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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23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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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3 字
## 拆弹专家为影后引爆我的十年
>江烬拆错引线的那七秒,我们的十年爱情被炸得粉碎。
>他在排爆现场抛下我,护着新晋影后白薇薇冲出火海。
>新闻头条是英雄救美的照片,右下角躺着流产昏迷的我。
>一年后废墟重逢,他跪在焦土上举起拆弹钳:“听雨,最后一次,让我救她。”
>我笑着按下遥控器:“好啊,这次我亲自为你计时。”
>倒数十秒,他才知道我腹中曾有个孩子。
>而他亲手剪断了那根生命线。
---
“江烬拆错引线的那七秒,我们的十年爱情被炸得粉碎。”
我对着镜头说这句话时,声音稳得像冰封的河面,底下却暗流汹涌,裹挟着足以溺毙一切的寒意。咖啡馆的角落,采访我的记者小孟手指悬在录音键上,忘了按下去。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气音:“叶姐……”
窗外,巨大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着一年前那场震惊全国的化工厂爆炸案新闻回放。火光冲天,浓烟翻滚。画面定格在一张照片上——我的未婚夫江烬,穿着厚重的排爆服,头盔面罩掀起,汗水和烟灰糊了满脸,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怀里紧紧护着一个女人,新晋影后白薇薇,她蜷缩着,长发凌乱,脸上沾着灰,看向镜头的眼神惊惶又惹人怜惜。标题鲜红刺目:**“生死七秒!拆弹专家江烬火海勇救影后!”**
没人注意到,在照片右下角,爆炸冲击波掀翻的扭曲护栏下,倒着一个穿着和他同款情侣冲锋衣的女人。那就是我,叶听雨。那时,我腹中刚刚发芽的生命,正悄然流逝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
“那天,”我端起凉透的咖啡,指关节捏得泛白,“是我们恋爱十周年的纪念日,也是我查出怀孕的第七天。”
小孟终于找回声音,小心翼翼地问:“您……您当时也在现场?”
“对,我就在那里。”我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屏幕,落回那片焦黑的废墟。“我是战地记者,刚回国休整。他说,那天是他最后一次出重大危险任务,想带我看看他工作的地方,然后……”我顿住,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苦涩,“然后,我们该去领证了。”
记忆呼啸着撞回脑海。
* * *
一年前,化工厂核心区。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化学品气味,混合着未散尽的硝烟。巨大的反应罐像沉默的钢铁怪兽,一个结构复杂的自制炸弹,如同恶毒的毒瘤,吸附在它的关键阀门上。红绿蓝三色导线纠缠虬结,倒计时液晶屏猩红的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跳动着:**00:03:47**。
江烬单膝跪在炸弹前,排爆服让他动作显得笨拙,但那双戴着特制手套的手,却稳得可怕。他手里的拆弹钳悬在蓝色导线上方,离那细如发丝的金属线只有几毫米。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听雨,退到安全区。”他头也没回,声音透过头盔内置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
“我就在这儿。”我固执地站在他侧后方五米处,摄像机的镜头稳稳对准他和那个致命的装置。脚下传来微弱的震动,是远处救援和警戒的同事踩踏的声音。我的胃里一阵翻搅,不是因为害怕,是那刚降临的小生命在抗议这恶劣的环境。七天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惊喜。
“江队!白小姐情绪崩溃了!在三号隔离区!”对讲机里传来助手林野急促的呼叫,背景音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挣扎声。
江烬悬停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猛地抬头,视线穿过复杂的管道丛林,投向三号隔离区方向。白薇薇穿着昂贵的真丝礼服,显然是来这附近拍广告的,此刻像个受惊的鸟雀,被两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死死拉住,哭喊着要往外冲。
“薇薇!待在原地别动!”江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焦灼。
“江队!炸弹!”林野的嘶吼几乎破音。
就在江烬分神看向白薇薇的那一瞬——或许只有零点几秒,又或者更长——他手中的拆弹钳落下,精准地剪向那根蓝色的导线。
“嗤啦——”
细微的电流声响起,如同死神的低笑。
液晶屏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没有如预期般熄灭。相反,它疯狂地闪烁了一下!
