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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5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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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51 字
## 失声桎梏
>顾言深将他新专辑的发布会定在了我的失聪纪念日。
>那张白金唱片里最动人的旋律,是我崩溃时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深情款款对着镜头说:“这首歌献给我最爱的妻子。”
>台下掌声雷动,无人知晓我是被囚禁的声源。
>直到他抱着孩子出现,让我为“作品”签名。
>我签下名字,也留下暗号。
>当晚警察破门而入时,他正举着针管冷笑:
>“她的耳朵是我治好的,她的声音当然属于我。”
---
顾言深那张名为《无声告白》的白金唱片铺满了整条街巷的时候,我正在整理助听器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电池电量。
隔壁音像店老板的大嗓门,硬是穿透了我耳蜗里那层厚厚的屏障:“听听!顾先生这张新专辑绝了!特别是主打歌《无声的泣语》,那女声的哭腔,啧,撕心裂肺,直往人心里钻!”
我攥着那枚小小的纽扣电池,指尖冰凉,塑料壳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是我的。是我被确诊永久性神经性耳聋那天,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无声崩溃的脸,发出的最后绝望的嘶喊。
顾言深把它录下来了。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时候。他甚至还给那扭曲的、破碎的、属于我毁灭时刻的声音,安上了一个矫情到令人作呕的名字——《无声的泣语》。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每一次泵血都带着窒息的疼。
手机屏幕亮起,是他的信息,简短,不容置喙:【今晚七点,蓝钻音乐厅,新专辑发布会,必须到场。】
没有称呼,没有询问,只有冰冷的命令。就像过去三年婚姻里的大多数时刻。
蓝钻音乐厅后台,浮华得刺眼。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顾言深被记者和闪光灯簇拥在中心,熨帖考究的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英俊面孔上,是恰到好处的温雅笑容。
“顾先生,传闻这首《无声的泣语》是献给您太太的?”一个女记者把话筒拼命往前递,眼神热切,“她今天会来吗?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创作背后的感人故事吗?”
顾言深唇角的弧度加深,那笑容像精心丈量过,温柔得无懈可击。他微微侧身,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捕捉到角落阴影里站着的我。那眼神,带着一种隐秘的、冰冷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即将展出的藏品。
“当然。”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带着迷人的磁性,“这首歌,献给我最爱的妻子,叶聆。”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我,仿佛在欣赏我此刻的僵硬。
“大家知道,三年前一场意外,让她失去了听力。”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痛惜,“那对她,对我,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无声的泣语》,记录的就是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我想告诉所有人,也告诉她……”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镜头,眼神深情得能溺死人。
“即使世界对你关上了声音的大门,叶聆,我依然能听到你灵魂深处的哭泣。我会是你的耳朵,永远为你捕捉这世间最美的乐章。”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几乎要掀翻音乐厅华丽的天花板。镁光灯疯狂闪烁,记录着他“深情告白”的完美侧脸。赞叹声、羡慕声、感动到抽泣的低语嗡嗡作响,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狠狠撞击着我耳蜗里那点微弱的人工助听电流。
“天啊!顾先生太深情了!”
“顾太太好幸福!有这样不离不弃的丈夫!”
“《无声的泣语》原来是这么来的!太感人了!”
那些声音,像是无数根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残存的听觉神经。我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墙壁,指甲几乎要嵌进石膏里。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铁锈味。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我灵魂深处的哭泣?不。他听到的,只是他精心捕捉、放大、用于沽名钓誉的素材!他听到的,是他自己名利场上又一块金光闪闪的勋章!他用我的绝望和残缺,为他铺就了通往神坛的红毯!
我的丈夫,顾言深,国内顶尖的听力康复专家,用最“专业”的手段,在我毫无防备时,窃取了我生命中最黑暗、最不愿示人的声音,并把它变成了他功成名就的垫脚石。而我,一个连完整声音世界都失去的人,连愤怒的呐喊都只能无声地消失在喉咙深处。
多么讽刺。多么荒诞。多么……令人作呕。
掌声和喧哗渐渐平息,人群开始有序地退场。顾言深应付完最后几个热情的粉丝,径直朝我走来。后台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方才的深情款款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掌控。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脊背却已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怎么样,叶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我耳中那对昂贵的定制助听器,“我的‘告白’,还满意吗?”
