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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19:24
文章字数
11381 字
## 错嫁惊婚:冷艳弃妇的致命反击
>订婚夜,我亲眼看见未婚夫陆沉舟用朱砂笔抹掉婚书上的名字,写上了他小叔陆凛。
>闺蜜气疯了:“你图什么?为他耗了整整十年青春!”
>陆沉舟晃着酒杯嗤笑:“打赌输给晚晚罢了。反正沈念安被退婚九次,多一次也无妨。”
>他笃定我像前九次那样,会哭着求他改回来。
>可这次,我平静地接过那纸荒诞婚书:“好,就按这个办。”
>大婚当日,陆沉舟搂着新欢堵在门口:“沈念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红盖头下,我轻笑出声。
>礼堂里,他小叔陆凛坐着轮椅,却精准扣住我的手腕:“夫人,该拜堂了。”
>后来陆沉舟跪在雪地里嘶吼:“我才是新郎!”
>而陆凛正温柔擦拭我孕吐的嘴角:“乖,再忍忍,我们的孩子就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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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照的订婚宴上,我亲眼看见陆沉舟用朱砂笔抹去婚书上他的名字,改成了他小叔陆凛。
墨迹未干,暗红刺眼,像一道新鲜的伤口,豁开在他本该签字的空白处。周遭喧嚣的恭贺声瞬间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那纸婚书在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我甚至能看清他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弧度,带着一丝完成恶作剧的得意。
“你图什么?为他耗了整整十年青春!”秦薇把我拽到露台角落,指甲几乎掐进我胳膊里,声音压得低,却像淬了火的刀,“他疯了,你也跟着疯?”
晚风吹来,带着初夏花园的甜腻花香,却只让我胃里一阵翻搅。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最鲜亮的年华,都押在了一个男人身上。换来九次临门一脚的退婚,和京圈里“沈家老姑娘”的刻薄谈资。这一次,是第十次。订婚宴,请帖发了满城,却原来又是他掌心里一场随意拿捏的儿戏。
陆沉舟不知何时踱了过来,手里晃着一杯香槟,金黄的液体在杯壁挂出细碎的泡沫。他斜倚着雕花栏杆,姿态闲适,目光掠过秦薇愤怒的脸,落在我身上,带着点懒洋洋的审视。
“啧,急什么?”他嗤笑一声,仰头灌下半杯酒,喉结滚动,“打赌输给晚晚罢了。”他侧头,看向几步外依着门框的苏晚晚。那女孩穿着一条水粉色的露肩小礼服,清纯又娇怯,接收到他的目光,羞涩地抿唇一笑。
陆沉舟转回头,语气轻飘得像在谈论天气:“反正沈念安被退婚九次了,多这一次,也无妨。”他顿了顿,视线像带着钩子,锁住我木然的脸,“等她发现弄错了,还不是得急吼吼地来找我改?老规矩了。”
他笃信。笃信我会像前九次那样,惊慌失措,痛哭流涕,放下所有尊严去求他收回成命。笃信我这块他早已嚼烂的口香糖,粘性依旧,甩都甩不脱。
苏晚晚适时地走过来,软软地靠在他身侧,声音甜得发腻:“沉舟哥,你别这么说念安姐…她也是真心喜欢你的。”话是劝解,眼底却藏着一丝看好戏的狡黠。
陆沉舟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手指在她腰侧轻佻地摩挲了一下。“真心?”他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胸腔震动,低低地笑起来,“晚晚就是心太软。她嘛,不过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做他陆沉舟的备选。习惯了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习惯了一次次被推上云端,再狠狠摔进泥里。习惯了在满城风雨里,独自消化那些“沈家老姑娘没人要”的恶毒揣测。
秦薇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沉舟的鼻子:“陆沉舟,你还是不是人?!念安她…”
我伸手,轻轻按下了秦薇激动的手臂。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沉静。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冻在了刚才目睹篡改婚书的瞬间。
露台上忽然安静下来。花园里的虫鸣,远处宴厅飘来的音乐,都变得异常清晰。
陆沉舟嘴角的弧度凝滞了一瞬,搂着苏晚晚的手也下意识收紧了些。他探究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崩溃的裂痕。
苏晚晚也收敛了笑意,眼神里带上一点不确定的惊疑。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提步走向觥筹交错的宴厅深处。曳地的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无声无息。
“念安!”秦薇在身后急切地喊。
我没有回头。
穿过衣香鬓影,无视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目标明确,走向主位旁,那个正与几位世交长辈寒暄的雍容身影——陆老夫人。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见我走近,慈和地点头:“念安,累了吧?沉舟那小子呢?”她目光扫过我身后,没见到陆沉舟,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陆伯母。”我微微欠身,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口古井,“婚书,是不是该给我母亲过目了?”