**00:03:46**
**00:03:45**
**00:03:44**……
不是停止,是加速!
江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错了!”一声嘶哑的咆哮从他喉间挤出。
“轰——!!!”
不是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沉闷、压抑,仿佛从地心深处爆发的怒吼。巨大的火球以那个反应罐为中心,瞬间膨胀、吞噬!灼热的气浪像无形的巨拳,狠狠砸来!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我眼睁睁看着江烬的身体被爆炸的冲击波猛地掀飞,像一个破败的布偶,重重砸在几米外的管道上。然而,就在他被掀飞的同时,我看到他强忍着剧痛,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转了一个角度,手臂竭尽全力地伸向同样被气浪掀翻的白薇薇!
他抓住了她!
两个人翻滚着,重重落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沙袋掩体后。火舌舔舐着他们落地的边缘。
而我——
那毁灭性的力量没有放过我。摄像机脱手飞出,视野天旋地转。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金属护栏上,剧痛瞬间炸开,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抛起,又落下。小腹深处,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绞痛猛地攫住了我,比任何外伤都要清晰,都要残忍!
温热的液体无法遏制地从腿间涌出,迅速浸透了衣料,黏腻而冰冷。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远处沙袋后,江烬挣扎着撑起身体,脱下自己的排爆服头盔,手忙脚乱地罩在白薇薇头上。他的目光,焦灼万分,穿透翻滚的浓烟和跳跃的火光,牢牢锁在她身上。
没有看向我这边。
没有。
* * *
“滴…滴…滴…”
单调的仪器声是意识回归的第一缕线索。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掀开一条缝。刺眼的白光模糊了视线,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
病房。死寂的病房。
我试图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小腹深处,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又被硬生生缝合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里的伤口。
“小雨?小雨你醒了?” 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是妈妈。她扑到床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紧紧抓住我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手心冰凉湿黏。
“妈……” 喉咙干得冒火,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
“别说话,别说话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妈妈哽咽着,手颤抖着抚上我的额头,想帮我拨开汗湿的鬓发,却又怕碰疼我。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主治医生许医生走了进来,看到我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
“叶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他翻开病历夹,语气温和而谨慎。
“孩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
许医生和妈妈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沉重和怜悯,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我刚刚复苏的意识上。
“小雨,” 妈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孩子……没能保住……爆炸的冲击和摔伤……对不起,孩子……”
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
那单调的仪器滴答声,妈妈压抑的啜泣声,窗外模糊的车流声……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沉重得要把骨头都震碎。小腹那空落落的剧痛,此刻拥有了实质,像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用力挤压,捏碎。
我的孩子。那个在我身体里悄然孕育了七天的、还没来得及感受阳光和父母爱意的小生命。那个我想在十周年纪念日,当作最珍贵礼物送给江烬的小生命。
没了。
在我昏迷不醒、躺在冰冷废墟上的时候,在我最爱的男人为另一个女人挡去危险的时候,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眼前阵阵发黑。
“叶小姐,请冷静!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情绪不能激动!” 许医生急促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泣不成声:“小雨,你别这样……别吓妈妈……你还有妈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
一道穿着病号服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江烬。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的半张脸苍白憔悴,颧骨处带着擦伤,嘴唇干裂。左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另一只手用力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他的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慌乱地扫过病房,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听雨!”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甩开身后试图搀扶他的林野,跌跌撞撞地扑到我的床边。
“听雨!你怎么样?你醒了?你……”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我脸上逡巡,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深深的恐惧。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我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我的前一秒,我猛地别开了脸。
动作幅度不大,却用尽了此刻我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冰冷的排斥,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隔开了咫尺的距离。
江烬的手僵在半空。他眼中的狂喜瞬间冻结,被错愕和更深的恐惧取代。
“听雨?”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声音发颤,“是我,阿烬……”
“出去。” 我的声音很低,沙哑得像砂砾摩擦,却异常清晰,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听雨,对不起,我……”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身体前倾。
“我让你出去!” 我猛地转回头,死死盯着他。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烧尽后的、令人心悸的荒芜和冰冷。刚刚涌上喉咙的腥甜还在翻搅,连带着恨意一起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江烬被我眼中的恨意钉在原地,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他看到了我苍白如纸的脸色,看到了我裹在被子下、因流产而依旧平坦却无比空荡的小腹。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痛苦和悔恨瞬间淹没了他。
“孩子……” 他喃喃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江烬!你没听见吗?我女儿让你出去!” 妈妈猛地站起身,像护崽的母狮,挡在我和江烬之间,愤怒地指着门口,“滚出去!你还嫌害她不够惨吗?!”