他的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却发不出任何连贯的音节,只有几声破碎的气音。愤怒、屈辱、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死死地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用眼神表达我的控诉。
可他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觉得我利用了你?偷了你的声音?”
他忽然俯身,凑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战栗。
“别忘了,叶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你的耳朵,是我顾言深治好的。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个活在死寂里的废人。那么,你发出的声音,当然也属于我。”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心脏。
“我能给你听到世界的能力,也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目光锁定我耳后的助听器,“收回它。或者,让它变得不那么舒服。你懂我的意思。”
赤裸裸的威胁。像一张无形的电网,瞬间将我紧紧缚住,动弹不得。我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他眼底那片冰冷的深潭。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彻骨的恐惧。是的,我懂。他掌握着助听器调试的最高权限。他能轻易地让我的世界重新陷入一片模糊的、嘈杂的、令人崩溃的噪音,或者,干脆再次归于死寂。
他是掌控者。而我,只是他成功光环下,一件会发声的附属品。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匆匆穿过散场的人群,走到顾言深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顾言深脸上的冰冷稍有松动,目光投向那个孩子。
那是我和顾言深的儿子,顾声。三岁半。他似乎刚刚睡醒,小脸蛋红扑扑的,揉着眼睛,懵懂地看着四周华丽又陌生的环境。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小嘴咧开,露出几颗白白的小乳牙。
“妈妈!”他清脆地喊了一声,带着孩子特有的、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欢喜,伸出两只小胳膊就朝我扑过来。
那一瞬间,我僵硬冰冷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和暖意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几乎要冲垮刚刚筑起的愤怒堤坝。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接住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
“声声乖。”顾言深却先一步伸出手,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儿子,动作看似亲昵,却巧妙地隔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抱着顾声,转向我,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在公众场合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仿佛刚才那个冰冷威胁我的男人只是一个错觉。
“声声今天一直吵着要见妈妈。”顾言深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宠溺,他颠了颠怀里的儿子,“正好,发布会结束了,声声,爸爸带你来给妈妈一个惊喜,开不开心?”
顾声用力点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重复:“开心!见妈妈!开心!”小手还朝着我的方向努力伸着。
顾言深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叶聆,声声可是你的头号小粉丝。来,给专辑签个名吧?就签在你的‘作品’上,多有意义。”他说着,抱着顾声微微侧身,示意旁边那个黑衣助理。
助理立刻会意,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崭新的、带着淡淡油墨香气的《无声告白》CD,封面上印着顾言深那张英俊深邃的脸,以及那个刺眼的名字。助理又递上一支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金色签字笔。
顾声好奇地看着那张亮晶晶的碟片,伸出小手想去摸:“爸爸,好看!”
顾言深抓住儿子的小手,温和却不容拒绝:“声声乖,让妈妈签名。妈妈写的字可漂亮了。”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在璀璨灯光下完美无瑕的脸,看着被他抱在怀里、对我充满依恋的孩子,又看向那张封面上印着我被窃取的绝望声音的专辑。胃里那阵翻搅更加剧烈。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拒绝?撕碎这张虚伪的唱片?把笔狠狠摔在他脸上?但下一秒,儿子那清澈期待的眼神,和他话语里冰冷的威胁,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我。
助理已经把打开的CD和笔递到了我面前,几乎要碰到我的指尖。
众目睽睽之下。音乐厅后台的灯光依旧明亮,还有零星的记者和工作人员没有完全离开,好奇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们这边。顾言深脸上带着完美的、耐心的笑意,仿佛笃定我不会也不敢反抗。
顾声在父亲怀里,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妈妈,写名字呀?”
