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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30 11:50
文章字数
6149 字
“两个铜板,你就把我卖给了那个又疯又丑的马奴?”江晚捏着那两枚还带着谢景之体温的铜钱,指尖掐得发白。
谢景之慵懒地倚着门框,锦衣上的暗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阿晚,别说得这么难听。萱儿心善,见那马奴孤苦,想给他找个伴儿。你反正……也无处可去,不是吗?”
他身后的好友轻嗤:“景之,何必跟她说这么多。一个孤女,能给你挡灾是她的福分,如今萱姑娘需要正妻之位,她若识趣,自请为妾便是,闹到这地步,难看。”
江晚的目光掠过谢景之,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假山旁那抹窈窕的身影——魏萱儿,醉月楼新晋的花魁,也是谢景之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她正用绣帕掩着唇,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
“十年……”江晚的声音很轻,像即将散尽的余晖,“谢景之,我在谢家十年,就只值这两个铜板?”
六岁那年,南州大疫,江家满门皆殁,是谢家老爷拿着婚书上门,说江谢两家早有婚约,接了她这个孤女来养。十年间,她守着本分,学着规矩,绣嫁衣,盼洞房,以为终能得个归宿。
谢景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透出几分不耐:“江晚,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爹找来给我挡灾的玩意儿,婚约?那不过是哄你安心的幌子。萱儿才是与我心意相通之人,她出身将军府,即便暂时落难,风骨也非你能比。”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带着施舍般的语气:“现在低头,去给萱儿奉茶认错,我或许还能容你留在府里,做个通房。”
江晚忽然笑了,将两枚铜钱轻轻放在身旁的石凳上:“铜钱还你。婚约就此作罢,我自愿离开,绝不耽误你娶魏萱儿。这个条件,谢公子可满意?”
谢景之脸色一沉,眼底的温和瞬间冻结,他猛地打落铜钱:“我谢景之向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将你许给马奴,此事便绝无更改!”铜钱滚落草丛,消失不见。
“好,我嫁。”江晚转身,脊背挺得笔直。
“站住!”谢景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江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他?哪怕是个低贱的马奴,只要给你个正妻的名分,你就甘之如饴?”
“宁为马奴妻,不做公子妾。”江晚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谢公子,祝你与魏姑娘,百年好合。”
谢景之盯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化作一声冷笑:“江晚,你会后悔的!后日我与萱儿拜堂后,你若拼死守节,我或许还会去救你!若你竟敢让那马奴碰你……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江晚,你当真要穿这身嫁衣?”谢景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站在廊下,看着屋内一袭红衣的她。
江晚没有回头,指尖抚过嫁衣上粗糙的刺绣:“谢公子今日大婚,不去前厅招待宾客,来我这破落院子做什么?”
他几步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何必作践自己?那马奴住的棚子四面漏风,连张床都没有……”
“不劳费心。”江晚抽回衣袖,语气平静,“既已签了身契,我就是孟家的人了。”
谢景之突然压低声音:“若你现在反悔,我还能去把契约要回来。萱儿那边……我已经说服她,许你一个贵妾之位。”
江晚终于转过身,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谢景之,你听好了——我宁愿在草堆里睡一辈子,也不愿在你后宅看人脸色过日子。”
他脸色骤变,眼底翻涌着怒意:“好!好得很!江晚,你别后悔!”
前院传来喧闹的喜乐声,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谢景之拂袖而去,锦衣擦过门框,带起一阵冷风。
**第二部分**
【付费起点】
江晚望着镜中模糊的容颜,慢慢将一支素银簪子插进发髻。门外传来婆子不耐烦的催促:“新娘子该上轿了!”
没有花轿,没有聘礼,只有一辆运草的牛车等在后门。江晚攥紧袖中的一个小包袱,那里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全部家当。
“等等。”魏萱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穿着正红的嫁衣,珠翠环绕,“妹妹今日出嫁,我做姐姐的,总该来送一送。”
她走上前,指尖划过江晚的嫁衣料子,忽然惊呼一声:“哎呀,这怎么有根针!”说着便捂住手指,泪眼盈盈地看向谢景之,“谢郎,我的手好疼……”
谢景之急忙上前,捧住她的手仔细查看,再抬头时眼神冰冷:“江晚,你就这么恨萱儿?”
