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 碎光永寂 >顾淮深车祸失明后，我卖掉公司日夜守着他复健。 >直到听见护士嗤笑：“顾先生装得真像，明明看得见还让您喂饭。” >我颤抖着翻出他签字的财产文件——所有资产早被转移到小三林薇名下。 >“赌约生效。”他搂着林薇轻笑，“只要她生下健康孩子，你就得滚。” >当晚我腹痛如绞时，林薇抽走我的止痛泵：“忍忍吧，镇痛剂会影响胎儿发育呢。” >监控里传来他们的调笑：“等她流产，你就能用‘身体缺陷’起诉离婚了。” >我拔掉针头冷笑：好戏才刚开始。 --- ### 第一部分 “‘剖！现在就剖！’苏晚姐，您再撑半小时宫颈就全开了！”助产士死死按住我抓向手术同意书的手。 指尖划过冰凉的塑料板，带出一道血痕。 “等不了…他在等这个孩子……”冷汗浸透额发，黏在眼前一片模糊，“顾淮深需要继承人…协议里写了…” 监测仪尖锐的警报声刺破产房，像把刀捅进太阳穴。 “胎心骤降！快！通知麻醉师准备手术！”主治医师的吼声被更剧烈的宫缩碾碎。 我蜷缩起来，指甲抠进掌心。疼。比三个月前那场车祸更疼。那天顾淮深的跑车在盘山公路冲出护栏，我推开他时，后视镜碎片扎进了我的小腹。 “保住孩子……”血从齿缝渗出，腥甜的铁锈味，“必须保住……” — “淮深，尝尝这个。”我把吹温的汤勺抵到他唇边。 他茫然地“望”着虚空，薄唇紧抿。瓷勺磕在牙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又在浪费东西？”林薇端着药盘进来，声音像浸了冰水。她手指纤长，毫不客气地抽走我手里的骨瓷碗。“顶级花胶炖三小时，顾先生现在脾胃弱，虚不受补，苏晚姐不懂吗？” 汤碗被她随手搁在茶几上，褐色的汤汁晃出来，洇湿了顾氏集团最新的季度财报。 顾淮深摸索着抓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小晚别走……”他声音沙哑，带着车祸后的虚弱，“你不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林薇俯身给他调整背后的软枕，真丝衬衫的领口擦过他下颌。我清晰地看见，她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勾了勾他耳后的碎发。 “顾先生，该换药了。”她拿起碘伏棉球，动作轻柔地擦拭他额角那道已经结痂的浅疤。“苏晚姐，”她头也不抬，“麻烦您把地上那点汤汁擦干净，保洁阿姨要明早才来。” 拖把在光可鉴人的黑胡桃木地板上划动，水痕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落地窗外，暮色四合，像块脏污的绒布裹住这栋位于半山的别墅。这里是顾淮深的“疗养所”，远离市区喧嚣，也远离他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中心。 “苏晚姐，”林薇清点着药箱里的纱布和药瓶，声音没什么起伏，“明天开始，顾先生的进口神经修复针剂要加量了。” 我停下手，看向她。“上次加量才一周，医生不是说看恢复情况再……” “顾先生头痛发作得更频繁了。”她打断我，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是您没观察到，还是观察到了没说？”她合上药箱，咔哒一声轻响，“一针一万二。苏晚姐，您私人账户里，还够支应几针？” 心头猛地一抽。为了支付他天价的治疗和复健费用，我卖掉了婚前创办的设计工作室。流水般的支出，早已掏空了所有积蓄。 林薇拿出一个平板，屏幕幽幽亮着。“这是明细。”她指尖划过，“这个月仅进口药品和器械租赁就二十三万七。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顾淮深紧闭的双眼，“复健师费用，每小时一千。” 我攥紧了手里的拖把杆。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哑声说。 顾淮深在床上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林薇立刻俯身过去，几乎是贴着他耳朵低语：“顾先生，头疼又犯了？我给您揉揉。”她纤细的手指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打圈。 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一瞬，喉咙里溢出极轻的喟叹。 林薇侧过头，视线像冰冷的蛇信舔过我。“苏晚姐，”她唇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听说您母亲留下的老房子地段不错？放着也是放着，不如……” “不行！”声音冲出喉咙，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那是我妈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千叮万嘱要守住的念想。 顾淮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薇直起身，把平板塞进我怀里。“那就请苏晚姐尽快把下个月的疗养基金补足，五十万。”她拿起药盘，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一下下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哦，对了，复健师下周需要新的专用器械，定金五万，明天中午前要付清。” 她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我们，声音清晰地传来：“顾先生，您说，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康复过程，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 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清冷的月光。 我僵在原地，平板的冷光映在脸上。账户余额那一栏，鲜红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23,458.17。 “小晚……”床上传来顾淮深低低的呼唤，带着不确定的惶惑，“你还在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在，淮深。我在。”我走到床边，握住他摸索着伸出的手。 他的手指收紧，冰凉，用力得指节泛白。 “别离开我，小晚。”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我闭上眼，感受着他手心的凉意和微弱的颤抖，胸口像堵着浸透水的棉絮，闷得喘不过气。“嗯，”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不离开。” 夜色深沉。别墅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我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看着顾淮深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昏睡。床头灯柔和的光晕勾勒着他瘦削的侧脸轮廓，曾经意气风发的棱角被病痛磨平了几分，显得脆弱而无助。 林薇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心上。 五十万。五万定金。 手机屏幕幽幽亮起，几条未读信息来自同一个名字——房产中介小张。 “苏小姐，御景苑那套高层公寓，买家出价很诚意了，全款付清，您考虑下？” “苏小姐？方便电话沟通吗？” “苏小姐，买家那边在催了……” 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微微颤抖。