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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0 13:42
文章字数
17526 字
## 碎玉成婚:我嫁宿敌后渣夫疯了
>成亲前夕,周衍川当着我面把婚戒戴在他白月光手上。
>他满不在乎:“不过是个旧款式,回头给你定制新的。”
>朋友打抱不平:“许知微可是等了你七年,从少女熬成老姑娘!”
>他嗤笑:“秦璐刚回国心情不好,拿个戒指哄哄怎么了?”
>我默默将倒掉的醒酒汤冲进下水道。
>后来,他偷改婚书,新郎换成他死对头沈聿修的名字。
>“沈聿修腿都废了,她最后还得哭着回来求我。”
>我攥着写错名字的婚书,第一次笑了:“好,就按这个办。”
>大婚当日,周衍川疯闯喜堂:“我才是新郎!”
>我当众给他一耳光:“请叫我婶婶。”
>他目眦欲裂:“沈聿修根本不能人道!”
>轮椅上的男人攥紧我的手,声音低沉有力:
>“夫人昨夜……验证得还不够清楚?”
---
“这‘深海之泪’……璐璐戴着好看吧?”周衍川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温柔,手指捏着那枚铂金镶嵌的蓝钻戒指,轻轻套在了秦璐纤细的无名指上。
灯光下,十克拉的蓝钻折射出冰冷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那是我熬了三个月亲手画图、跑遍全球找原料、盯着顶级工匠做出来的婚戒。此刻,却圈在另一个女人的指间。
“衍川哥……”秦璐的声音黏腻得像化不开的蜜糖,指尖故意蹭过周衍川的手背,尾音拖得长长的,“这……太贵重了,知微姐会不会……”
“她?”周衍川像是才想起我的存在,懒懒地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随即又专注地欣赏秦璐戴着戒指的手,语气轻佻得如同在谈论一件旧衣服,“一个旧款式罢了。你喜欢就拿着玩。回头再给知微弄个新的就是。”
包厢里的喧闹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死寂。所有目光,看好戏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全都聚焦在我身上。七年,从青葱校园到如今,我许知微成了整个京圈最大的笑话。朋友陈菲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周衍川!你他妈说人话!知微等了你七年!从二十出头等到快三十!你……”
“行了菲菲,”周衍川不耐烦地打断她,手指依旧缠绕在秦璐的指尖,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敷衍,“璐璐刚回国,心情不好。拿个戒指哄哄她怎么了?至于么?”他像是挥苍蝇一样,眼神掠过陈菲,最终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施舍般的宽宏大量,“知微懂事,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对吧?”
秦璐适时地垂下眼睫,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楚楚可怜的阴影,身体更往周衍川怀里靠了靠,手指却炫耀似的举高了一点,让那颗“深海之泪”的冷光直直刺向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留下空荡荡的剧痛和麻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我看着周衍川那张曾经让我迷恋的英俊侧脸,此刻写满了对其他女人的纵容和对我的轻慢。七年时光,我所有的青春、期待、隐忍,在他眼里,原来只值一句“哄哄她怎么了”。
喉咙里堵着一团腥甜的铁锈味。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周衍川终于正眼看我,眉头微蹙,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我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抓起桌上那杯几乎没动过的、原本是为他准备的醒酒汤,径直走向包厢角落的洗手间。温热粘稠的液体在杯壁晃动。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我剧烈的心跳。手腕翻转,暗红色的汤汁毫不犹豫地倾泻而出,被湍急的水流瞬间卷走,冲入幽深的下水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唇色尽失,只有眼底翻涌着冰冷的、近乎毁灭的火焰。身后传来秦璐刻意放大的、带着委屈的抽噎,和周衍川压低嗓音的安抚:“乖,别理她,她就是使小性子……”
水流声停止。我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每一根手指,动作稳定得可怕。然后,转身,推开洗手间的门。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带着探究和看好戏的意味。我无视周衍川投来的、带着审视和不耐的目光,径直走到他面前。
他以为我要哭,要闹,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最后在他的三言两语里偃旗息鼓。
我伸出手,却不是打他,也不是去抢戒指。我的指尖,准确地捏住了秦璐戴着那枚戒指的无名指。冰凉的触感让秦璐浑身一颤,惊惶地看向我。
“啊!”秦璐短促地惊叫一声,下意识想缩回手。
我的动作更快,更稳。两指用力一捏她指关节下方最脆弱的地方,秦璐吃痛,手指本能地张开。那枚价值连城的“深海之泪”,蓝钻依旧璀璨夺目,此刻却像一个烫手山芋,被我轻松地从她无名指上褪了下来。冰凉的铂金和坚硬的钻石硌着我的掌心。
“知微!”周衍川终于变了脸色,声音带着警告,“你干什么?!”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我摊开掌心,那枚沾着秦璐体温和香气的戒指静静躺在那里。我抬眼,目光扫过周衍川愠怒的脸,最后定格在他惊疑不定的瞳孔里。
“脏了。”我的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清晰地在死寂的包厢里响起。手腕猛地一扬!