林野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江烬,为难又尴尬:“阿姨,叶姐,烬哥他伤得很重,刚醒过来就非要过来看叶姐……”
“看什么看?!” 妈妈的声音尖利,“看他怎么为了救那个影后害得我女儿流产?看他怎么在新闻里当英雄,让我女儿躺在废墟里没人管?!滚!都给我滚!”
病房里的争吵声引来了护士和其他人。门口很快聚集了几个人影,低声议论着。
江烬在林野的搀扶下,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看着被妈妈护在身后、眼神空洞冰冷地望向窗外的我,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巨大的绝望和痛苦几乎将他压垮。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牵扯到胸腹的伤口,身体痛苦地蜷缩。
林野和另一个同事连拉带拽,把他拖出了病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嘈杂。
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
只有妈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娱乐新闻的页面。
巨大的标题写着:**“英雄柔情!排爆专家江烬病房守护影后白薇薇,康复路漫漫情谊坚!”**
配图是江烬的病房。他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绷带,坐在床边。白薇薇穿着素雅的病号服,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色苍白柔弱,正低头小口喝着一碗汤。江烬微微侧身看着她,眼神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疲惫和关切。
照片的光线处理得很好,氛围温馨而感人。
下面的评论热火朝天。
“患难见真情啊!江警官太man了!薇薇女神值得!”
“听说爆炸时江警官拼死保护薇薇,自己差点没命,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薇薇好可怜,受了惊吓还被某些人连累,江警官照顾她是应该的!”
“某些人?指那个叶记者吗?她不是也在现场?好像伤得也不轻?”
“她那是自找的!非要去危险区拍什么拍!害得我们薇薇也跟着倒霉!”
“就是!要不是为了救她,江警官和薇薇可能伤得还没那么重呢!”
……
我伸出手,指尖冰冷而麻木,轻轻点了一下屏幕上的照片。照片放大,江烬那侧脸轮廓分明,眼神里的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对战友、对同事的关切。
那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保护欲,是一种在危难中滋生的、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特殊情愫。
“小雨,别看这些了……” 妈妈哭着想要拿走平板。
我收回手,闭上眼。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心脏的位置,那里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爆炸炸毁的,何止是那个化工厂?