御景苑……那是我们结婚第一年，顾淮深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要给我一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家。 海风咸涩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终于，指尖落下，敲出回复：“价格可以。尽快走流程。” 发送。 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苍白模糊的脸。一种巨大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我起身，想去倒杯水。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醒床上的人。走到门口，手刚搭上冰凉的门把手——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顾淮深蜷缩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双手死死按住额角，冷汗瞬间浸湿了鬓发。 “淮深！”我冲回床边，“头又疼了？” 他紧闭着眼，牙关紧咬，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呻吟，痛苦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药！林薇！药放哪里了？”我慌乱地拉开床头柜抽屉，瓶瓶罐罐碰得叮当响。没有！那个蓝色的特效止痛喷剂不在！ 剧痛似乎稍稍平息了一瞬，他艰难地喘息着，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小晚……别走……别找她……”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好，不走，不走。”我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你忍忍，我去拿药，很快！” 他固执地摇头，手指收紧，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不……不要离开……视线……”他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不见……我害怕……”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抽搐。 “不怕，淮深，不怕。”我回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胡乱地擦着他额角的冷汗，“我在这儿，就在这儿守着你。” 他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依旧紧绷，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过了许久，那股剧烈的震颤才慢慢平息下来，他脱力般瘫软在枕头上，胸膛起伏不定，脸色白得像纸。 我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想去给他倒水。刚一动，他的手指立刻痉挛般地收拢，攥住了我的衣角。 “别……”他眼皮动了动，似乎想睁开，却又无力地合上，只剩下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别……” 我僵在原地，看着被他攥出褶皱的衣角，又看看他毫无血色的唇和紧蹙的眉头，最终颓然坐回那张冰冷的沙发。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 新来的复健师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叫迈克。他动作专业，讲解耐心，但那双深邃的蓝眼睛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顾淮深被他扶着，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复健区，艰难地尝试着迈出第一步。 “很好，顾先生，左脚，向前。”迈克的声音平稳。 顾淮深的手紧紧抓着复健架，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左脚试探着往前挪了一小步，身体却猛地一晃。 “小心！”我下意识想冲过去扶。 “苏女士！”林薇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瞬间钉住我的脚步。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侧，双臂环胸，“复健需要专业指导，您贸然干预，万一造成二次伤害，谁负责？”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迈克稳稳地扶住了顾淮深的手臂。 “我没事，小晚。”顾淮深喘着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朝着我声音的方向，“别担心。”他空洞的眼神掠过我的位置，没有焦点。 迈克扶着他站稳，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林薇，又落回顾淮深身上，带着职业性的鼓励：“很好，顾先生，您做得非常棒。我们休息一下。” 他扶着顾淮深慢慢走到休息区坐下。林薇立刻递上温水和毛巾，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她甚至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尖拂开了顾淮深额前被汗水黏住的一缕碎发。 顾淮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 林薇直起身，转向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苏晚姐，顾先生复健用的无菌凝胶用完了。需要尽快采购。这是型号和供应商。”一张打印好的清单被递到我面前。“还有，”她顿了顿，“迈克先生的课时费，需要预付下个月的。一共十五万。” 清单上的数字像小虫子，密密麻麻地爬进眼睛。 我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指尖冰凉。“知道了。” “另外，”林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顾先生昨天提了一句，说晚上睡眠质量不太好。我建议更换一套更高端的助眠系统，供应商资料我稍后发您邮箱。”她拿起自己的平板，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了几下，“哦，对了，这套系统需要定制安装，首付款百分之五十，大约二十万。” 我捏着清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薇，”我的声音干涩发紧，“淮深现在的情况，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和稳定的情绪支持。这些昂贵的设备……” “苏晚姐，”林薇打断我，那双漂亮的杏眼直视着我，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仓皇和无力，“作为顾先生的健康管理师，我的职责是尽一切可能，为他提供最优的康复环境和医疗支持。至于资金保障，”她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那是您作为家属需要考虑的问题，不是吗？”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迈克正低声用英语和顾淮深交流着什么，顾淮深微微侧着头，神色有些茫然，但还是努力地应着。 林薇不再看我，转身朝他们走去，步伐优雅从容。 我站在原地，那张轻飘飘的清单像块烙铁，烫得手心发痛。