江晚看着魏萱儿指间那若隐若现的红痕,忽然觉得可笑。她还没开口,魏萱儿就柔柔弱弱地靠进谢景之怀里:“不怪妹妹,定是绣嫁衣时不小心落下的针……只是这手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抚琴了。”
“萱儿别怕。”谢景之柔声安慰,转而冷眼扫向江晚,“来人!取绣花针来,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丫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魏萱儿怯生生地添了把火:“天这么冷,妹妹穿得厚,针哪扎得进去呀……”
谢景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那就把外衫褪了。”
江晚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十年相处,她竟不知他能绝情至此!
“谢景之!”她声音发颤,“我今日嫁人,你非要这般折辱?”
他冷笑:“是你先对萱儿下手。”
正当丫鬟们要上前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公子,吉时已到,我来接娘子。”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立在院中。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脸上带着半张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硬朗——正是那个传言中又疯又丑的马奴,孟星河。
可此刻他站得笔直,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疯态?
谢景之眯起眼:“谁准你进来的?”
孟星河不卑不亢:“按契书,今日江晚姑娘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目光扫过江晚泛红的眼眶,语气沉了几分,“谢府若是反悔,现在还能把契约撕了。”
“反悔?”谢景之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我谢景之吐口唾沫都是钉!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孟星河不再多言,大步走进屋内,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江晚肩上:“娘子,我们走。”
他的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衣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驱散了江晚周身的寒意。她怔怔地看着他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或许这场荒唐的婚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站住!”谢景之拦住去路,死死盯着江晚,“你当真要跟他走?”
江晚攥紧孟星河衣袖,指甲掐进掌心:“是。”
一个字,斩钉截铁。
谢景之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江晚!你若是赌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许你平妻之位,与萱儿平起平坐……”
“谢公子。”孟星河伸手隔开他,力道恰到好处却不容挣脱,“强留他人妻室,非君子所为。”
谢景之被那股巧劲推得踉跄后退,眼睁睁看着孟星河护着江晚走出院子。牛车吱呀呀地驶远,消失在巷口。
好友凑上前低语:“景之,不过是个孤女,何必动气?魏姑娘还在前厅等你拜堂呢。”
谢景之望着空荡荡的巷口,胸口堵得发慌。他原本笃定江晚会哭闹、会上吊,会求着他收回成命……唯独没想过,她会这般决绝地跟着一个马奴离开。
“她一定会后悔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等吃过苦头,就会回来求我……”
*(此处省略部分情节,若需继续请告知)*
牛车颠簸了半个时辰,停在城郊一处僻静的院落前。与其说是马棚,不如说是三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瓦房,院中甚至还种着一株红梅。
孟星河推开木门:“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江晚愣在原地:“这……不是马棚?”
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除了肤色略显黝黑,竟是说不出的俊朗。
“我从未说过自己住在马棚。”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谢景之说的?”
江晚忽然明白过来——那些关于马奴又疯又丑的传言,恐怕都是谢景之故意散播的。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羞辱她,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留。
“为什么买下我?”她轻声问,“你明明可以拒绝。”
孟星河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旧的玉佩:“认得这个吗?”