那纯真的眼神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我的神经。我深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股翻涌的血腥味和强烈的呕吐感。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支沉甸甸的金色签字笔。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颤。
CD封面光滑,映着后台晃眼的光线,也映出顾言深那张看似温和实则掌控一切的脸。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汹涌的恨意和屈辱,笔尖悬在那片空白处,停顿了足足三秒。周围安静下来,连顾声都好奇地屏住了呼吸,只听到助听器里自己沉重的呼吸电流声。
笔尖终于落下,划过光洁的封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没有签“叶聆”。那个属于他的附属品的名字。
我签下了另一个名字——**“Echo”**。一笔一划,清晰,用力,几乎要划破那层光滑的印刷涂层。
签完,我放下笔,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抬起头,撞上顾言深审视的目光。他看着我签下的那个英文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舒展开,唇边重新挂上那抹无懈可击的、带着掌控感的淡笑。
“Echo?”他低声念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回声?倒是……贴切。” 他显然把这理解为我某种无伤大雅的小情绪,或者一种臣服下的、微不足道的反抗标记。
助理恭敬地接过签好的CD,小心翼翼地收好。顾言深满意地点点头,抱着顾声,腾出一只手,很自然地想要揽过我的肩膀,做出亲昵的姿态,大约是给还未散尽的镜头看。
就在他的手臂即将碰到我的瞬间,我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往旁边侧身一步,极其僵硬地躲开了他的触碰。
顾言深的手臂僵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温雅的面具下,冰冷的愠怒一闪而逝。周围还未散尽的工作人员和记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变化,投来疑惑的目光。
“妈妈?”顾声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紧绷,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怯怯地叫了一声,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顾言深的衣领。
顾言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冷意,手臂若无其事地收回,脸上重新堆起温和,只是那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好了,声声,妈妈可能有点累了。我们回家。” 他不再看我,抱着儿子转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过来,带着命令的尾音:“跟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抱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挺拔却透着疏离。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冰冷的躯壳。我慢慢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耳后那枚冰凉坚硬的助听器外壳,感受着它紧贴着皮肤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我与这个世界残存的、唯一的、脆弱的联系,也是他随时可以捏碎的命门。
助理无声地站在我侧前方一步远的地方,微微躬身,做出“请”的手势。姿态恭敬,眼神却像无形的枷锁。
我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规律的敲击声,跟在那对父子的身影之后,一步一步,走向音乐厅外那辆早已等候在夜色中的、豪华而冰冷的保姆车。车门滑开,像一个吞噬光明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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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流动的空气。车内空间宽敞奢华,真皮座椅散发着昂贵的气息,车载香氛是顾言深偏爱的冷冽雪松味,此刻闻起来却令人窒息。司机沉默地启动引擎,车子平稳地滑入夜色。
顾声已经在他专属的儿童座椅上睡着了,小脑袋歪着,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顶灯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静谧的睡颜像个小天使,暂时驱散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压抑。
顾言深坐在我对面宽大的座椅里,姿态放松,长腿交叠。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正专注地看着新专辑的实时销售数据和各大平台的评论反馈,嘴角噙着一丝志得意满的笑意,显然对这场发布会和后续反响极为满意。
“《无声的泣语》反响空前热烈。”他头也没抬,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掌控全局的轻松,“看来,我的‘灵感’找得很准。”
“灵感”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猛地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和愤怒。我没有看他,目光死死地钉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上,那些模糊的光斑在我眼中扭曲变形。
车厢里陷入一片令人难堪的死寂,只有平板电脑偶尔发出的轻微按键提示音,以及顾声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入了别墅区,周围的环境变得幽静而私密。顾言深终于放下了平板,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叶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公式化的口吻,“‘Echo’这个名字,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尤其是在公开场合。明白吗?”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我消化的时间,接着补充,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规划,“下周有个重要的慈善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礼服我已经让Lily准备好,你只需要负责保持好状态,像今晚一样,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像今晚一样。一个无声的、完美的花瓶,一个用来衬托他深情和成功的背景板。
