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顾总监，董事会那边……又来催问裁员名单了。”助理小张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像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刚更新的公司股权结构图，指尖冰凉。创始人周航的名字后面，跟着刺眼的“5%”——而那个空降才三个月的CEO林薇，持股已飙至31%。 “告诉他们，名单明天上班前会发全员邮件。”我顿了顿，补了一句，“按林总的要求，优化30%。” 挂掉电话时，我的手心全是汗。办公桌玻璃映出我通红的眼角——连续七天，我像刽子手一样亲手测量每个同事的“价值”，而他们中大多数人，曾与我通宵改方案、挤在会议室吃外卖庆功。 “顾姐，技术部新来的实习生苏雨……您看要不要留？”小张又发来消息，附着一张截图：公司匿名论坛里，苏雨发了篇长文《致所有“被优化”的年轻人》，控诉林薇的“暴力裁员”违背企业社会责任，阅读量已破十万。 我闭上眼。想起昨天路过茶水间时，听见几个老员工议论： “听说顾总监这次铁了心跟林薇站队，裁完老员工就要升副总裁了。” “周航董事长待她不薄啊，真是人走茶凉……” 我猛地睁开眼，回复小张：“实习生不参与本次优化。另外，把苏雨叫来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苏雨走进来，白T恤牛仔裤，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眼神亮得像淬火的刀。 “顾总监，您找我？”她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我打量着她。二十二岁，清华计算机系毕业，实习期表现全优。但真正让我在意的，是她另一个身份：公司最大竞争对手“启辰科技”创始人苏启明的独生女。 “论坛那篇文章，是你写的？”我单刀直入。 她微微一笑，毫不躲闪：“是我。我认为公司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裁员，是重新找回创新活力。比如技术部那个搁置的‘灵境’项目，如果能重启……” “你知道那个项目烧了公司多少钱吗？三千万！最后连个测试版都没做出来！”我忍不住提高声音。那是周航董事长离职前力推的最后一项日，也是林薇上台后第一个叫停的“不良资产”。 “那是因为当时技术路线错了。”苏雨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如果用我现在设计的分布式架构，成本可以压缩到五百万，六个月就能上线试运行。顾总监，您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立军令状！” 我沉默地看着她。窗外，夕阳正沉入城市天际线，给办公室镀上最后一层金边。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曾这样站在周航面前，为一个看似不可能的项目据理力争。 “为什么是现在？”我轻声问，“为什么偏偏是林总要求全员‘降本增效’的时候？” 苏雨与我对视良久，终于开口：“因为上周，我父亲收到了一份启辰科技内部备忘录。林薇CEO三个月前，曾以个人名义向启辰科技转让了七项关键专利——而这些专利，原本属于我们公司。”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些专利……是“灵境”项目的核心！周航离职前曾反复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保住它们！ “你有证据？”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苏雨拿出手机，点开几张图片。清晰的扫描件显示着专利转让协议，签署方正是“林薇”，而接收方是“启辰科技”，时间恰在她接任CEO前一周。 “林薇正在系统性掏空公司，然后让启辰科技低价收购。”苏雨的声音冷静得像外科手术刀，“裁员30%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分拆业务线变卖。顾总监，您真要当她的帮凶吗？” 我跌坐回椅子，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所有疑点瞬间串联：林薇上台后反常的人事调动、重要项目的突然中止、董事会里突然倒向她的几位关键人物…… 还有周航离职前那句意味深长的嘱托：“青禾，无论发生什么，守住公司根本。”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在说场面话。 “你父亲……苏启明董事长，他知道你在这里吗？”我艰难地问。 “这就是我父亲的意思。”苏雨直视着我的眼睛，“他不想用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吞并竞争对手。他让我来，是希望有人能阻止林薇。” 我猛地抬头：“为什么是我？” “因为全公司只有您，既有权限接触所有核心数据，又曾深度参与‘灵境’项目。”她顿了顿，“更因为周航董事长离职前，给我父亲打过一通电话。他说，如果公司真到了危急关头，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是顾青禾。”