旁边侍立的管家立刻会意,恭敬地将一个托盘奉上。红绒衬底上,端端正正放着那张刚刚出炉、墨迹犹新的婚书。暗红的朱砂字,“陆凛”二字龙飞凤舞,取代了本该存在的“陆沉舟”。
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她锐利的目光猛地刺向那张纸,又猛地抬眼看我,眼里的惊愕几乎要溢出来。旁边几位老者的谈笑声也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滞。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如同针尖,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背上。
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捏起了那张薄薄的纸。她的目光在那“陆凛”二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周遭的空气都快要凝固成冰。那张慈和的面具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这…这…”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竟一时失语。
旁边的世交长辈也看清了内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捻着胡须,眉头紧锁,沉声道:“老嫂子,这…沉舟这孩子,未免太过荒唐!”
“是啊!”另一位贵妇附和,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这传出去,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念安丫头…”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复杂难辨。
陆老夫人猛地回过神,她压下眼底的惊怒,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试图去拉我的手:“念安,你先别急,这肯定是沉舟一时糊涂,跟晚晚那丫头胡闹!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立刻改回来!这亲事,当然是…”
我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她的动作僵在半空,笑容彻底冻结在脸上。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她震惊的脸,然后落在她手中那张仿佛有千钧重的婚书上。红纸黑字,还有那刺目的朱砂红名,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荒谬得像一出拙劣的讽刺剧。
周围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用改了,陆伯母。”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像一块冰投入滚油,激起一片无声的哗然。
我伸出手,指尖稳定,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从陆老夫人僵直的手中,抽走了那张决定了我第十次“退婚”命运的婚书。
红纸边缘划过她的掌心,带起一丝轻微的刺痛感,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了手。
我低头,目光在那“陆凛”二字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迎上陆老夫人彻底失态的目光,甚至还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淡、极平静的微笑。
“就按这上面写的办吧。”
“……”
死寂。绝对的死寂。
陆老夫人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不敢置信的茫然和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慌。她精心维系了大半辈子的雍容体面,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旁边那位白发老者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碟轻响:“胡闹!简直是胡闹!陆沉舟混账,你沈念安也跟着疯魔不成?!”
“念安!”秦薇终于挤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臂,声音都在发颤,“你清醒一点!那是陆凛!陆家那个瘫…那个病了好多年的小叔!你嫁过去就是…”
“守活寡”三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但意思却明明白白写在所有人脸上。
周围的空气“嗡”地一声炸开了。窃窃私语声再也压不住,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疯了…真疯了…”
“被刺激过头了吧?陆沉舟再混账,也比嫁个废人强啊!”
“十年蹉跎,一朝破罐破摔?”
“啧啧,沈家这次脸丢大了…”
那些或怜悯、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我甚至能看清苏晚晚躲在人群后,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得意和看好戏的兴奋。
我没有理会秦薇的焦急,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质疑和目光。只是将那纸冰冷的婚书仔细折好,收进手袋的夹层里,动作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念安…”陆老夫人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腔调,试图再次上前。
“婚期,”我打断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惨白的脸,落在她身后管家同样惊愕的脸上,“烦请管家先生,按照流程,尽早通知我们沈家。该有的章程,一项都别少。”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拎起手袋,转身。
曳地的长裙在光洁的地面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清脆,稳定,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所有人骤然绷紧的心弦上。
人群下意识地向两边分开,为我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我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穿过那些凝固的、震惊的、复杂的目光森林,一步一步,走向宴厅那扇沉重的、雕花的大门。
身后,死寂被打破,爆发出更大声的、无法压抑的喧哗与议论。
“她就这么走了?”
“真嫁陆凛?”
“沈家能答应?”
“陆沉舟人呢?玩脱了吧!”