我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将头转向窗外,看着自家别墅熟悉的轮廓在夜色中缓缓靠近。沉默像一道冰冷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
车子在别墅前停稳。助理迅速下车,为顾言深拉开了车门。顾言深率先下车,绕到另一侧,亲自将熟睡的顾声从儿童座椅里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动作轻柔,充满了一个父亲的爱意。他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大门。
司机和助理都安静地站在车外等候。我独自留在车里,看着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在顾言深身后缓缓合拢,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冰冷的空气包裹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推开车门,带着一身寒气,走进了那座华丽而冰冷的“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却毫无温度的光。顾言深已经抱着顾声上了楼。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旷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我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二楼的琴房。那是这栋房子里,唯一还算属于我的角落。
推开琴房沉重的木门,淡淡的松香味混合着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那架黑色的施坦威三角钢琴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我走到琴凳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凉光滑的琴键。
曾几何时,这里是我的王国。我是这座城市交响乐团的首席钢琴师,这双手曾在无数个辉煌的音乐厅里,用音符编织梦想,点燃激情。直到三年前那场该死的车祸,一场看似意外的追尾。巨大的撞击声是留在我鼓膜上最后的声响。然后是死寂。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死寂。我的世界,连同我的音乐梦想,一同沉入了永恒的黑暗。
而顾言深,我那时的恋人,后来的丈夫,国内最年轻有为的听力康复专家,如同救世主般出现。他用最顶尖的技术,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调试,终于将我从那片死寂中打捞出来。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我的世界从此充满了失真、扭曲的电子音。代价是我再也无法精准地捕捉到音符间那微妙细腻的共鸣。代价是,我引以为傲的音乐生涯彻底终结。我成了一个被“修复”的残次品,一个只能依靠冰冷机器才能勉强听到世界的“幸运儿”。
更深的代价,是我彻底失去了独立和自由,成了他豢养在华丽牢笼中的金丝雀。他掌控着我的听力,掌控着我的生活,掌控着我的……声音。
“妈妈……”一声软糯迷糊的呼唤从门口传来。
我猛地回过神。## 第二部分
冰冷的指尖触碰琴键的瞬间,门外传来顾声带着睡意的小奶音:“妈妈……”
我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转身。小小的身影穿着卡通睡衣,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他那只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兔子玩偶。
“声声?怎么醒了?”我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他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拥入怀中,贪婪地汲取着那点珍贵的暖意。
“做噩梦了……”他嘟囔着,小脸埋在我颈窝里,带着沐浴后的奶香和惊惧未褪的潮气,“梦见……好大的声音……好可怕……像妈妈哭……”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巨大的声音?像妈妈哭?《无声的泣语》里那被扭曲放大的、属于我的崩溃嘶喊?
顾声小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幼鸟。我用力抱紧他,试图用体温驱散他的恐惧,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拍着他的背。愤怒如同岩浆,在冰冷的绝望下沸腾翻滚。顾言深!他竟让这扭曲的、带着痛苦烙印的声音,侵入了孩子纯真的梦境!
“妈妈……”顾声仰起小脸,眼睛湿漉漉的,“爸爸说……妈妈哭的声音……是好听的歌……可是……可是声声觉得害怕……”
歌?好听?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铁锈味。顾言深,你不仅窃取,你还扭曲!你不仅利用,你还洗脑!用我破碎的声音,给你的儿子编织一个“好听”的谎言!
“声声不怕。”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努力放得轻柔,手指颤抖着拂去他眼角的湿意,“那……不是妈妈的歌。那只是……妈妈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以后不会了。”
顾声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脸:“妈妈不哭。声声保护妈妈。”
孩子的承诺像一道微弱却滚烫的光,瞬间灼痛了我的心脏,也刺穿了笼罩着我的绝望坚冰。保护?不。该被保护的是他!该由我来保护他,保护他纯净的世界不被污染,保护他远离那个用虚伪深情包裹着实质掠夺的父亲!
我抱着他小小的身体,目光越过他柔软的头发,落在敞开的琴房门上。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清晰而决绝地劈开了混沌——我要离开这里!带着声声!必须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以疯狂的速度滋长蔓延。然而,冰冷的现实立刻像潮水般涌来,将我刚刚燃起的希望扑灭大半。顾言深!他是顶尖的听力康复专家,他掌控着我赖以“听见”世界的助听器最高权限!他只需在手机APP上轻点几下,就能让我重新坠入无声的地狱,或者陷入更令人崩溃的失真噪音。没有听力,我寸步难行,更遑论带着一个孩子逃离?