炸碎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爱情,是我用十年心血构筑的全部未来。
而那个我以为会为我挡风遮雨的男人,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在生死抉择的关头,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的手,在剪断那根错误的引线时,也精准地剪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 第二部分:复燃的灰烬与淬毒的刀锋
“滴…滴…滴…”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监测仪器的声音规律地切割着令人窒息的空气。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却照不暖我身体里那片冻土般的荒芜。
江烬被林野他们强行带出去后,门外似乎有过短暂的争执,但很快平息。妈妈红着眼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那点微弱的暖意像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就被吞噬。
许医生再次进来检查,动作轻柔,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克制和不易察觉的同情。
“叶小姐,手术很成功,但……”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放得更低,“爆炸冲击和坠落造成的盆骨损伤,加上流产清宫手术……创伤很大。你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未来……”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未来怀孕的可能性,会非常、非常低。”
妈妈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非常低?呵。那个微小的、承载了我所有期待的生命,已经在那片冰冷的废墟上彻底消失了。未来?我的未来,在江烬剪断那根蓝线的七秒里,就已经被炸成了齑粉。
“知道了。”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没有任何波澜。
许医生看着我空洞的眼神,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留下注意事项后离开了。
日子在消毒水味和无声的煎熬中流淌。我拒绝见任何人,包括杂志社来看望的同事。电话被打爆,社交账号塞满了各种信息——有关心,有猎奇,更多的是对那场爆炸、对江烬和白薇薇“英雄美人”故事的追问。
我通通屏蔽。
妈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绝口不提江烬,只是偶尔看着窗外,会偷偷抹眼泪。
直到第七天。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是林野。他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花瓣新鲜,露珠晶莹,散发着浓郁的香气。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脸上带着明显的愧疚和为难。
“叶姐……”他声音干涩,“烬哥他……这几天情况不太好,伤口感染反复发烧,刚退烧就闹着要来看你,被医生按住了……这花,是他让我送来的。他说……对不起。”
我的目光掠过那束洁白的百合。多么讽刺。十周年纪念日,他也买了百合,说纯洁永恒。如今,这花只让我想起那摊浸透了冲锋衣下摆的、暗红色的血。
“拿走。”我闭上眼,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叶姐,烬哥他真的知道错了!那天他剪错线,是因为白薇薇那边突然失控尖叫,他分心了那么一瞬!后来爆炸,他以为你跟着他退到了安全区,根本不知道你被气浪掀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真的!”林野急切地解释着,试图为江烬开脱。
“他不知道?”我猛地睁开眼,眼底的冰寒让林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不知道护栏后面倒着的是谁?还是他看见了,但当时白薇薇更重要?”
“不是的叶姐!”林野脸涨得通红,“现场太乱了!浓烟大火!他……”
“林野,”我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出去。花带走。告诉他,别再来了。”
“叶姐……”
“出去!”
林野最终抱着那束碍眼的百合,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病房再次恢复死寂。妈妈担忧地看着我:“小雨……”
“妈,”我转过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轻得像叹息,“帮我办出院手续吧。这里……太闷了。”
**一个月后。战地前线临时营地。**
干燥的风裹挟着沙砾打在简易板房的墙壁上,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硝烟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卫星电话的信号断断续续。
“头儿,你真决定接这个?”电话那头,我的老搭档大熊声音沉重,“那个废弃化工厂的核心区?现在那里就是一片污染源,鬼知道辐射值有多高,结构还松垮得随时会塌!你身体……”
“资料都发给你了。”我打断他,声音透过劣质的通讯线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灰狐’组织在那里秘密重启了小规模高危化学品合成,证据链就差最后实地拍摄这一环。国际刑警那边等着要,时间窗口很短。”
我坐在折叠桌前,面前摊开着化工厂最新的卫星扫描图和结构分析报告。手指划过其中一处标注为“原三号隔离区”的区域,停顿了一下。那里,曾经是白薇薇尖叫的地方。
“可是你的伤……”大熊还在犹豫。
“死不了。”我扯了扯嘴角,端起手边冰冷的浓咖啡灌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直冲喉咙,压下了胃里的不适。“团队和设备按计划三天后抵达边界点汇合。盯紧‘灰狐’的动向。”
挂掉电话,我走到简易的洗手池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瘦削、苍白却线条冷硬的脸。眼底沉淀着驱不散的阴霾,像暴风雪过后的冻原。曾经的柔软和光芒,被那场大火和冰冷的手术台彻底焚毁、剥离。
小腹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一道狰狞的疤。而里面的空荡和时不时传来的隐痛,时刻提醒着我失去了什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恨意的余烬。
休养?静养?在充斥着江烬和白薇薇“英雄爱情”报道的世界里静养?不。只有最危险的地方,只有让肾上腺素在生死边缘狂飙,才能让我暂时忘记那片浸满鲜血的废墟,忘记那冰凉的仪器声,忘记镜子里那个破碎的自己。