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晃得人头晕目眩。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上。那里，放着我昨天偷偷藏进去的、妈妈留下的一对老玉镯。 — 产房里，刺耳的警报声还在持续。剧痛像潮水，一阵强过一阵，几乎要将意识彻底淹没。 “胎心还在降！快！准备手术室！”医生的声音透过一层水雾传来。 “苏晚姐！用力啊！再坚持一下！”助产士焦急地喊着。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烈的血腥味。坚持？为了什么？为了那个冰冷的协议？为了他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继承人？ 视野开始模糊，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闪回。 车祸后他死死抓住我的手，声音破碎：“小晚…我的眼睛…是不是…完了？”那一刻，他眼中的恐惧和无助，是真的。 林薇第一次踏入这间卧室，挑剔的目光扫过昂贵的医疗设备，对着护士交代医嘱时，他闭着眼，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还有昨天深夜，我因腹痛醒来，发现他不在床上。摸索着走到书房门口，里面竟透出一线微弱的光。门虚掩着。我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极低的交谈声，是林薇！ “……文件都签好了，顾先生放心。‘蓝海’项目转移得很顺利，林小姐那边已经接收完毕。” 接着是顾淮深的声音！不再是病中的虚弱沙哑，而是那种我无比熟悉的、带着掌控感的低沉语调，只是此刻压得极低，像怕被谁听见：“她没起疑？” “暂时没有。她心思全在您的‘眼睛’和……孩子上。” 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冰冷的嘲弄：“很好。再拖一阵，等孩子落地，‘身体缺陷’这条理由就足够充分了。” “顾先生，”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万一……孩子不健康呢？她最近状态很差，那些药……” “不健康？”顾淮深的声音陡然冷厉下去，像淬了毒的冰棱，“那更好！一个无法孕育健康继承人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占着顾太太的位置？协议失效，她只会输得更惨。” 门外的我，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小腹的钝痛骤然加剧，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狠狠搅动。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陷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挪回卧室，每一步都踩在尖锐的碎冰上。 “苏晚姐！苏晚姐！醒醒！别睡！”助产士焦急的呼喊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拽回。 眼前一片血红的光晕。 “血压在掉！快！准备输血！通知手术室！立刻剖宫产！” 纷乱的脚步声，金属器械冰冷的碰撞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身体被剧烈地推动，天花板刺目的灯光飞速向后掠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扎进脑海—— 顾淮深，你赌输了。 --- ### 第二部分 冰冷的器械碰撞声是意识沉浮的锚点。身体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又被强硬地缝合。痛楚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唯一清晰的是腹中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空。 孩子…… “早产儿体征暂时稳定，送NICU观察！”陌生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 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只有指尖能微弱地动弹一下，触碰到身下粗糙的床单。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感官开始缓慢回流。消毒水的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带着死亡般的洁净感。耳朵捕捉到细微的仪器滴答声，规律得像催命的倒计时。 还有……人声。 “……血压、心率都平稳了，出血基本控制住。麻药代谢完就能醒。”一个疲惫的女声，应该是护士。 “孩子怎么样？”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林薇！刻意压低的语调也掩不住那份冷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三十一周早产，体重偏轻，各器官发育不完全，目前只能上呼吸机维持。NICU那边说，至少要在保温箱待两个月，后期还要看心肺功能发育和感染情况。”护士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像是在陈述一项冰冷的物品属性，“费用很高，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知道了。”林薇应了一声，脚步声靠近床边。 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脸上，带着评估和审视，像在检查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苏晚姐？”林薇的声音放得很柔，甚至带着点虚假的关切，“你醒了？” 眼皮沉重，我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刺眼的白光涌进来，模糊的视野里，是林薇放大的脸。她穿着香槟色的真丝衬衫，妆容精致，耳垂上两点碎钻闪着冷光，与这惨白的病房格格不入。 “孩子……”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宝宝在新生儿科，很安全。”她唇角弯着，眼神却没什么温度，“早产，要在保温箱住一阵子。你放心，顾先生说了，会尽一切资源保住孩子。”她刻意加重了“资源”两个字。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资源？他顾淮深的资源，现在都握在她手里吧？ 小腹刀口的剧痛开始苏醒，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肉里搅动。我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蜷缩。 “很疼吧？”林薇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同情，她俯下身，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伸向床边挂着的镇痛泵，“宫缩加上剖腹产刀口，确实难熬。”她的指尖落在镇痛泵的调节钮上，却没有按下加强剂量的按钮，反而轻轻拨弄着细长的输液管，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探究。 “不过苏晚姐，”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虚伪的劝导，“镇痛剂或多或少会通过乳汁代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