钱?我名义上是顾太太,享受着旁人艳羡的优渥生活,但所有的银行卡、账户密码都掌握在顾言深手中,每一笔开销都有专人记录报备。我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没有一丝自主的经济能力。
手机?那是顾言深送给我的,里面安装了监控软件。我的每一次通话,每一条信息,甚至浏览的每一个网页,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它更像一个戴在我身上的电子镣铐。
房子?如同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监狱,安保严密,佣人众多,都是顾言深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的监控网络之下。
绝望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我抱着顾声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直到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妈妈……痛……”
我猛地松手,对上儿子困惑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心脏像被利刃反复穿刺。不行!不能在这里崩溃!为了声声,我必须冷静!
“对不起,声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亲了亲他的额头,“妈妈抱你去睡觉。妈妈陪着你。”
我将顾声抱回他充满童趣的卧室,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直到他小小的身体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再次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纱帘,在他天使般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确认他睡熟,我轻轻退出房间,带上门。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墙壁上昂贵的壁灯散发着幽冷的光。我没有回主卧,那里充斥着顾言深的气息。我像一个幽灵,再次飘回琴房。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漆黑的琴盖上。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我暂时逃离窒息现实的角落。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琴房角落那个巨大的、有些老旧的橡木书柜。那里面,曾装满了我音乐生涯的荣光——厚厚的手写乐谱、精心收藏的唱片、各种音乐节的邀请函和获奖证书……是我作为“叶聆”这个独立个体存在的证明。自从失聪,尤其是顾言深“治好”我之后,我就刻意回避着这里,仿佛回避着那个已经死去的自己。
此刻,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我走到书柜前,踮起脚尖,费力地去够最顶层那个积满灰尘的硬壳文件夹。那里面存放的,是我构思了多年、却因车祸失聪而永远无法完成的交响乐手稿——《回声》。一个关于声音追寻与迷失的命题。命运讽刺般的契合。
指尖触碰到硬壳边缘,落满了厚厚的灰尘。我用力一抽!
哗啦!
文件夹被我抽了出来,但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摞得不太稳的盒子。盒子摔在地上,盖子弹开,里面花花绿绿的卡片、贝壳、甚至几颗玻璃弹珠散落一地。
我吓了一跳,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却在触碰到一张边缘有些毛糙的硬纸片时顿住了。
那是一张名片。非常简洁的设计,素雅的米白色卡纸上,只有几行烫金小字:
**周衍**
**私人网络安全顾问**
**联系方式:139XXXX XXXX**
**(承接各类敏感信息保护、痕迹清除、反监控技术服务)**
周衍?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很多很多年前,似乎在我一次重要的国际钢琴比赛后台,曾经遇到过网络设备故障,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技术员被临时调来处理。他动作极其利落,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问题,几乎没和任何人交流,只在离开时,因为我的助理询问后续问题,才匆匆留下了这张名片。后来,那张名片被我随手塞进了某个存放杂物的盒子里,再也没想起过。
私人网络安全顾问?敏感信息保护?反监控?
这些词像黑暗中骤然点燃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我眼前漆黑一片的绝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一个游离于顾言深掌控之外的、精通“隐形”技术的人!一个可能……能帮我和声声挣脱这张无形巨网的人!
但巨大的恐惧紧随而至。顾言深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耳边——“我能给你听到世界的能力,也能收回它。” 还有他无处不在的眼线。联系一个陌生人?一个网络安全专家?一旦被顾言深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我的听力,恐怕连顾声……我简直不敢去想顾言深会做出什么!
希望与恐惧在脑中激烈交战,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汗水几乎要将那烫金的字迹濡湿模糊。它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弱却诱人的光芒,像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做,还是不做?
时间仿佛凝固了。琴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沉甸甸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最终,孩子的脸,他梦中惊惧的表情,他说的“声声保护妈妈”,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为了顾声,我必须赌一次!哪怕粉身碎骨!