一道冷硬的、裹挟着蓝光的弧线,精准无比地越过目瞪口呆的人群,穿过半开的窗户缝隙——
“噗通。”
窗外,是漆黑的人工湖。戒指落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重得砸在每个人心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
周衍川的脸瞬间铁青,猛地站起来,椅子被他带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哐当声!他指着窗外,又指着我,气得嘴唇都在哆嗦:“许知微!你疯了?!那是……”
“一个旧款式。”我打断他,一字一顿,把他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迎着他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我甚至微微弯了下唇角,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周少不是说了么?回头再给我弄个新的。我等着。”
说完,我不再看包厢里任何一张精彩纷呈的脸,包括周衍川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脸,以及秦璐瞬间煞白、泫然欲泣的神情。挺直脊背,像一杆刺破乌云的标枪,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后,是周衍川压抑不住的咆哮和秦璐陡然拔高的委屈哭声,还有陈菲带着快意的、毫不掩饰的嗤笑声。走廊的光线昏暗,将我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子。我坐上自己的车,没有立刻启动。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屏幕亮起,屏保是七年前周衍川送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一只丑丑的陶瓷杯,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许知微专属”。
胃里翻江倒海。我捂住嘴,用力压下那股恶心。七年的时光碎片在脑海里尖锐地冲撞。那些年他若有似无的承诺,那些年我为他找的无数次借口,那些年他在别人身边流连而我傻傻等待的背影……最终都化为今晚那枚被轻易送出又被我扔进湖底的“深海之泪”。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周衍川”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我盯着它,直到震动停止。然后,一条短信紧跟着弹了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余怒未消:
【许知微,别给脸不要脸!立刻滚回来给璐璐道歉!否则婚期无限期推迟!你最好想清楚!】
看着这行字,我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悲凉。推迟?他以为我还在乎这个?指腹用力,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被我狠狠删除。世界,终于清静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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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微微啊!”母亲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她几乎是冲进我的工作室,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烫金的大红帖子,脸色苍白,“你快看看!这……这婚书……怎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手把帖子塞到我手里,指尖冰凉。我刚完成一个定制项链的镶石,放下手中精巧的镊子,接过那抹刺眼的红。
打开。目光掠过熟悉的“许知微”三个字,落在旁边本该写着“周衍川”的位置。那里,端端正正印着三个字——
沈聿修。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又诡异地平静下来,沉入一片冰湖。周衍川。他果然做了。用这种最下作、最羞辱的方式,来“惩罚”我那晚在众人面前给他和秦璐的难堪。
“妈,别慌。”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抬手扶住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慢慢说。”
“是周家送来的!刚才周家的管家亲自送来的,说是……说是少爷的意思!还说什么……让你消消气?”母亲急得语无伦次,眼圈都红了,“这……这沈聿修是谁?周家旁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衍川他怎么能这样?他把你当什么了?这婚书是能随便改的吗?!传出去我们许家的脸往哪搁?你这辈子……”
“妈,”我打断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沈聿修”那三个字,冰冷的纸张触感却奇异地让我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潮水般涌上来,淹没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我看着母亲熬得通红的眼睛,想起她这些年为了我的婚事操碎的心,为了赶制那件耗费无数心血的龙凤呈祥嫁衣而熬过的三十多个夜晚……到头来,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场闹剧。
“没关系。”我抬起头,对着母亲露出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释然的笑容,“就按照这上面写的办吧。”
“什么?!”母亲像被雷劈中,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微微!你糊涂了?!这上面写的不是周衍川!是个什么沈聿修!你都不认识!怎么能嫁?!”
“我认识。”我轻轻抽回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庭院里开得正盛的月季,红的像血。“沈聿修。周衍川的小叔叔。周家真正的……顶梁柱。”一个名字,一个曾经在京圈掀起过腥风血雨、最终却又沉寂下去的名字。周家老太爷最疼爱的幼子,曾经惊才绝艳、手段凌厉,却在三年前一场意外中双腿尽废,缠绵病榻,鲜少露面。一个被周衍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对手。
“他……他是不是……腿……”母亲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显然也想起了那个传闻中的废人。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语气轻得像一片羽毛,“无碍,总归都是周家的人。”我转过身,看着母亲绝望的眼神,心里针扎似的疼,声音却异常坚定,“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婚,我必须结。这是周家给的,也是我选的。”我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本了。这是周衍川第九次毁约更改婚期,每一次,都将我推向更深的泥沼,让许家沦为更大的笑柄。京圈早已传遍,许知微是个被周衍川玩腻了甩不掉、刻薄恶毒、名声尽毁的老姑娘。
母亲看着我,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她明白,这已经不是儿女情长的问题,而是关乎许家在京圈的立足。
“好……好……”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只要你决定了……妈……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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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周氏集团大楼顶层。
我没想到会在电梯口撞见周衍川。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铁灰色高定西装,臂弯里挂着秦璐,她穿着一身娇俏的粉色连衣裙,手里拎着最新款的稀有皮包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雀跃。显然是要出门“游玩”。
周衍川看到我,脚步顿住,眉梢高高挑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嘲弄。他上下打量着我今天特意穿的、带着一丝职业利落的香槟色套装,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哟,这不是许大小姐么?”他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笃定,“怎么?终于知道来找我了?想通了?准备怎么给璐璐赔罪?是跪着道歉呢,还是……”
秦璐立刻依偎得更紧了些,娇声软语地插话:“衍川哥~你别为难知微姐了,她可能……只是路过?”