这些声音,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有陆沉舟那带着笃定笑意的“等她发现弄错了,还不是得急吼吼地来找我改?”清晰地在耳边回响。
这一次,我不会去找你了,陆沉舟。
推开沉重的雕花门,初夏微凉的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宴厅里甜腻窒闷的空气,也吹起了我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门外,并非预想中的清冷。母亲沈夫人正由司机扶着,急匆匆地刚从车上下来,显然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是罕见的慌乱,看到我,立刻挣脱司机的手,疾步上前。
“念安!”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怎么回事?我刚接到电话说…说婚书…写错了?写成了…陆凛?”她一口气说完,气息不稳,眼圈瞬间就红了,“你告诉妈妈,这不是真的!是恶作剧,对不对?是陆沉舟那小子又在耍什么混账把戏?”
夜风吹拂,花园里的花香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苦涩。司机垂手站在车边,大气不敢出。
我反手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指。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此刻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微小的震动,顺着相贴的皮肤,清晰地传递到我心里。
十年了。从我十八岁第一次穿上订婚礼服开始,每一次满怀期待,每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每一次承受那些“沈家姑娘怕是嫁不出去”的闲言碎语,最心痛、最焦虑、最彻夜难眠的人,从来都是她。
她熬了多少夜,为我绣了多少件嫁衣上繁复的龙凤呈祥?又在每一次婚期被取消后,偷偷流了多少眼泪,还要强撑着替我周旋,面对那些或同情或讥讽的目光?
“妈,”我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婚书是真的。新郎的名字,确实是陆凛。”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直接在母亲头顶炸开。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
“你…你说什么?”她几乎是失声尖叫出来,随即又猛地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沈念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凛他…他瘫了多少年了!那是个废人啊!你嫁过去做什么?守一辈子活寡吗?!”
她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烫在我的手背上。“是不是陆沉舟逼你的?是不是那个小狐狸精搞的鬼?你说话啊!妈去求陆老夫人,妈去跟他们拼了!”她激动地摇晃着我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
司机见状,慌忙上前一步,又不敢贸然拉扯,只能焦急地劝:“夫人,夫人您冷静点,别伤着小姐…”
“我怎么冷静!”母亲猛地甩开司机的搀扶,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你等了陆沉舟十年!整整十年啊!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他身上了!就算他这次又混账,大不了…大不了咱们这次真不嫁了!妈养你一辈子!妈这就带你回家!”
她说着,就要用力把我往车子里拖。
“妈。”我站着没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另一只手覆上她紧紧抓住我胳膊的手背,轻轻拍了拍,那力道很轻,却像带着某种安抚的魔力。
“没有弄错。”我看着她泪水纵横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陆沉舟亲手写的名字,我亲眼看着的。”
母亲的动作僵住了,像是被无形的冰封住,只剩下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这婚,”我微微吸了口气,夜风带着凉意灌入肺腑,反而让那混沌的脑子清醒得发痛,“我嫁定了。”
“……”母亲彻底失语,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新郎,换成了陆凛。”我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明天的天气,“所以,嫁妆单子,可能需要重新拟过。规格…”我顿了顿,迎上母亲彻底茫然的目光,唇角甚至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不能比给陆沉舟的差。”
“……”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宴厅隐约传来的、更加喧闹的议论声。
母亲眼中的绝望、愤怒、不甘,最终都凝固成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缓缓松开了紧抓着我的手,身体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司机一把扶住。
她不再看我,只是失神地望着灯火通明的陆家老宅,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扶住她的手臂,声音放得柔了些:“妈,外面凉,我们回家吧。”
司机连忙拉开后座车门。
母亲被搀扶着坐了进去,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老了十岁。我坐进她身边,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这片华丽而冰冷的喧嚣之地。后视镜里,陆家老宅辉煌的灯火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母亲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袋里那张薄薄的、写满荒诞的婚书,像一块烙铁,紧紧贴着我的腿侧,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陆沉舟,游戏规则,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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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嫁惊婚:冷艳弃妇的致命反击(续)
“陆沉舟!你给我滚出来!”