江晚瞳孔骤缩——那是她父亲随身佩戴的物件!南州大疫时,父亲用它换了一袋米,才让她撑到谢家来人……
“你是我爹的……”
“故人之女。”他打断她,“我欠江家一条命。”
夜色渐深,红烛高燃。江晚坐在铺着崭新被褥的床榻上,听着门外孟星河沉稳的脚步声。他坚持睡在外间,将里屋让给了她。
“若你不愿,明日我便送你离开。”他临睡前这样说,“银钱已经备好,足够你安身立命。”
江晚望着跳跃的烛火,忽然开口:“我留下。”
脚步声停顿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低沉的回应:“好。”
****第三部分
红烛燃了半截,蜡泪堆叠如小山。
江晚和衣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听着外间孟星河均匀的呼吸声。她以为自己会失眠,却在松香与皂角混合的气息里很快睡去。
后半夜,她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
披衣起身,推开里屋的门,就见孟星河蜷在临时搭的板床上,额角全是冷汗。听到动静,他猛地睁眼,眼底的警惕在看到是她后才缓缓散去。
“吵到你了?”他撑着手臂坐起,掩唇又低咳两声。
江晚注意到他左肩的粗布衣裳渗着暗色:“你受伤了?”
“旧伤,不碍事。”他试图遮掩,却被江晚按住了手腕。
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江晚看清了他肩胛处那道狰狞的伤口——不是新伤,却因未曾好好处理而反复溃烂,边缘红肿不堪。
“谢家马场的马奴,也会受这种伤?”她转身去取水盆和干净的布,语气平静,手下动作却利落。
孟星河看着她熟练地清洗伤口,眼神复杂:“你懂医术?”
“在谢家十年,总要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江晚没有抬头,专注地撒上金疮药。这药粉还是她偷偷备下,原本是想为那个总爱骑马射箭的谢景之准备的。
想到这个名字,她手下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
孟星河闷哼一声,却低低笑了:“看来我这买卖,做得不亏。”
“自然不亏。”江晚包扎好伤口,抬眼看他,“两个铜板换来个会医术的娘子,孟公子赚大了。”
四目相对,烛火噼啪一响。
孟星河先移开视线,耳根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红:“天色尚早,再歇会儿吧。”
江晚回到里屋,却再无睡意。她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孟星河说是故人之女,可父亲生前从未提过有这样一位故人。
他到底是谁?
***
翌日清晨,江晚被饭香唤醒。
推开屋门,就见院中石桌上摆着清粥小菜,孟星河正在井边打水洗漱。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哪还有半分昨夜的病弱。
“吃了饭,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将拧干的布巾递给她。
饭后,孟星河领着江晚穿过一片竹林,停在一处幽静的山谷前。谷中竟有数十匹骏马在悠闲吃草,毛色油亮,体态矫健,远比谢家马场的马精神。
“这些马……”
“才是真正的好马。”孟星河抚过一匹凑过来的黑马脖颈,“谢家送往边关的那些,早就被掏空了身子。”
江晚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孟星河摘下面具,目光锐利如鹰:“半年前,北境一战,我军因战马突发癫狂而损失惨重。那些马,名义上出自谢家马场。”
“你怀疑谢家……”
“不是怀疑。”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函,“是证据确凿。谢家长期用少量疯马草喂养战马,剂量控制得极好,平日看不出异常,只在剧烈奔跑后才会发作。”
江晚接过密函,越看心越凉。上面清晰记录着谢景之与塞外胡商往来的账目,还有魏萱儿引荐那个胡商给谢老爷的经过。
“魏萱儿……她不是将军府千金吗?为何要害谢家?”
“将军府千金?”孟星河冷笑,“她不过是将军府逃奴的女儿,冒名顶替罢了。那胡商,是她真正的生父安排的人。”
江晚忽然想起,谢景之曾说为赎魏萱儿耗尽心血,急得鬓角生白发。现在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为情所困,而是谢家资金链出现问题的征兆!
“你潜伏在谢家马场,就是为了查这个?”
孟星河颔首:“我奉皇命暗中调查此案。谢家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背后还有更大的鱼。”他看向江晚,目光深沉,“现在,你还觉得我只是个马奴吗?”