更重要的是,我需要钱,大量的钱。不是为了生活,是为了一个计划。一个需要精密布局、需要不择手段才能实现的计划。战地记者的高额风险津贴和独家素材费,是启动资金最快的来源。
这一次的化工厂废墟,既是工作,也是我为自己选择的祭台——祭奠我死去的孩子,和同样死去的爱情。
**三个月后。国际新闻颁奖典礼后台。**
镁光灯闪烁得令人眩晕。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礼服,站在阴影里,与外面的喧嚣格格不入。刚刚上台领取了年度最佳战地报道奖,掌声雷动,但我只觉得那声音遥远而空洞。
镜子里映出的人影,妆容精致,身姿挺拔,眼神却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冰。战场的风沙和硝烟,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将那个在医院里苍白脆弱的女人,重塑成了另一副模样——坚硬、冰冷,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听雨!恭喜你!”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端着香槟走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是周叙,我曾经的大学学长,如今国内最大娱乐经纪公司“星耀”的老板。他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探究。“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刚从那种地方回来就拿了这么大的奖,不愧是你。”
我端起侍者托盘上的果汁,与他碰了碰杯,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学长过奖。运气而已。”
“这可不是运气。”周叙压低声音,凑近了些,他身上昂贵的古龙水味有些刺鼻。“你拍的那组‘灰狐’在废墟下活动的照片,太震撼了。现在圈子里都在传,白薇薇之前差点签约的一个国际大牌护肤代言,因为被质疑她代言的‘纯净天然’形象和你报道里的高危化学品污染地存在关联,黄了。损失可不小。”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哦?是吗?这我倒没关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周叙看着我波澜不惊的脸,笑容更深了,带着一丝生意人的精明:“听雨,说真的,有没有兴趣来点‘合作’?我知道你和江烬、白薇薇之间……有些事。白薇薇现在风头是盛,但根基不稳,经不起大风浪。我们手里正好有些东西……也许你会感兴趣?”
他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眼神意味深长。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接。周叙的“星耀”和白薇薇所在的“寰宇”是死对头,他的“合作”无非是想借我这把刀,去打击对手。而我,确实需要一把更锋利、更隐蔽的刀。
“学长想怎么合作?”我缓缓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半年后。帝都,顶级私人心理诊所。**
“周老板,你确定这样能行?”白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柔弱,透过我提前安装在周叙办公室的微型窃听器,清晰地传到我耳机的另一端。她似乎有些焦虑,“上次那个代言丢了,王总那边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星耀’周年庆典,你给我安排和江烬同台颁奖,还特意强调‘患难真情’这个点……会不会太刻意了?我怕媒体又翻旧账……”
“薇薇,你怕什么?”周叙的声音老神在在,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从容,“旧账?什么旧账?那场爆炸,江烬是英雄,你是被他救下的无辜受害者,媒体和公众的同情分都拉满了!叶听雨?呵,一个运气不好被波及的战地记者而已,谁还记得她?现在大家只想看英雄和美人的故事!‘患难真情’是你们现在最值钱的人设标签!同台,就是要巩固这个标签,让那些金主爸爸们看看,你们这对CP的热度和商业价值有多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通稿和水军随时待命,只会是一片‘好配’、‘磕死了’的声音。”
【付费起点】
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的注意力被诊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吸引了。门被推开,江烬走了出来。
他瘦了很多。曾经挺拔如松的身姿,如今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穿在身上,也掩不住那份萧索。眉宇间那道惯有的坚毅被深刻的疲惫刻痕取代,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他手里捏着一张诊疗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到站在走廊另一端阴影里的我,脚步猛地顿住。
时间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隔着几米的距离,空气像是被无形的冰层冻结了。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猝不及防的痛楚,还有一丝……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希冀。
“听……听雨?”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带着试探和巨大的不确定。他下意识地朝我迈了一步,却又像被烫到一样僵住。
我缓缓地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定。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阳光透过高窗落在我身上,照亮了我脸上精致的妆容和毫无波澜的眼眸。黑色的羊绒大衣衬得我肤色愈发冷白,如同冰雪雕琢。
“江警官。”我开口,声音平稳,冷淡,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像是在称呼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这么巧。”
江烬被这声“江警官”钉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捏着诊疗单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我身上,贪婪又痛苦地逡巡,仿佛想从我这张冷硬的脸上,找出一点点过去的痕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他的声音哽住,视线最终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位置,那里被大衣完美地遮掩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深不见底的悔恨,“你的身体……还好吗?”