我无视秦璐那点拙劣的表演,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同样烫金的大红请柬,递到周衍川面前。动作干脆利落,脸上没有一丝他预想中的委屈、愤怒或者哀求。
“什么玩意儿?”周衍川皱眉,目光扫过请柬上那对刺目的金色龙凤,又落在我平静无波的脸上。他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疑惑,伸手,两根手指捏住请柬边缘,像拿着什么脏东西似的,随意地抽了过去。
他甚至懒得打开,只用指腹捻了捻那光滑的封面,嗤笑一声,手腕一扬——
那张凝聚了无数心血、宣告着我最终归属的红色喜帖,如同废纸般被他轻飘飘地丢在了旁边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垃圾桶盖上。
“道歉信我不看了。”他懒洋洋地开口,目光重新落回秦璐身上,带着宠溺,“什么时候你把璐璐看上那套L家新出的翡翠金镶玉头面送过来,我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你。”他特意加重了“考虑”两个字,仿佛已经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秦璐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掩着嘴,冲我露出一个胜利者般矜持又得意的微笑。
我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秦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彻底平息。没有解释,没有质问。我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道路,目光冷淡地扫过他,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周衍川似乎被我这种彻底无视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得意僵了僵。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慢,冷哼一声,揽着秦璐的腰,趾高气扬地与我擦肩而过,走进了专属电梯。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秦璐透过缝隙,又朝我投来一个充满挑衅的眼神。
我没有回头。
踩着细高跟,走到垃圾桶旁,弯腰,捡起那张被遗弃的请柬。指尖拂过上面冰冷的“沈聿修”三个字,我小心地擦去上面沾染的一点点灰尘,将它重新放入文件夹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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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前夜,我失眠了。
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床头柜上,静静躺着另一枚戒指。不是那枚被扔进湖底的“深海之泪”,而是沈家昨天派人送来的聘礼之一——一枚简洁到极致的光面铂金指环,内圈刻着极小的“X&S”。
没有钻石的璀璨夺目,只有金属本身冷硬内敛的光泽。像它的主人,那个我几乎只在传闻中听过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手机屏幕突然在黑暗中亮起,是陈菲发来的语音。点开,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微宝!你……你真想好了?明天……明天就……”
我按着语音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嗯。菲,明天,我要做沈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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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老宅张灯结彩,红绸铺地,宾客盈门。
我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全京城最顶尖的妆娘在我脸上勾勒。大红的嫁衣是苏绣顶级大师耗费半年心血所制,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几乎要振翅高飞。凤冠沉重,缀满珍珠和细碎的宝石,压得我脖颈有些发酸。
镜子里的人,眉眼被精心描绘过,美得近乎陌生,带着一种凛冽而疏离的华贵。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娇羞,只有一片沉寂如水的平静。
“小姐,吉时快到了。”小桃在一旁轻声提醒,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门外传来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接亲的队伍到了。按照习俗,新郎官需得亲自将新娘子背出闺房。所有人都以为,坐在轮椅上的沈聿修,会用一顶红缎小轿代替。
然而——
“快看!是马!”窗外传来女眷们压抑不住的惊呼。
我心头微动,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掀开红纱一角。
楼下庭院里,一匹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被仆从牵引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男人端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松,竟不见半分病弱之态!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浅金。他似乎心有所感,倏然抬眸,精准地朝我所在的窗口望来。
目光隔空相撞。
那双眼,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没有想象中的颓废阴郁,反而沉淀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内敛与强大。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竟能骑马?!京中不是盛传他双腿尽废,只能依靠轮椅度日吗?
不容我多想,喜娘和小桃已经簇拥着我,将沉重的凤冠霞帔仔细整理好。红盖头落下,隔绝了视线,只余一片朦胧的红。
被簇拥着走下楼梯,穿过喧嚣的人群。我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身上,好奇、探究、同情、甚至幸灾乐祸。在二门处,一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稳稳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是沈聿修的手。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坚定,不容置疑。他不知何时已下了马,站在我身旁。隔着盖头,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平缓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怕。”
他牵着我,一步步走向门外。他的步伐很稳,完全不像一个废人。这意外的插曲让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惊疑和探究。
周家祠堂改建的喜堂内,红烛高好的,这是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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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内红烛高烧,宾客满座。周家是顶级世家,沈聿修虽沉寂多年,但老太爷余威犹在,加之这场婚礼本身诡异离奇,宾客来得比预想中更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和看戏的兴奋。
我被沈聿修牵着,一步步走向堂前。红盖头隔绝了大部分视线,只能看到脚下猩红的地毯,和他那双穿着黑色锦缎长靴的脚,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碎了我心中关于他“残废”的认知。他能走路!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盖过了即将成为人妇的紧张。
“一拜天地——”
司仪高亢的声音响起。我依言屈身。身旁的沈聿修也稳稳地躬身,动作流畅自然。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端坐着周家老太爷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老太爷须发皆白,眼神锐利如鹰,看不出喜怒。我随着沈聿修再次躬身行礼。就在我即将起身的刹那——
“放我进去!滚开!我才是新郎!我他妈才是新郎官!!”