我猛地起身,冲向琴房相连的小洗手间,反锁上门。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窒息。我颤抖着拿出那个被严密监控的手机,指尖冰凉,几乎握不稳。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冲破胸膛的恐惧,凭着记忆,在拨号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极其缓慢地、输入了名片上的号码。
每一个按键音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嘟……嘟……”
听筒里传来规律的忙音。一声,又一声。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我的神经上。
就在我以为无人接听,绝望即将再次淹没我时——
【付费起点】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助听器电流声淹没的接通声响起。
电话通了。
另一端,一片沉寂。没有任何问候,没有任何询问,只有一种极其微弱但平稳的电流背景音,像深海涌动的暗流。
这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窒息。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铁钳扼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恐惧和紧张让我失语了,就像当年在法庭上一样。巨大的无助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徒劳地发出破碎的气音,急得额头上渗出冷汗。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挂断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冷静、没有丝毫起伏的年轻男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电流的干扰,直接钻进我的耳蜗:
“叶聆小姐?”
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恐惧如同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顾言深?难道……这是陷阱?!
“别紧张。”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仿佛能洞察我的恐慌,“号码归属地是您琴房座机的物理分机,这个分机在您家网络中是独立加密子域段,理论上相对安全。但通话不宜过长。您需要什么?”
他语速很快,信息量巨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独立加密子域段?相对安全?他不仅知道我是谁,还精准地定位到了我拨打电话的具体位置!甚至了解这栋房子的网络拓扑!这太可怕了!但也……太强大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我找回了一点神智。机会!这就是机会!我强迫自己发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
“帮……帮我……和我儿子……离开……彻底……消失……” 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绝望,“他……控制一切……听力……钱……监控……无处不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的寂静,比刚才等待接通时更令人窒息。
然后,那个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废话,直奔核心:
“目标人物姓名?核心控制手段?当前位置?您可利用的物理资源?时间窗口预期?”
周衍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每一个都切中要害。他的冷静像一种强大的镇定剂,奇异地稍微安抚了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顾……顾言深……”我艰难地吐出那个名字,仿佛说出它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听力……助听器……最高权限……他控制……” 我急促地喘了口气,“钱……账户……手机监控……房子……佣人……眼线……现在……在……家……他……晚宴……”
“明白了。”周衍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委托,“顶级听力专家,社会资源丰富,技术控制与人力监控双重枷锁。难度SSS级。”
SSS级?我的心猛地一沉。
“但,并非不可能。”他紧接着说,语气斩钉截铁,“我需要您做三件事:第一,保持绝对冷静,按兵不动。第二,寻找一个他绝对无法远程控制的、能短暂物理隔绝您助听器信号的环境,比如地下室、电梯井、或大型金属结构内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性:
“找一个借口,明天下午三点整,出现在城西‘回声’旧货市场,东区第三排,最里面的‘时光当铺’。不要带手机。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在那里等您,给您一个无法被追踪的临时通讯器,并告诉您下一步计划。记住,三点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错过,计划终止。”
回声旧货市场?时光当铺?三点整!无法被追踪的通讯器!
信息如同密集的子弹,瞬间冲击着我的大脑。时间、地点、要求都极其具体严苛!我甚至没有问为什么是那里,为什么是当铺。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让我下意识地选择相信——或者说,我只能选择相信!
“好……好……” 我用尽力气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通话时间过长。安全协议启动。立刻挂断,清除通话记录。明天三点,回声当铺。”
周衍的声音消失得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电话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那串号码像一个烙印,灼烧着我的指尖。
清除通话记录!我猛地惊醒,手指颤抖着,几乎按不准小小的删除键。终于,那条记录消失了。仿佛从未发生过。
然而,巨大的恐惧并未消失。明天下午三点?顾言深明天下午……我猛地想起他昨晚在车里的话——“下周有个重要的慈善晚宴,你和我一起出席。礼服我已经让Lily准备好……”
就是明天晚上!