“托江警官的福,”我微微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漠然的寒霜,“还活着。”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江烬的心脏。他身体晃了一下,猛地抬手撑住了旁边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脊背佝偻下去,额角渗出冷汗。
“对不起……听雨……对不起……”他低下头,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压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绝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当时……不知道孩子……”
“现在知道了?”我打断他,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一米,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瞬间放大的惊惶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我微微仰头,看着他布满血丝、写满痛苦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
“江烬,知道孩子没了,是什么感觉?”
“是不是比你在新闻头条上抱着白薇薇当英雄时,感觉更真实一点?”
“又或者……”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淬毒的残忍,“和你现在不得不陪着她扮演‘患难真情’上综艺、炒CP的感觉比起来,哪个更让你恶心?”
江烬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他像是被我的话狠狠抽了一鞭子,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你怎么知道……”他失声问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意识到我在监听他和白薇薇的谈话!他意识到我洞悉了他现在身不由己的处境!
看着他眼中瞬间崩塌的、强撑的自尊,看着他脸上彻底碎裂的伪装,看着他因为巨大的痛苦和屈辱而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股冰冷而扭曲的快意,如同剧毒的藤蔓,终于从心底那片冻土的最深处,破冰而出,疯狂滋长。
痛吗?江烬。
这还只是开始。
## 第三部分:倒计时十秒与永不熄灭的火焰
诊所走廊冰冷的光线切割着江烬惨白如纸的脸。他像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石膏像,僵硬地靠着墙壁,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我那句淬毒的质问,如同精准引爆的定向雷,将他精心构筑的、用来麻痹自己的所有谎言和借口炸得粉碎。
他眼中翻涌的情绪激烈到近乎混乱——惊骇、剧痛、被剥皮拆骨般的羞耻,还有一丝濒临崩溃的绝望。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我……”他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是砂轮在摩擦铁锈,“我没有选择……‘寰宇’和她背后的资本……他们需要这个‘人设’……爆炸之后,我的……我的职业生涯……”他试图解释,试图为自己披上“身不由己”的遮羞布,可在我毫无温度的注视下,这辩解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哑火。
“哦?”我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所以,是资本拿着枪逼你,在周年庆典的红毯上,深情款款地凝视她?逼你在综艺节目里,体贴入微地为她挡掉‘不怀好意’的提问?逼你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在镜头前和她上演‘患难见真情’的戏码,供人消费?”我的目光扫过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心理诊疗单,那上面隐约可见“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焦虑状态”等字眼,“江警官,你的PTSD,允许你配合演这种戏?还是说,对着镜头,你的‘病症’就自动痊愈了?”
每一句话,都像精准的手术刀,将他试图隐藏的虚伪和懦弱一层层剖开。江烬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猛地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
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白薇薇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恰到好处的担忧。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米白色套装,衬得她楚楚动人。看到我和狼狈不堪的江烬,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和警惕,随即被完美的职业微笑覆盖。
“阿烬?”她快步走过来,声音温软,带着刻意的亲昵,伸手试图去扶江烬的胳膊,姿态如同宣示主权,“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这位是……”她故作疑惑地看向我,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敌意。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江烬衣袖的刹那,江烬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甩开她的手,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厌恶和抗拒!
“别碰我!”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排斥和痛苦。
白薇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僵硬而难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烬,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眼底掠过一丝阴冷的怨毒。
“阿烬,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迅速调整表情,试图重新靠近,声音放得更柔,“这位小姐是……?”
江烬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是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他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我靠近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听雨……最后一次……让我去救她……”
这句话如同魔咒,瞬间将我拉回一年前那片被烈焰焚烧的废墟!那个跪在焦土上,同样说着“最后一次”、“让我救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男人,与眼前这张痛苦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骤然收缩!剧烈的疼痛从心口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小腹深处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仿佛又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撕裂开!空荡的痛楚伴随着汹涌的恨意,几乎将我吞噬!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眼前瞬间黑了一下。身体晃了晃,手指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指甲用力抠进坚硬的墙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江烬看到我的反应,眼中那卑微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更加深沉的绝望和死寂。
就在这时,白薇薇包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她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然剧变!那精心维持的优雅从容瞬间崩塌,只剩下极致的恐慌和难以置信!她死死盯着屏幕,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像是看到了末日审判。
她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怨毒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声音尖利地划破走廊的死寂:“是你?!叶听雨!是你干的!”