陆老夫人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嘶哑吼声,像破锣一样穿透陆家老宅厚重的门板和沉滞的空气,砸进我们刚刚驶离的车厢里,连车窗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轻微地晃了晃。
母亲沈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得止住了啜泣,茫然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转向车窗外那灯火通明却像座鬼蜮的陆家大宅。
我闭着眼,靠在后座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袋里那张硬挺的红纸边缘。那声音里的气急败坏和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清晰地告诉我,陆沉舟玩脱了。他以为的玩笑,他笃定我会回头哀求的把戏,这次真的砸穿了他祖母容忍的底线。
“报应…”母亲喃喃着,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麻木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诅咒的快意。她转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我,里面沉淀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空洞。“念安…你告诉妈,你是不是…真的决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车窗外的霓虹光影快速掠过她的侧脸,明灭不定。
我睁开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平静地开口,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异常清晰:“妈,陆家那边,应该很快会有人来正式商议婚期和聘礼。您准备的时候,劳烦多费心。”
母亲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噎住了。她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打量我这个女儿。“你…你这是铁了心要嫁那个陆凛?”她声音发颤,“你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吗?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在陆家后园那座小楼里,跟个活死人没两样!轮椅都坐不稳!念安,你嫁过去,那就是跳火坑啊!”
“我知道。”我轻轻打断她,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陆凛,陆家那位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废人”小叔。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最核心的一点就是十年前一场意外,夺走了他行走的能力,也几乎摧毁了他的健康。他深居简出,如同一个在阳光下消散的幽灵。陆沉舟选他,无非是笃定这个名字能带给我最大的羞辱和恐慌,逼我更快地向他摇尾乞怜。
“可那也比待在陆沉舟这个火坑里强。”我补了一句,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至少,陆凛这个名字写在婚书上,盖着两家的印,它就是个契约。陆沉舟给我的,只有十年里九次被踩在泥里的‘习惯’。”
母亲怔住了,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颓然地靠回了椅背,再次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无声地淌下。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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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来人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第二天一早,陆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老管家就带着烫金的婚书副本和一份厚厚的聘礼单子,登了沈家的门。
管家脸上挂着公式化的、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眼角眉梢却透着极力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显然,昨夜陆家的风暴并未停歇。
“沈夫人,沈小姐。”管家微微躬身,双手将聘礼单子奉上,“老夫人对这次…乌龙事件,深感歉意。为表诚意和弥补,老夫人特意嘱咐,所有聘礼规格,在原定给沉舟少爷的基础上,再添三成。另外…”他顿了顿,从随从手里接过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轻轻打开。
匣子里铺着明黄色的软缎,上面静静躺着一对水头极好、通体碧绿、雕着栩栩如生缠枝莲纹的翡翠镯子。灯光下,那绿意几乎要流淌出来,温润得惊心动魄。
“这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之物,是宫里出来的老物件。”管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老夫人说,沈小姐是个明白人,委屈您了。这对镯子,权当给小姐压惊添妆,望小姐勿要嫌弃。”
母亲的脸色变了变,她自然识货,这对镯子的价值远超所谓“再添三成”的聘礼。这既是陆家表达的最大歉意,也是一种无声的施压——看,陆家给了如此体面,你沈念安也该识趣,该收手了。
管家将那对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老夫人还让老奴带句话,沉舟少爷昨夜被老夫人动用家法,在祠堂跪了一整夜。年轻人一时糊涂,老夫人定会严加管教。小姐您看…这婚书之事,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他话说得委婉,意思却赤裸裸——陆家给了台阶,我该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母亲看着那对价值连城的镯子,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我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温热的触感,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氤氲,掩去眼底一丝极淡的嘲弄。
“管家先生辛苦了。”我放下茶杯,声音平和,“请转告老夫人,聘礼单子我收下了。至于这对镯子…”我目光掠过那抹惊心动魄的绿,“太过贵重,念安受之有愧,还请带回。婚期,就按这上面写的办吧。”
我指了指桌上那张写着“陆凛”名字的婚书副本。
管家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那点强装的恭敬也快维持不住,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和慌乱。“沈小姐,这…这恐怕…”
“没有恐怕。”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劳烦管家回去复命了。”
管家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不解,有惋惜,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收起那对镯子,微微欠身,带着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寂。母亲看着我,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十年的光阴和所有的挣扎。“念安,你这是在赌气,还是在报复?”
