微冰冷的话语,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脑子里,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支撑,瞬间搅得粉碎! 他再也无法承受! 巨大的痛苦、灭顶的悔恨、被彻底撕开的懦弱和卑劣……所有黑暗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像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 他再也站立不住! “噗通!”一声!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毫无尊严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双膝砸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跪在那里。 跪在沈知微的脚边。 跪在苏晚冰冷的尸体旁。 跪在那一排排象征着死亡的停尸柜前。 身体像秋风中的落叶,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那张英俊的脸,此刻被极致的痛苦和绝望彻底扭曲。 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 他仰着头,望着沈知微那张在惨白灯光下、冰冷得不似真人的脸。 眼神涣散,如同濒死的鱼。 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如同破风箱一般的抽气声。 像个真正的废物。 像个被命运彻底碾碎的小丑。 沈知微静静地站在原地。 垂眸。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如同烂泥般崩溃、彻底失去所有尊严和支撑的周凛。 那张放弃抢救同意书,还捏在她白皙的指尖。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复仇的快意。 没有鄙夷的冷漠。 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深沉的平静。 像经历过最狂暴的风雪后,荒原上最终留下的、纯粹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死寂。 她慢慢弯下腰。 动作很轻。 黑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 她伸出手。 那只曾经在无影灯下精准操控手术刀、救下无数生命的手。 那只刚刚还捏着象征死亡判决书的手。 此刻,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和怜悯—— 轻轻地,落在了周凛剧烈颤抖、沾满泪水和污渍的头顶。 像安抚一只濒死的、哀鸣的动物。 她的指尖微凉。 落在周凛滚烫、混乱的皮肤上。 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周凛的抽泣猛地顿住。 他涣散的眼瞳艰难地聚焦,带着茫然的、难以置信的惊骇,看向近在咫尺的沈知微。 她的脸离他很近。 近到他能看清她眼底那片冰冷死寂的荒原。 近到能看清她嘴角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悲悯的弧度。 然后。 他听到她的声音。 很轻。 很低。 像情人间的耳语。 却又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清晰地钻进他混乱不堪的脑海。 “签字的时候……”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品味。 “手抖了吗?” 五个字。 轻飘飘的。 却如同五把最锋利的冰锥。 精准无比地。 狠狠捅进了周凛那颗早已千疮百孔、被悔恨啃噬殆尽的心脏最深处! 将他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自我欺骗。 彻底。 捅穿! “呃……嗬……” 周凛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身体猛地痉挛!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断的哀鸣!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一口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