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城市华灯初上，玻璃上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拿起内线电话，接通技术部负责人。 “李工，技术部实习生苏雨从明天起调任‘灵境’项目组，直接向我汇报。项目重启，按她提交的新方案执行。” 挂掉电话，我看向目瞪口呆的苏雨。 “军令状我收下了。六个月，五百万预算，我要看到一个能推向市场的‘灵境’测试版。” 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是！可是……裁员名单怎么办？林总那边……” 我点开电脑隐藏文件夹，调出一份加密人事档案。那是过去三个月，所有被林薇以“优化”名义调离核心岗位的老员工名单——其中不少人，是曾跟着周航打江山的骨干。 “名单照常提交。”我轻声说，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只不过，优化方式要改一改。” 屏幕上弹出新窗口：公司内部人才流动平台。我将名单上一个个名字拖进新创建的“特殊项目组”，权限设置为“最高机密”。 “明天之后，这些人明面上会被‘优化’离职。”我看向苏雨，嘴角扬起一丝久违的弧度，“但实际上，他们会加入一个不存在的‘灵境’项目攻坚组。工资由我的特别经费支付，办公地点……就在我买的郊区仓库。” 苏雨瞪大了眼睛：“您……您早就准备好了？” “从林薇动‘灵境’项目那天起，我就知道这场仗躲不掉了。”我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霓虹流转的都市，“周航董事长留给我的最后一道指令，不是守成，而是反击。” 夜色渐深，办公楼里只剩零星灯火。我和苏雨对着电脑屏幕，逐行核对着“灵境”新架构的技术细节。 “分布式节点的同步问题，可以用这个新算法解决。”苏雨调出一段代码，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测试过，效率提升三百倍。”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她入职那天的人力资源报告：“苏雨，清华天才少年班出身，十六岁获国际信息学奥赛金牌，斯坦福博士辍学回国……” 这样一个天才，甘愿从实习生做起，来打一场前途未卜的硬仗。 “值得吗？”我轻声问，“万一失败，你的职业生涯可能还没开始就毁了。”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顾总监，您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反对这次收购吗？” 我摇头。 “因为二十年前，他和你一样，是周航董事长带出来的第一个徒弟。”她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他说，当年周董教会他最重要的不是怎么赢，而是有些仗，明知会输也要打。” 我怔在原地。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忽然松动——周航书桌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泛黄照片：两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站在中关村街牌下，笑容灿烂如朝阳。其中一个眉眼依稀是年轻时的周航，另一个…… “看来我父亲没吹牛，他当年真是帅哥。”苏雨眨眨眼，打断我的思绪，“他说，如果周董知道公司被折腾成这样，一定会从病床上跳起来。所以——” 她向我伸出手，目光灼灼：“这一仗，我们替他打。” 窗外，凌晨的都市寂静无声。而我知道，某个看不见的战场上，号角刚刚吹响。 （）好的，这是第二部分： --- 凌晨两点，公司地下一层的废弃数据中心，只有服务器指示灯在黑暗中无声闪烁。 我将最后一份加密文件存入离线硬盘，身后传来苏雨压低的声音：“所有‘被优化’人员的合同都已签妥，仓库服务器明天到位。” 她递过一份名单，指尖在“张工”的名字上停顿——那是技术部最倔强的元老，曾公开顶撞林薇。 “他第一个签的。”苏雨轻声说，“他说，相信周董看人的眼光。” 我心头一热，刚开口，头顶灯光骤亮！林薇带着保安堵在门口，高跟鞋敲击地面如同倒计时。 “顾总监，解释一下？”她晃着手机，屏幕是我和苏雨刚才交接文件的监控截图，“半夜偷渡公司核心数据？” 我下意识把硬盘藏到身后。林薇冷笑：“董事会刚通过决议，因你屡次违规操作，暂停一切职权！”她指向苏雨，“至于你，实习生苏雨——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保安逼近的阴影笼罩下来。苏雨突然拽住我冲向消防通道：“走！” 【付费起点】 夜风灌满楼梯间。我边跑边拨通一个号码，对面传来苍老却沉稳的声音：“青禾？” “周董，林薇动手了。”我喘着气，“‘灵境’备份已完成，但原始数据还在她手里……” “听着，”周航语速加快，“林薇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是启辰科技的赵东明！” 我猛地刹住脚步。赵东明，启辰科技实权派股东，苏启明的死对头！ “赵东明想借林薇掏空公司，再低价收购，既打击苏启明，又能独占‘灵境’专利。”周航咳嗽着，“现在唯一能翻盘的证据，是林薇转移专利的原始合同，藏在……” 电话突然断线。楼下传来保安的吼叫。 苏雨脸色煞白：“赵东明是我爸的继弟，他一直想夺权……”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合同可能在我爸书房！