一声嘶哑狂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喜堂门口!紧接着是家丁的阻拦声、推搡声、器皿落地的碎裂声!
喜堂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门口。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砰”地一声狠狠撞开!
周衍川站在门口,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外套被扯开了口子,额角带着一块刺目的青紫,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冲突。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目光死死锁住一身大红嫁衣的我,胸膛剧烈起伏。
“林星晚!”他嘶吼着我的名字,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难以置信的恐慌而扭曲变调,“你要不要脸?!就因为我迟了这么一会儿,你他妈就随意跟个野男人拜堂成亲?!”
野男人?
这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进喜堂凝滞的空气里。
高堂之上,周老太爷的脸色瞬间沉如寒潭,握着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宾客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周衍川的眼神充满了惊愕、鄙夷和“你找死”的意味。
沈聿修依旧稳稳地站在我身侧,握着我的手甚至没有丝毫放松,只是周身的气息骤然降到了冰点。隔着盖头,我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周衍川却毫无所觉,或者说,他已经被嫉妒和失去掌控的恐慌彻底冲昏了头脑。他推开试图阻拦他的家丁,踉跄着冲进喜堂中央,指着沈聿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衅:
“小叔!你也是!她不懂事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发疯?!林星晚!”他猛地转向我,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扭曲的命令口吻,“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换上喜服!跟我拜堂!!”【付费起点】
死寂。绝对的死寂。
偌大的喜堂,只剩下周衍川粗重的喘息声和红烛燃烧的噼啪轻响。
“孽障——!!!”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周老太爷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因为暴怒浑身都在颤抖,手中的拐杖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旁边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
“哐当——!!!”
价值连城的古董瞬间粉身碎骨!飞溅的瓷片如同暴雨梨花,吓得近处的宾客纷纷后退!
老太爷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堂下那个不知死活的长孙,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再敢胡言乱语一句,家法伺候!今日是你小叔沈聿修的大喜之日,岂容你在这里撒泼发疯!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老太爷的雷霆之怒彻底镇住了场面。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立刻扑上去,死死按住周衍川的肩膀和胳膊。
周衍川被这声怒吼和突如其来的压制震得懵了一瞬,赤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清醒的惊惧,但随即又被更大的不甘和荒谬感淹没。
“小叔的大喜之日?不可能……明明是我和林星晚……”他挣扎着,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和我青梅竹马,早就定下了婚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嫁给小叔?!这一定是弄错了!祖母!祖母你放开我!林星晚!星晚!你说话啊!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要嫁的是我!”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目光死死地钉在我盖着红盖头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和疯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深吸一口气,盖头下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就是现在。
“怎么会弄错。”我的声音透过红绸,清晰地传遍整个喜堂,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一直安静站在我身后的陪嫁丫鬟小桃,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恭恭敬敬地捧出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正中央,正是那张烫金的大红婚书!她高高举起,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上面清晰的字迹!
我的声音冷漠地继续响起:“这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我林星晚,与夫婿沈聿修的名字!周家下聘、纳吉、请期,桩桩件件,皆是以沈聿修之名行之。这些日子送往各位府上的喜帖,上面也清清楚楚印着我二人的姓名!”
我的目光仿佛穿透红盖头,落在周衍川那张因绝望而惨白的脸上:“何来弄错之说?”
“不错!”宾客中立刻有人高声附和,是陈家的一位老亲,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些日子筹备婚事,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跑前跑后忙活的都是沈家大爷身边的心腹,连林家小姐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听说都是沈家大爷亲自挑选的!若不是自己的媳妇,谁会如此上心?”
“就是!”另一位与周家不太对付的世家夫人也冷笑着接口,“今日这成亲的大日子,我们可都瞧见了,周小少爷您这位‘新郎官’,一大早可是带着那位秦小姐出城快活去了!哪有新郎官对成亲这么不上心的?我看啊,这婚书,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如同锋利的刀子,将周衍川那点可怜的借口和谎言戳得千疮百孔。他这些年对婚事的敷衍、对秦璐的偏爱、对我这个“正牌未婚妻”的轻慢,早已是京圈公开的秘密。此刻被当众揭开,只显得他今日的“抢婚”行为更加可笑、可鄙、自取其辱!