“什么是我干的?”我缓缓站直身体,压下喉咙翻涌的腥甜,声音恢复了冰冷。目光掠过她失态的脸,落在她抖动的手机屏幕上,那里似乎滚动着爆炸性的新闻标题。
白薇薇根本无暇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说,她已经被巨大的恐惧攫住。她手忙脚乱地拨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王总!王总您听我解释!那都是假的!是有人恶意造谣!是叶听雨那个贱人陷害我!……喂?喂?!王总?!王总您别挂电话啊!”电话显然被无情挂断,她听着忙音,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涣散,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靠在墙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完了……全完了……代言……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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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白小姐遇到了点麻烦?”我的声音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
白薇薇猛地回过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疯狂的恨意,死死钉在我脸上:“是你!一定是你!你嫉妒我!嫉妒阿烬喜欢我!嫉妒我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故意爆出那些黑料!你这个恶毒的……”
“薇薇!”江烬突然厉声打断她,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向白薇薇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怀疑,更多的是一种沉痛和彻底的失望。“够了!到现在,你还想把自己摘干净吗?”他指着白薇薇的手机,声音沉痛,“那些……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些陪酒、那些交易……甚至……甚至你利用那场爆炸炒作、引导舆论攻击听雨……”他每说一句,声音就更哑一分,仿佛说出这些真相,也在剜他自己的心。
白薇薇被江烬的质问噎住,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她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江烬不再看她。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那里面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心。
“听雨,”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我欠你的,欠孩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但今天……让我去救她。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她如果真的从这里跳下去,死在这里……你……你的手就脏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交付性命的坦诚。“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这次之后,我保证……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里。用我这条命……去赎罪。”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薇薇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我静静地看着江烬。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和那抹近乎透明的、最后的光。赎罪?用命?呵。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压下心口翻涌的剧痛和恨意。我缓缓地、缓缓地,从昂贵的手袋里,拿出了一个银灰色的、只有巴掌大小的金属遥控器。它的表面冰冷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侧面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
我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那个冰冷的红色按钮上。
这个动作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江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他死死盯着那个遥控器,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一个恐怖的、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他的脑海!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刚才更加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恐惧!
白薇薇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捂住嘴,身体不由自主地筛糠般抖了起来,目光在我和那个遥控器之间惊恐地游移。
“听雨……你……那是什么?!”江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恐惧。
我没有回答他。我的目光越过他,投向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我的手指在红色按钮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然后,我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江烬那张写满惊骇和绝望的脸上。
我的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一丝残忍快意的弧度。
“好啊,江烬。”
“这一次,我亲自为你计时。”
“十。”
“九。”
冰冷的倒数声,如同丧钟,在死寂的走廊里敲响。
江烬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眼中的恐惧瞬间被巨大的、撕裂般的痛苦淹没!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那个遥控器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控制什么装置,那是一个引爆倒计时!而引爆点……他不敢想!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八。”
“七。”
白薇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成一团,发出绝望的呜咽。
“六。”
“五。”
江烬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里面是濒死的野兽般的哀求和彻底的崩溃!嘴唇剧烈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
“三。”
我的手指稳稳地悬在红色按钮上方,没有丝毫犹豫。倒数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死神宣读判决。目光扫过江烬跪在地上的身影,扫过地上蜷缩的白薇薇,最后落在窗外。小腹深处那空荡的痛楚,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像一把钝刀在缓慢地切割。
“二。”
“一。”
最后一声倒数落下。
我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嘀——”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响起。紧接着,是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地底的低沉嗡鸣。整栋大楼,似乎都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 江烬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身体猛地向前扑去,仿佛想要阻止什么,却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地!