白天他必然会在医院或者律所处理工作,但下午……他随时可能回家!佣人随时可能发现我不在!借口?什么借口能在下午三点这个敏感时间点,独自去一个偏远的旧货市场,还不带手机?!
混乱和恐慌再次席卷而来。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狠狠拍打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必须想办法!为了声声!为了明天的三点!
走出琴房,回到冰冷的主卧。顾言深似乎已经睡熟,呼吸均匀。我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华丽繁复的吊灯纹路,一夜无眠。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直到天色微明,一个模糊的念头才在混乱的思绪中艰难地浮出水面——儿童心理咨询中心。顾声昨晚的噩梦……这或许能成为一个短暂离开的、看似合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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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时间在极度的煎熬中缓慢爬行。早餐桌上气氛压抑。顾言深优雅地用着早餐,翻阅着晨报,偶尔抬眼看看坐在儿童餐椅上安静吃饭的顾声,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佣人无声地穿梭着。
我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如同嚼蜡。林妍(顾声的心理医生,也是顾言深信任的、认为“安全”的朋友)昨晚的噩梦……这个借口在舌尖翻滚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脸色不太好?”顾言深放下报纸,目光锐利地扫过我,语气平淡无波,“晚上要出席晚宴,让Lily给你做个护理。”
“我……”我心脏骤缩,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努力维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声声……声声昨晚又做噩梦了,哭醒了一次……我想……下午带他去林医生那里看看?他最近……好像对声音特别敏感……” 我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将顾声的反应与他那张专辑联系起来,试图增加可信度。
顾言深拿着银质餐叉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顾声。顾声正用小勺子舀着碗里的麦片,似乎感觉到了父亲的注视,抬起小脸,懵懂地眨了眨眼。
“对声音敏感?”顾言深重复了一遍,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心底深处隐藏的念头。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才淡淡开口:“嗯。也好。下午让老陈送你们去。看完直接回家准备晚宴。手机带好,随时联系。”
他同意了!甚至没多问一句!巨大的庆幸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我。我垂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波澜,低低应了一声:“嗯。”
上午在极度的焦虑中度过。我陪着顾声在游戏室玩,心却早已飞到了城西那个陌生的旧货市场。终于熬到下午两点半。司机老陈准时将车开到门口。
“去林医生那里。”我抱着顾声上车,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车子平稳地驶出别墅区,汇入城市的车流。我紧紧抱着顾声,目光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两点四十五分。车子驶近了位于市中心高档写字楼里的儿童心理咨询中心。
“陈师傅,”我看着窗外熟悉的写字楼入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带着点歉意,“我突然想起来,声声上次在这边玩的时候,好像把一个他很喜欢的旧玩具小熊落在林医生游戏室了。麻烦您停一下车,我上去拿,很快下来。声声有点困了,让他在车上睡会儿吧?您看着他点。”
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就五分钟!”我补充道,语气带上一点急切,“那熊是他外公留下的,他很宝贝的。” 我搬出了顾声从未谋面、早已过世的外公,增加可信度。
老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将车停在了写字楼前的临时停车区:“太太您快点,这里不能停太久。”
“谢谢!”我几乎是立刻推开车门,将睡眼惺忪的顾声小心地放在儿童座椅上,用安全带固定好,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声声乖,在车上等妈妈一下,妈妈去拿熊熊。”
顾声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关上车门,我头也不回地快步冲进写字楼大堂。没有走向电梯,而是直接冲向旁边的安全出口——消防楼梯!高跟鞋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回响。我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冲下十几层楼,从写字楼的后勤通道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了旁边人潮汹涌的地铁站入口!
时间:两点五十五分!
城西!回声旧货市场!我必须在三点整赶到!心脏在狂奔中几乎要爆炸,肺部火烧火燎。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地铁站,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在迷宫般狭窄破旧的巷子里狂奔。两旁是堆积如山的废旧家具、电器、杂乱的摊位,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东区第三排……最里面的……时光当铺!
找到了!
那是一间门脸极小、极其不起眼的铺子,深棕色的木门紧闭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几乎被油烟熏黑的木质牌匾,上面用行书写着“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