周衍川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一片惨白,又因为巨大的羞愤而涨得通红,青紫交加,精彩纷呈。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鄙夷、嘲讽、冷漠,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骨髓。他精心构建的、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世界,在我平静的陈述和宾客们毫不留情的指摘下,轰然倒塌。
“星晚……”他看着我,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甚至透着一丝绝望的深情,“林星晚,你真的要因为跟我赌这一时之气,就嫁给一个废人?你知不知道他……”他的目光怨毒地扫过旁边轮椅上的沈聿修(沈聿修在老太爷发怒后已被家丁扶回轮椅,安静地坐着,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和恶毒:
“你不能嫁给他!我小叔他根本就是个不能人道的瘫子!你嫁过去就是守活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进这个火坑!你不能因为他毁了你一辈子!”
“畜生——!!!”
这一次,暴怒的不是老太爷,而是一直隐忍未发的周老夫人!她那保养得宜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扭曲变形,抄起手边小几上一个沉甸甸的玉如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周衍川狠狠砸了过去!
“噗!”
玉如意没有砸中额头,却重重地撞在周衍川的侧脸颧骨上!一声闷响!鲜血几乎是瞬间就从他破裂的皮肤和嘴角涌了出来!触目惊心!
周衍川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他昂贵的西装前襟,染红一片。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和受伤。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向疼爱他的祖母,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衍川,声音尖利而绝望:“我们周家的脸……都被你这孽障丢尽了!滚!给我滚出去!”
周衍川没有去擦脸上的血,他顶着半边红肿带血的脸颊,目光依旧死死地锁着我,固执地重复着那句话,声音里带着一种凄厉的、孤注一掷的执拗:“星晚……你不能嫁……他是废人……他不能……”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愤怒和一种被彻底践踏的羞辱感灼烧着我的理智。他为了阻拦我,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竟不惜当着满堂宾客,如此恶毒地诋毁他的亲叔叔!这不仅是在侮辱沈聿修,更是将我和林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从此以后,我林星晚,将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柄——一个明知对方“不能人道”还上赶着嫁过去的女人!
怒火如同岩浆喷发!我猛地抬手,狠狠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刺目的光线让我微微眯了一下眼,但我毫不在意。盖头飘落在地。我顶着精心描画的妆容和冰冷刺骨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满脸是血、狼狈不堪的周衍川面前。
他看到我盛装下美得惊心动魄却冷若冰霜的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艳和更深的悔恨与渴望。
下一秒,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他没有受伤的右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喜堂里炸开!这一巴掌,蕴含了我七年的委屈、隐忍、背叛和此刻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周衍川的头被我打得猛地偏向一边,右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和他左脸的青紫红肿交相辉映,狼狈到极点。他彻底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我的夫君如何,”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还轮不到你一个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侄子在这里妄加评判!你当我林家是什么小门小户?定亲之前,连对方身体如何这等大事,都不会查问清楚吗?!”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喜堂的气氛陡然一变!
对啊!林家也是名门!结亲乃是头等大事,怎么可能不派经验丰富的试婚嬷嬷去查验?林星晚既然敢嫁,必然是确认过沈聿修的身体状况!周衍川刚才的话,不仅恶毒,更是愚蠢至极!等于直接质疑林家的教养和判断力!
“林小姐说得对!周小少爷你简直是昏了头!”
“是啊是啊,林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自己女儿跳火坑!”
“我看他是魔怔了,为了抢人,连自己亲叔叔都敢如此污蔑!”
风向瞬间逆转。质疑和鄙夷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周衍川,将他彻底淹没。他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惨白和被戳破谎言的惊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想说他根本没有改错婚书,想说他才是被设计的那个……
就在这时——
“北辰哥——!!”
一道凄婉哀绝的哭喊声从门口传来。一道粉色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不顾一切地推开那些按着周衍川的家丁,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是秦璐!她不知何时也赶来了,此刻发髻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副楚楚可怜、肝肠寸断的模样。
“北辰哥!你没事吧?疼不疼?呜呜呜……”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用洁白的丝帕去擦拭周衍川脸上的血迹。动作间,衣袖滑落,露出她纤细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只莹润通透、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镯!
那抹熟悉的、温润的白光,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周老夫人的眼睛!
“这镯子?!”周老夫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几步冲到秦璐面前,苍老但依旧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一把死死攥住了秦璐的手腕!力气之大,让秦璐痛呼出声。
老夫人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玉镯,声音因为震惊和某种可怕的猜想而颤抖:“这镯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周家只传嫡长媳的祖传之物!是她当年亲手戴在周衍川母亲手上的!后来……后来周衍川说送给了林星晚!
秦璐被老夫人可怕的眼神和力道吓得浑身一抖,眼珠飞快地转动,立刻垂下头,摆出更加可怜委屈的姿态,带着哭腔道:“是……是北辰哥……他见我前几日被星晚姐姐推倒受了惊吓,心里不安,才……才暂时借给我戴的……” 她刻意加重了“借”字,又把脏水泼回了我身上。
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我,泪眼婆娑,语气充满了“大度”和“牺牲”:“星晚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这玉镯才赌气要嫁给沈家大爷的!对不对?我现在就还给你!我把它还给你!你消消气,别闹了,好好和北辰哥成亲吧!”