“妈,”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里开得正盛的芍药,“我只是在止损。赌气和报复,都太消耗力气了。我只想从陆沉舟这场永无止境的羞辱游戏里,彻底退场。”
---
陆沉舟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在京城最热闹的琉璃街口。
彼时,我正由母亲陪着,刚从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绸缎庄出来。母亲终究是拗不过我,开始着手准备嫁妆,只是兴致不高,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散不去的愁绪。
初夏的阳光有些晃眼,街角那家新开的洋行门口停着一辆惹眼的明黄色跑车。车门打开,陆沉舟长腿一迈走了下来,臂弯里挂着的,正是巧笑倩兮的苏晚晚。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粉色洋装,头上戴着一顶缀满珍珠的小圆帽,像只精心打扮过的小雀儿。
陆沉舟脸上带着宿醉未消的倦怠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额角贴着一小块不甚明显的纱布——大约是昨夜祠堂“家法”的杰作。他一眼就看到了刚从绸缎庄出来的我们。
“哟,这不是沈大小姐吗?”陆沉舟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轻佻的弧度,拉着苏晚晚径直走了过来。他目光在我和母亲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空空如也的手腕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和…被冒犯的不悦?
“忙着准备嫁妆呢?”他语气拖长,带着浓浓的戏谑,“怎么?真打算嫁给我那‘好小叔’了?” “好小叔”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充满了恶意的嘲讽。
苏晚晚依偎在他身边,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无辜和担忧,目光却飞快地在我脸上逡巡,似乎想捕捉一丝一毫的崩溃或难堪。“念安姐,你何必这么倔呢?沉舟哥他只是一时…跟你开个玩笑。”她声音柔柔的,带着“好心”劝解的意味,“你要是真赌气嫁了凛叔,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听说他脾气古怪得很,常年不见人,你…”
“晚晚说得对。”陆沉舟打断她,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看向我,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行了林星晚,闹够了吧?不就是个玉镯吗?值得你拿自己一辈子赌气?”
我一怔。玉镯?他指的是什么?
陆沉舟嗤笑一声,仿佛看穿了我的“故作姿态”:“还装?不就是我母亲当年给你的那个传家玉镯?祖母给你的压箱底翡翠你都不要,不就是因为那个玉镯在我这里?”他瞥了一眼苏晚晚白皙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通体雪白、水头极好的羊脂玉镯。那正是他订婚宴前从我这里强硬要走的,他母亲曾亲手为我戴上的“传媳之宝”。
原来,他以为我执意嫁给陆凛,是为了这只镯子?为了苏晚晚戴了它而赌气?
荒谬得让人想笑。
苏晚晚立刻配合地抬起手腕,那玉镯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晃动,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星晚姐姐,”她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你要是真这么在意这个镯子,我现在就摘下来还给你好了…你别再跟沉舟哥置气了。”说着,她作势要去褪镯子。
“摘什么摘!”陆沉舟一把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不悦,“戴了再久那也是我顾家的东西!我说了要给你戴着试试,就一定会给你试的!”他转向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种被“无理取闹”激怒的烦躁,“林星晚,差不多得了!这镯子现在在晚晚手上,你休想再要回去!赶紧的,去跟祖母说清楚,把婚期给我改回来!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这种把戏!”
他伸出手,像是料定我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递给他,换取他一点施舍般的缓和。
我看着他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又看了看他脸上那种混杂着不耐烦、笃定和一丝被违逆的不爽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他身后苏晚晚那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得意的嘴角上。
心口那片早已冰封的冻土,连最后一点被激怒的涟漪都泛不起了。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厌恶。
我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不是他以为的、试图挽回他心意的“礼物”。
而是一张同样烫金、却印着截然不同名字的大红喜帖。
我随手递给他,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一丝温度:“陆少爷,我和陆凛先生的婚礼定在下月初八,在陆府老宅举行。这是你的喜帖,有空的话,欢迎观礼。”
陆沉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抹不耐烦的、笃定的、施舍般的笑意,像脆弱的石膏面具,一寸寸碎裂、剥落。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喜帖,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却无法理解,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和…谁的婚礼?”
“陆凛。”我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将喜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的指尖,“陆沉舟少爷,收好。”
“林星晚!”陆沉舟猛地回过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彻底羞辱和愚弄的狂怒,“你他妈真疯了?!拿这种晦气东西给我?!”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挥手,狠狠将那张递到他眼前的喜帖打飞出去!