他知道赵东明有异心，最近在查账！” 我们躲进地下车库的货梯。黑暗中，苏雨忽然问：“顾总监，你怕吗？” 货梯门缝透进的光线割裂她的侧脸，那个二十二岁女孩不见了，只剩战士的轮廓。 “怕。”我诚实回答，“但更怕辜负信任。” 比如周航，比如那些签下“卖身契”的老同事，比如此刻眼神灼灼的苏雨。 她笑了：“那就赌一把。去我家，找我爸。” 苏家别墅书房，苏启明将一沓文件推到我面前。专利转让合同的签名页上，林薇和赵东明的名字并列。 “赵东明利用林薇做白手套，一旦事败，全是林薇的罪。”苏启明叹气，“我那个弟弟……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窗外泛起鱼肚白。我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匿名消息：“林薇已向董事会提交‘灵境项目数据泄露’报告，指认你为商业间谍。警方十分钟后抵达你公寓。” 苏启明猛地站起：“你们从后门走！我去拖住他们——” “不行！”苏雨突然抢过合同，掏出打火机：“爸，你假装烧合同拦住他们！我和顾总监带复印件去发布会！” 火苗蹿起的瞬间，书房门被撞开！赵东明带人冲进来，苏启明猛地将茶几掀向火堆，碎玻璃和火星四溅！ “走！”苏雨把我推向密道。最后一眼，我看见苏启明拦腰抱住赵东明，像二十年前那个中关村青年一样吼着：“跑啊！” 车库卷帘门升起，我和苏雨驾车冲出。后视镜里，别墅灯火通明，警笛声由远及近。 “去发布会。”我咬牙转动方向盘，“林薇今天要宣布‘灵境’归入启辰科技，我们必须当场揭穿她！” 苏雨低头快速操作手机：“我在联系媒体……但证据只是复印件，林薇完全可以否认。” 阳光刺破云层。我看向后座那份染着烟灰的合同，想起周航电话里未尽的嘱托，想起苏启明扑向火海的决绝。 “那就赌上所有人的信任。”我踩下油门，“赌这个世界，终究邪不压正。” 车汇入早高峰车流，像一滴水融入洪流。而我知道，两小时后，那场发布会将决定洪流的走向。 （）好的，这是第三部分： --- 国际会议中心门口堵满了媒体车，我压低帽檐，和苏雨从员工通道闪进会场。林薇正在台上微笑，背后大屏幕展示着“灵境项目战略升级”的华丽PPT。 “——该项目将整合启辰科技的先进资源，开启元宇宙新纪元……” 我们挤到媒体区角落，苏雨飞快连接笔记本电脑和场内备用投影接口。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周航的电话，按下免提。 “周董，十分钟后，我需要您远程接入发布会直播，作证林薇非法转移专利。”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周航疲惫却坚定的声音：“青禾，我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台上，林薇话锋突然一转：“然而，原项目负责人顾青禾，因涉嫌商业间谍活动已被公司解雇……” 全场哗然！闪光灯骤亮如白昼。我感觉到周围目光如针扎来，保安开始向媒体区移动。 苏雨急声道：“投影连接失败！有防火墙！” “用这个。”我塞给她一个U盘——那是从公司废弃数据中心带出的离线备份，“直接切入主信号源！” 台上林薇已指向我们方向：“保安！请立即带走这两位无关人员！” 几个黑影挤过人群。千钧一发之际，苏雨猛地敲下回车键！ 全场灯光一暗！主屏幕PPT被强行切换，林薇与赵东明的专利转让合同赫然呈现！ “这份合同证明林薇与赵东明合谋掏空公司！”我抢过最近的话筒，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而真正的‘灵境’项目，已在周航董事长支持下重启！” 林薇脸色煞白：“伪造！这是恶意诽谤！” “是吗？”我举起手机，屏幕正进行视频连线——病床上的周航出现在大屏幕一角，手中举着专利原件！ “我以公司创始人名义证明，”周航声音虽弱却清晰，“林薇女士，你被解雇了。” 场面彻底失控！赵东明突然冲上台想抢话筒，林薇与他当场撕扯起来！直播镜头记录下这荒唐一幕。 趁乱中，我拉着苏雨撤离。身后传来林薇尖利的叫骂和玻璃碎裂声——这场闹剧已无需我们收场。 三个月后，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窗外阳光正好，周航精神矍铄地坐在沙发上，将一份任命书推到我面前：“执行总裁顾青禾——这是你应得的。” 苏雨在一旁泡茶，笑嘻嘻地说：“爸，你看我找的盟友靠谱吧？”她口中的“爸”是苏启明——他正笑着将一盒茶叶递给周航：“老周，你这徒弟比我当年强。” 原来那场发布会后，赵东明和林薇因涉嫌商业犯罪被立案调查。苏启明借此清理了门户，与周航达成战略合作，共同注资重组后的公司。 “灵境”项目公测首日用户破百万，成为行业黑马。那些曾签下“卖身契”的老员工，如今都是项目骨干，持有价值不菲的股权。 “其实，”周航忽然正色，“我早知道林薇有问题。”他看向我，“青禾，这场考验，你通过了。” 我怔住。 苏启明拍拍我肩膀：“老周这场苦肉计，连我都瞒过了。他说非要看看，你到底会明哲保身，还是为正确的事豁出去。” 原来病重是假，暗中布局是真。连苏雨的“潜伏”，都是两位长辈心照不宣的默契。 “现在，”周航将茶杯推到我面前，“该由你带领公司，走向我们二十年前梦想的未来。” 茶水氤氲的热气中，我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不再是那个深夜加班、唯恐出错的总监，而是目光坚定、敢于重写规则的掌舵人。 窗外，秋日晴空如洗。而我知道，真正的征程，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