她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地作势要去褪手腕上的玉镯。
好一招以退为进!三言两语,不仅将镯子的来源说得暧昧不清,暗示周衍川对我的“不忠”,更将我嫁给沈聿修的根本原因,归结为争风吃醋、为了一只镯子而赌气的儿戏!她秦璐,倒成了顾全大局、委曲求全的“好人”!
果然,她这姿态一做出来,周衍川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秦璐“深情”和“委屈”点燃的熊熊怒火和对我的彻底失望!
他猛地一把扣住秦璐正在褪镯子的手,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我,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宣判: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嫁给我小叔,还有什么资格拿这镯子?!这镯子便送给你了!”
秦璐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狂喜,虽然极力压制,但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她“害羞”地低下头,依偎在周衍川怀里,手指却紧紧攥住了那只玉镯,仿佛怕被人抢走。
周衍川紧紧搂着秦璐,像是搂着最后的战利品和慰藉,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恨,有不甘,有被背叛的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彻底的绝望。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林星晚,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说完,他不再看喜堂里任何人,包括气得几乎要晕厥的祖父祖母,也不再看高堂之上脸色铁青的沈聿修,只搂着秦璐,带着一身狼狈和血迹,在众人鄙夷、嘲讽、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目光中,踉跄着、却挺直了脊背(试图维持最后的尊严),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喜堂。
那背影,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壮和愚蠢。
我没有看他离去的背影,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喜堂,最后落在身旁轮椅上的沈聿修脸上。
他也正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和……赞赏?
司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试探着问:“沈……沈大爷,林小姐……这……这礼……?”
沈聿修缓缓收回落在我脸上的视线,重新看向司仪,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鸦雀无声的喜堂:
“继续。夫妻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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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这是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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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堂的喧嚣与闹剧,被隔绝在新房之外。
红烛高燃,跳跃的火焰在墙上投下巨大的、摇曳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清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像极了身边这个男人的气息。
我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喜床上,凤冠霞帔早已卸下,只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绯色寝衣。沈聿修坐在轮椅上,被贴身护卫推到了床边。房间很静,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我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
他挥手示意护卫退下。厚重的房门被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刚才在喜堂掀盖头打人的气势早已消失殆尽,面对这个仅有一纸婚书联系、深不可测的男人,只剩下陌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他……真的如周衍川所说吗?
“夫人,”沈聿修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他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床边。那双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方才在堂前,多谢你出言维护。”
我微微一怔,没料到他会先道谢。想起自己那番关于“试婚嬷嬷”的辩解,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那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托词,林家根本不曾派人去查探过他的身体。我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干涩:“……夫君言重了。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
“该说的话?”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轮椅已经停在了床边,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冷香混合着酒气。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茧,指节分明,缓缓探向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身体却僵住了。他的指尖并未落下,只是虚虚拂过一缕垂落在我颊边的碎发,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克制和……一丝玩味?
“夫人方才,”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在喜堂上,气势如虹,逼得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哑口无言。怎么此刻,”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耳廓,“倒像只受惊的兔子?”
心跳骤然失序!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我猛地抬眼,对上他那双含着深意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着我此刻慌乱的模样。一股被看穿、被戏弄的羞恼涌了上来,夹杂着对未知的恐惧和破罐破摔的冲动。
“周衍川说……”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说你……说你不能人道……”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直白,太鲁莽,也太……伤人。
果然,沈聿修的动作顿住了。空气瞬间凝滞。他脸上的那点若有似无的玩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如同寒冰覆盖的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墨色翻涌,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酝酿着未知的惊涛。
我的指尖瞬间冰凉。
就在我几乎要为自己的失言窒息时,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磁性,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不能人道?”他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裹着冰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他操控轮椅,更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几乎将我完全笼罩。那只原本拂过发丝的手,稳稳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和……热度。
隔着薄薄的寝衣,他的掌心滚烫。
“夫人想知道,”他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直接喷洒在我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锁住我,里面翻滚着浓重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暗色,混合着一种被冒犯后的冷冽和一种……强烈的、极具侵略性的征服欲。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清晰,带着致命的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不如,亲自来验证一下?”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袭来!天旋地转间,身体已经被他强势地揽入怀中,压倒在那层层叠叠、柔软却带着束缚感的大红锦被之上!
“啊!”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他竟能站?!他的腿……!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过脑海,带来巨大的震撼,但瞬间就被更汹涌的感官冲击淹没。他的身体沉重而有力,带着惊人的热度和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牢牢地禁锢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焚毁。不再是传闻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阴郁废人,而是一个充满了原始力量和强势掠夺气息的男人!