江晚捏紧密函,指节泛白。她想起谢景之将她卖掉时那不屑的嘴脸,想起魏萱儿矫揉造作的眼泪,想起谢夫人假惺惺的“劝嫁”……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是这盘棋里最无足轻重,却又恰好被卷入漩涡中心的那颗棋子。
“你需要我做什么?”她抬头,眼神清亮而坚定。
孟星河似乎没料到她如此平静,怔了一瞬才道:“谢景之后日会来‘救’你,这是最好的取证时机。他心虚之下,必定会露出马脚。”
“好。”江晚应得干脆,“我帮你。”
***
两日后,大雪封山。
谢景之果然来了。他带着数十家丁,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当看到开门的是披着狐裘、面色红润的江晚时,他明显愣住了。
“阿晚……你没事?”他上下打量她,像是不认识一般。
江晚拢了拢狐裘,语气疏离:“谢公子大雪天登门,有何贵干?”
谢景之脸色变幻,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跟我回去,我这就休了魏萱儿,许你正妻之位!”
江晚用力甩开他:“谢景之,你我已经两清。”
“两清?”他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指着她身上的狐裘,“这料子至少值百两!一个马奴哪来的钱?定是你用身子换的!江晚,你就这么下贱?”
“谢公子慎言。”孟星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缓步走出,虽穿着粗布衣裳,通身的气度却让谢景之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本侯的夫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本……侯?”谢景之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疾驰而至,为首将领翻身下跪:“参见镇北侯!末将奉旨,助侯爷查抄谢家!”
谢景之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看看孟星河,又看看江晚,忽然疯癫般大笑起来:“好啊……江晚!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故意联合他来害我谢家是不是?”
江晚平静地看着他:“若你不行不义之事,谁又能害你?”
证据确凿,谢家顷刻间倾覆。谢景之被戴上枷锁时,仍死死瞪着江晚:“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
魏萱儿闻讯赶来,见到这场面,脸色煞白地想要溜走,却被官兵拦住。她哭喊着扑向谢景之:“谢郎!救我!”
谢景之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滚!你这毒妇!”
混乱中,江晚悄悄将一枚玉佩塞进孟星河手中——那是从谢景之贴身衣物里找到的,与密函上胡商的信物一模一样。
孟星河握紧玉佩,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多谢夫人。”
三个月后,镇北侯府。
江晚坐在窗下绣一件小衣,腹部已微微隆起。孟星河端着安胎药进来,见她蹙眉,柔声道:“不想喝便不喝。”
“哪能由着性子来。”江晚接过药碗,忽然道,“边关战事将起,你何时动身?”
孟星河一怔:“你如何知道?”
“你书房的地图,我看见了。”江晚放下药碗,目光清亮,“带我一起去。”
“胡闹!你怀着身子……”
“正因为怀着身子,才更不能留在京中。”江晚抚上小腹,“谢家余孽未清,魏萱儿至今在逃。我在你身边,最安全。”
孟星河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次年春,北境战场。
江晚一身利落骑装,正在伤兵营帮忙包扎。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取她后心!
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扑来,硬生生用肩膀扛下这一箭。是孟星河!
他反手一刀斩断箭杆,将江晚护在身后,目光冷厉地看向放冷箭的人——竟是乔装成士兵的魏萱儿!
“为什么……”魏萱儿握着弓,满脸不甘,“若不是你,我早就成了谢家主母……”
江晚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忽然觉得可悲:“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谢景之,而是谢家的财富和地位吧?”
魏萱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孟星河一箭射中膝盖,倒地就擒。
战事结束后,孟星河因军功卓著,被封为异姓王。回京受封那日,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王印放在江晚手中。
“若无夫人相助,臣无法肃清军中毒瘤,亦无法赢得此战。这王位,该有她一半。”
皇帝大笑,特旨准江晚与孟星河同享王爵尊荣。
又一年春日,王府花园。
江晚抱着咿呀学语的女儿,看孟星河笨拙地给孩子喂米糊。阳光暖暖地洒在一家三口身上。
“娘子,”孟星河忽然抬头,眼神温柔而郑重,“等孩子大些,我带你回南州看看。岳父岳母的墓,该修葺了。”
江晚眼眶一热,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好。”
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曾经那个捧着两枚铜钱无助彷徨的孤女,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星辰大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