红色的帖子在空中划过一个刺眼的弧度,“啪”地一声掉在满是灰尘的街面上。
“道歉信我不看了!”他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什么时候你把软软看上的那根‘凤栖梧桐’的簪子买来送给她赔罪,我就大发慈悲考虑原谅你!否则,你就等着抱着那个活死人过一辈子吧!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他吼完,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拽住旁边早已吓傻的苏晚晚,粗暴地将她塞进那辆明黄色的跑车,自己也重重摔上车门。
引擎发出刺耳的咆哮,跑车像一枚失控的炮弹,猛地窜了出去,卷起一阵呛人的烟尘。
母亲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看着绝尘而去的跑车,又看看地上那张沾了灰的喜帖,嘴唇哆嗦着:“疯子…真是疯子…”
我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跑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张被遗弃的、皱巴巴的红纸。
夏日的风吹过,带着一丝燥热。
我弯腰,慢慢捡起那张喜帖,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折好,放回包里。
没关系,陆沉舟。
时间会证明,谁才是那个真正被遗弃在尘埃里的人。
---
距离婚期还有三天。
陆老夫人再次派人送了消息,约母亲和我过府一趟,商议婚礼最后的细节。地点定在了陆府后园那座常年幽静、几乎无人踏足的“听雨轩”——陆凛的居所。
这是我和陆凛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穿过曲折的回廊,越靠近那座掩映在繁茂花木中的小楼,空气似乎都变得清冷了几分。鸟鸣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引路的仆妇在小楼前停下,躬身退下。
一个穿着青色布衫、面容沉稳的青年男子无声地出现在廊下,对着我和母亲微微颔首:“沈夫人,沈小姐,请随我来,先生在花厅等候。”
他推开门,一股极淡的、清苦的药香混合着雨后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冲散了初夏的微燥。
花厅布置得异常简洁雅致,没有多余的陈设。窗明几净,窗外是一池开得正盛的睡莲。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正坐在一架木制轮椅上,背对着门口,安静地望着窗外的莲池。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瘦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肩背挺直,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清晰干净的侧脸和脖颈。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了轮椅。
那一刻,饶是心中早已做了无数设想,我依旧感到一丝猝不及防的恍惚。
眼前的男人,苍白。是一种久不见阳光、浸透着药石气息的冷白,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但这苍白并未削减他五官的深邃与俊美,反而更添了几分沉静的疏离感。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
不是想象中的浑浊或黯淡,而是极其幽深,像沉静的古井,又像蕴藏着风暴的海底,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难以窥测的暗流。此刻,那双眼睛正温和地望过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初次见面的审视与礼节性的笑意,却无端地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
“沈夫人,沈小姐。”他开口,声音清冽,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久不言语而微微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悦耳。他微微颔首,动作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从容与优雅,仿佛坐在轮椅上的不是他,而是这花厅理所当然的主人。
“请坐。”他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位置。
母亲显然也被这出乎意料的气度震住了,一时忘了反应,还是我轻轻扶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拉着我在旁边的红木圈椅上坐下。
“劳烦二位跑这一趟。”陆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又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探究。“婚礼琐事,本该由我去府上拜访商议,只是这腿脚…”他唇角极轻微地牵了一下,那弧度带着一丝自嘲的凉薄,“诸多不便,还请见谅。”
“陆先生客气了。”我垂下眼睫,避开他过于直接的目光,声音平淡,“本是应当。”
陆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依旧有些沉郁,但比起那晚的失态,已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只是眼神扫过陆凛时,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无奈,似乎还有一丝…深藏的忌惮?
“是啊,都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老夫人勉强笑了笑,开始说正事,“念安丫头,你看看这流程单子,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还有你陪嫁过来的人手,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听雨轩’旁边的‘枕霞阁’,离淮南近些,也方便照应。”
她刻意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尴尬的话题,只谈实务。
我接过管家递来的单子,仔细看着。陆凛也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修长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的、有节奏的嗒嗒声。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他垂落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古画,只有那微弱的敲击声,证明着他的存在。
就在我快看完单子时,一道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怒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猛地刺在了我的背上!
我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来了。
“祖母!”陆沉舟的声音在花厅门口响起,压抑着翻腾的怒火,“您在这里做什么?还有她——”他的目光越过我,死死钉在轮椅上的陆凛身上,“小叔?呵,真是稀客啊。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您老也舍得从那棺材板里爬出来,见见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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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清雅的药香和莲叶气息,瞬间被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酒气和暴戾的气息冲散。
陆沉舟大步走了进来,暗紫色的劲装衬得他脸色更加阴沉,额角那块纱布尤为刺眼。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烫金的帖子——正是那天被我递给他,又被他狠狠打落在地的那张喜帖!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先是在陆凛身上剐了一圈,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最后才狠狠剜向我,那眼神里燃烧着被愚弄的狂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林星晚!”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你他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