“你……你的腿……”我挣扎着,试图推开他坚实的胸膛,声音破碎不成调。
沈聿修的回答是一个滚烫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重重地落了下来,彻底封缄了我所有未出口的疑问和惊呼。那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攻城略地般的宣告。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酒香和他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强势地掠夺着我的呼吸和理智。
纱幔被他随手扯落,如同红色的瀑布,倾泻而下,将床上纠缠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暧昧的光影里。龙凤喜烛依旧高燃,烛泪无声流淌,映照着锦被上的龙凤呈祥图案,在剧烈的起伏中扭曲变形。
夜,漫长而炽热。那些关于“废人”的流言,在男人一次比一次更深、更有力的索取和证明中,被彻底碾碎成齑粉。每一次的深入,都像是对周衍川最响亮的耳光,也像是对我那七年荒唐等待最彻底的告别与埋葬。
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才终于放过早已精疲力尽、意识模糊的我。温热的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轻轻落在汗湿的额角。
“睡吧。”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魇足后的慵懒,如同催眠的魔咒。我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是:传言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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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上三竿。
浑身的酸痛如同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提醒着我昨夜发生的一切绝非梦境。睁开眼,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是我的陪嫁丫鬟小桃。
“小姐醒了?”小桃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手脚麻利地扶我起身,“姑爷天刚亮就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了,特意交代说您累着了,让您多歇歇,今早的敬茶免了。”
我的脸颊瞬间爆红。那个男人……他绝对是故意的!这让我以后怎么去面对周家的长辈?!
梳洗过后,身体的不适感缓解了些,但双腿依旧发软。在小桃的搀扶下,我慢慢走出精心布置的新房院落。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疲惫。然而,刚出院门,一片刺目的粉色身影便撞入眼帘。
秦璐!
她直挺挺地跪在院门口冰凉的石板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头发有些凌乱,额角还带着一块不明显的淤青。原本精致的粉色衣裙皱巴巴的,衣襟处甚至被撕开了一个小口,露出一小片刺目的红痕。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又狼狈,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
看到我出来,她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像看到救星一般,猛地扑跪上前,双手死死抓住了我绯色寝衣的下摆。
“星晚姐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沙哑又凄楚,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抖,“求求你了!去看看北辰哥吧!昨晚……昨晚你洞房花烛,他在外面喝了一整夜的酒!他……他把我当成了你……抱着我哭了一夜……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她一边哭诉,一边“不经意”地抬起头,将颈侧那些暧昧的、新鲜的吻痕和抓痕暴露在阳光下,敞开的衣领内,春光若隐若现,同样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星晚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我把玉镯还给你!你把它拿回去!你回到北辰哥身边好不好?求你了!”她说着,手忙脚乱地去褪手腕上那只莹润通透的羊脂白玉镯,动作急切,仿佛那镯子是什么烫手山芋。
呵。我心中冷笑。这是来“求情”?分明是来炫耀周衍川昨夜如何“思念”我,如何在她身上发泄,又如何在她身上留下这些“爱的印记”。用这种自损八百的方式,想激起我的同情?还是想让我难堪?
我垂眸,目光平静地扫过她颈间的痕迹和那只价值连城的玉镯,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做了他那么久的‘好妹妹’,难道不想他抬你做个贵妾?或者,”我微微俯身,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嘲讽,“干脆取代我,做他的正妻?”
秦璐的呼吸猛地一窒,抓住我衣摆的手瞬间收紧。
我直起身,看着她瞬间褪去伪善、露出怨毒之色的眼睛,微微一笑,如同淬毒的罂粟:“你与其在这里跪着求我,不如想想怎么拿下周衍川。不过,可惜啊……”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就算你嫁给了他,我林星微,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婶婶。日后晨昏定省,你还得日日来给我……磕头请安。”
“你……!”秦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软软!”
周衍川冲了过来。他看起来比昨晚更加憔悴,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歪斜,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宿醉气息和……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脂粉与情欲的甜腻味道。
他脸色急切,一把将跪在地上的秦璐用力拽了起来,护在身后,随即抬头,目光带着怒火朝我射来:“林星微!你对她做了什么?!她……”
质问的话戛然而止。
周衍川的目光如同被钉住,死死地、不可置信地定格在我的颈侧。
那里,白皙的肌肤上,几个新鲜而暧昧的、如同红梅落雪般的吻痕,在秋日明晃晃的阳光下,清晰得刺眼!那是昨夜沈聿修留下的,带着占有和宣告的印记。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愤怒、嫉妒和某种被彻底背叛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那眼神,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灼痛感!
“你和他睡了?!”周衍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而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充满了震惊、暴怒和一种荒谬绝伦的痛楚,“你怎么能……你怎么敢?!林星微!你这个贱……”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污言秽语!
不是我的手。
轮椅滚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沈聿修不知何时已到了我身后。他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甚至没有看我,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冷冷地钉在周衍川脸上。刚才那一巴掌,正是他身旁那位沉默的贴身护卫所为,快如闪电,力道十足。
周衍川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他捂着脸,惊怒交加地瞪着沈聿修:“小叔!你……”
“闭嘴。”沈聿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冻结了空气。“她是你婶婶。再敢出言不逊,就不止是一巴掌了。”他的目光扫过周衍川护在身后的秦璐,语气平淡无波,却字字诛心:“大清早衣衫不整跪在你婶婶门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既然你如此‘怜惜’她,昨夜又在她身上留下了这么多‘念想’……”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秦璐颈间的痕迹,带着冰冷的审视:“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视而不见。今日便做主,替你将人收房,纳她为妾……”
“不行!”周衍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断沈聿修的话,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我不纳妾!更不会纳她!”