白薇薇的尖叫声彻底变成了凄厉的哀嚎,刺耳欲聋!
嗡鸣声持续了大约十秒,然后渐渐平息。大楼的晃动也停止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
没有火光。
没有毁灭。
死寂。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死寂降临了。
江烬维持着扑倒在地的姿势,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极度恐惧的扭曲表情,眼神却是一片死水般的空洞和难以置信的怔忪。他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白薇薇的尖叫也卡在喉咙里,她呆呆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和鼻涕,眼神同样茫然。
走廊尽头,那扇巨大的磨砂玻璃门无声地滑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人推着一个银色的、带有低温标志的医用冷藏箱走了出来。箱子不大,看起来异常沉重。
男人推着箱子,平稳地走到我面前停下。
“叶小姐,您要求提取的物品,安全送达。储存年限已到,后续处理由您决定。”男人声音平板无波,将一份签收单据递给我。
冷藏箱的盖子微微反着冷光。
我的目光落在那个箱子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痛,有刻骨铭心的恨,最终沉淀为一片荒芜的平静。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金属外壳,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我深吸一口气,用力,稳稳地打开了盖子。
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
箱子里,是一个透明的、充满淡蓝色液体的柱形容器。容器中央,悬浮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只有米粒大小的、已经初具人形的胚胎组织。它静静地悬浮在冰冷的液体中,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凝固的生命符号。
江烬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容器上!他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脸上的茫然瞬间被一种更加恐怖的、足以摧毁一切的认知所取代!他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
他认识那个胚胎组织!他看过报告!那是……那是……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猛地从江烬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和悔恨!他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身体蜷缩在地上,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虾米,剧烈地抽搐、翻滚!
他明白了!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那个遥控器……不是引爆什么炸弹!它是控制这栋大楼地下深处、一个极其昂贵且隐秘的私人生物样本库的独立安保系统的启动钥匙!我按下的,是提取的指令!
而我倒数的十秒……那低沉嗡鸣的十秒……那是他当初剪断那根错误引线、导致加速引爆所耗费的……那致命的七秒!再加上爆炸冲击波将我掀飞、重重撞在护栏上,让那个小生命彻底流逝所耗费的……最后三秒!
整整十秒!不多不少!
那是他孩子生命最后终结的倒计时!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江烬的惨叫声持续不断,撕心裂肺,带着血和泪。他疯狂地用额头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光洁的大理石!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比任何炸弹都要彻底!
白薇薇被这惨烈的一幕彻底吓傻了,连哭都忘了,只是惊恐地张大嘴巴,看着如同疯魔的江烬,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我缓缓合上了冷藏箱的盖子,隔绝了那刺骨的寒气,也隔绝了那个无声的生命。我俯视着地上如同蛆虫般翻滚哀嚎、彻底崩溃的男人,看着他额头流下的鲜血染红地面,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看透一切的漠然。
痛吗?
江烬。
这迟来的、锥心刺骨的痛,才配得上我失去的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爆炸。
我拎起那个冰冷的银色箱子,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回响,清晰、冷漠、决绝。
走廊的阴影处,林野无声地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崩溃的江烬,又看向我离去的背影,最终,他默默地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塞进了我另一只空着的手里。信封很沉,里面是他能搜集到的、关于白薇薇所有不为人知交易的证据原件。这是他迟来的、微不足道的、却带着愧疚的歉意。
我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回头,拎着箱子,拿着信封,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光亮。
身后,江烬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如同永不止息的背景音,渐渐远去。
大楼外,寒风凛冽。城市依旧喧嚣。我站在街边,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醒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小腹的隐痛似乎也淡去了些许。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驾驶座上大熊担忧而关切的脸。
“头儿?”他看着我手中的银色箱子,眼神询问。
“嗯。”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厢里温暖而安静。
“回家?”大熊问。
“嗯。”我闭上眼,将那个冰冷的箱子放在膝上,感受着它传导而来的寒意,如同握着一段凝固的、永不熄灭的火焰。那火焰,灼烧着过去,也照亮着前路。
“回家。”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