沈聿修眉梢微挑,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语气更冷了几分:“哦?看来我这侄儿还是个痴情种子?”他转而看向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秦璐,那目光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让秦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既然你看不上做妾……”沈聿修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那就做个通房丫头吧。正好前院还缺几个浆洗的粗使丫头。”
通房丫头!地位比普通丫鬟高不了多少,连管事嬷嬷都能随意差使!秦璐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惊恐地看向周衍川,眼中满是哀求。
“不!”周衍川被彻底激怒,他一把将秦璐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什么,他梗着脖子,对着沈聿修,更像是对着我,大声吼道:“我纳!我不仅要纳她为妾!还要让她做贵妾!风风光光地迎进门!”
贵妾!在正妻未进门之前先纳贵妾!这无疑是自绝于京圈所有名门闺秀!周衍川这一吼,几乎是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我心中冷笑。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的。让这对“有情人”牢牢锁死吧!
沈聿修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询问。我迎着他的视线,微微弯起唇角,那笑容冰冷而艳丽,如同开在深渊边缘的花:“夫君做主便是。侄儿既然一片‘真心’,我们做长辈的,自然要成全。”
“好。”沈聿修薄唇轻启,一锤定音,“那就贵妾。三日之后,抬进来吧。”他不再看周衍川那张因愤怒和憋屈而扭曲的脸,以及秦璐那副劫后余生却又难掩狂喜的表情,操控轮椅靠近我,温热的大手自然地覆上我微凉的手背。
“外面风凉,回屋吧。”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我,在周衍川如同淬毒般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缓缓消失在院门之内。身后,只剩下周衍川粗重的喘息和秦璐压抑不住的、带着一丝得意和野心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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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修言出必行。三日后,一顶粉色的软轿,悄无声息地从周家侧门抬进了秦璐。没有宾客,没有仪式,只有一纸贵妾的文书和几抬寒酸的“嫁妆”。
周衍川似乎想用这场低调来平息京圈的非议,然而,一个世家嫡子,在正妻未进门之前,先大张旗鼓地纳了一个身份不明、来历可疑、还搅黄了原定婚事的女人做贵妾——这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笑话和丑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那些原本还碍于周家权势、对周衍川抱有几分幻想的贵女家族,彻底关上了大门。更有御史风闻奏事,将周家宠妾灭妻、家风不正的弹劾折子递到了御前。
陛下与皇后情深,最恨此等乱家败德之事。一道口谕,将周老夫人召入宫中,严厉申饬。周老夫人回府后,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铁青,看着跪在堂下、依旧梗着脖子、为秦璐“鸣不平”的长孙,最后一丝祖孙情谊也化作了滔天怒火。
“孽障!我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周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来人!给我打!打到他清醒为止!打完了,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谁也不准给他送饭!”
“祖母!”周衍川惊愕抬头。
“打!”周老夫人声音尖利,带着绝望的决绝。
粗壮的廷杖毫不留情地落在周衍川背上、臀上,沉闷的击打声伴随着他压抑不住的痛哼,在肃穆的厅堂里回荡。秦璐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整整二十杖,直打得周衍川皮开肉绽,冷汗浸透衣衫,最终支撑不住昏厥过去。行刑的家丁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去了阴冷潮湿的祠堂。而秦璐,则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架着,扔回了她那间偏僻的、刚刚抬进去的贵妾小院,禁足思过。
顾老夫人的雷霆手段,终于让周衍川品尝到了他肆意妄为的苦果。他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醒来,背臀剧痛,饥肠辘辘,看着昏暗烛光下祖先牌位上那些冰冷的名字,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和……恐惧。
秦璐的日子更不好过。贵妾的名头如同虚设,府里的下人们踩高捧低,对她这个惹怒了老夫人、害得少爷受罚的“祸水”避之不及。克扣用度,冷言冷语是家常便饭。周衍川自身难保,更无法护她周全。短短几日,她便憔悴得脱了形。
就在周衍川跪祠堂的第三天夜里,一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水的巨石,轰然炸开——
秦璐死了!
据说是她得知周衍川受罚极重,生怕老夫人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自己(周老夫人确实在彻查她的来历),竟趁着夜色,卷走了周衍川房中不少值钱的金银细软和首饰,甚至包括她手腕上那只视若珍宝的羊脂白玉镯,想从后花园的角门溜走,坐船逃离京城!
周家护卫发现后立刻追赶。秦璐慌不择路,竟逃到了府邸后门外的运河码头。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她狗急跳墙,不顾自己根本不善水性,抱着沉重的包袱就跳入了漆黑冰冷的运河中!结果……再也没能浮上来。
尸体是第二天清晨被早起的船夫发现的。包袱散开,金银珠宝散落一地,那只莹润的玉镯,还死死地套在她已经泡得发白肿胀的手腕上,成了她贪婪最讽刺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