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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19:25
文章字数
16957 字
好的,这是为您创作的爆款超短篇小说:
**标题:错嫁后,冷情权臣夜夜缠宠**
**第一部分 (约3000字)**
“表哥,你当真为了和我的赌约,就把婚书上的名字换成了谢珩?”
柳如烟依偎在萧承渊怀里,声音又甜又媚,像裹了蜜糖的毒刺。
萧承渊低笑,指尖把玩着她一缕青丝,浑不在意:
“一个赌约而已,哄你开心罢了。”
“林晚那木头,等了我七年都等成老姑娘了,也不差这一回。”
“等她发现新郎名字不对,还不得哭着喊着来求我改回去?”
“就算真拜了堂,谢珩那阎王性子,又克妻又冷情,她受得住?”
“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到我身边?还能让她长点记性。”
我站在书房的雕花隔断外,手中端着的参汤瞬间变得滚烫灼人。
原来我那七年的痴守,在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眼中,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意作弄的笑话。
一个用来讨好他新欢表妹的赌注。
心口那块温热的地方,一寸寸冷透,结成冰。
我无声转身,将参汤尽数泼进廊下的花丛。
母亲拿着那张被偷换的婚书,手都在抖:
“晚儿,这、这怎么回事?新郎怎么变成谢相爷了?”
“那谢珩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府里抬出的尸首都不止三具了!”
“萧承渊他、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她眼眶通红,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我的婚事,是她心头最大的石头,从碧玉年华盼到双十年华,盼得心焦如焚。
萧家下聘那日,她笑着哭了一整夜。
我接过那张红得刺眼的婚书,指尖划过“谢珩”二字,冰冷而陌生。
“没关系,母亲,就按这个办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
“总归……都是萧家替我安排的好姻缘,不是吗?”
这一次,我没有去找萧承渊。
也,再不会回头。
去萧家商议婚期那日,恰逢萧承渊要带柳如烟去京郊别院小住。
我将印好的大红喜帖递给他。
他看都没看,随手扔给身后的长随,目光黏在柳如烟身上:
“道歉信就不必了。”
“什么时候把如烟看上的那对东珠耳坠送来,我再考虑原谅你。”
他语气轻佻,带着施舍般的得意。
我看着他带着柳如烟扬长而去的身影,只觉得无比讽刺。
萧老夫人得知我要嫁的是谢珩,惊得摔了手中的茶盏。
“你、你当真愿意?”
她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对我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谢珩,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虽因“克妻”之名令人避之不及,但更是萧家不敢怠慢的贵客。
他,竟是萧老夫人已故丈夫的义子。
我点头:“婚书在此,自然当真。”
婚事紧锣密鼓地筹备。
这日,萧承渊竟登了林府的门。
他一身锦袍,神采飞扬,身后跟着小鸟依人的柳如烟。
见我出来,他眼中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哟,忙着呢?”
他拿起我刚喝过半盏的茶,毫不避讳地一饮而尽。
“嫁妆都备齐了?可仔细点,别漏了什么。”
“比如……婚书?”他意有所指,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我面无表情:“不劳费心,一切妥当。”
他似是不满我的冷淡,眉头微皱,终于切入正题。
“林晚,当年我给你的那块双鱼佩,是我萧家祖传给嫡媳的信物。”
“如今你还未过门,是不是该先还给我?”
我微微一怔。
那块暖玉双鱼佩,是七年前上元灯会,他亲手系在我腰间。
灯火阑珊处,他目光灼灼:“晚晚,这是我的心意,也是承诺。”
“等我建功立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后来他执意从军,我痴痴苦等,玉佩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原来,也是可以随时收回的物件。
柳如烟适时出声,声音柔得能滴出水:
“表哥,算了吧,晚姐姐戴了那么多年,定是有感情的……”
萧承渊立刻打断:“再久也是我萧家的东西!”
“我说了要给你看看,就一定要给你!”
原来如此。
我心中再无波澜,抬手利落地解下腰间玉佩递过去。
“给你。”
他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如此干脆。
捏着玉佩,他语气软了些:“咳,等我们成亲那日,我再亲自给你戴上。”
柳如烟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恨。
萧承渊将玉佩塞进她手里,转身欲走。
“萧承渊,”我叫住他。
他回头,带着询问。
“既然玉佩还你了,那我林家的紫玉环呢?”
“你也该还给我了。”
他脸色骤变,厉声道:“林晚!你什么意思?!”
“那是我林家之物,你拿着,不合适了。”我声音平静无波。
他死死盯着我,像要吃人。
“好!好得很!”他猛地拽下挂在颈间的紫玉环,狠狠掷在地上。
“一块破玉!早就该换了!”
玉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裂开一道细纹。
那是他当年第一次出征,我跪在佛前求了三天三夜的开光玉环。
他说:“晚晚,这是你的心意,我贴身戴着,刀枪不入,定平安归来!”
如今,它碎了。
如同我七年的幻梦。
“小姐……”丫鬟小荷担忧地看着我。
我弯腰拾起裂开的紫玉环,指尖冰凉。
“扔了吧。”我递给小荷。
“可是……”
“没用了。”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却再无一丝温度。
“裂了的东西,修不好的。”
距离我和谢珩的大婚,只剩五日。
这日随母亲去谢府商议婚仪细节,我第一次见到了我未来的夫君。
谢珩。
他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椅上,身姿挺拔如松,并未如传言般病弱。
玄色常服衬得他肤色冷白,眉骨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
他抬眼看过来,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将我钉在原地。
“谢相爷。”我垂眸行礼,手心有些微汗。
萧老夫人笑着打圆场:
“珩儿,园子里的芍药开得正好,你带林姑娘去走走?”
谢珩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他并未坐轮椅,起身时我才发现他身量极高,带着迫人的威压。
我跟在他身后半步,沉默地走着。
园中芍药秾艳,却半分压不住他身上的冷意。
“林小姐似乎很紧张?”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我指尖蜷缩:“相爷威仪,令人敬畏。”
他脚步微顿,侧头看了我一眼。
“不过是些以讹传讹的虚名,不必在意。”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我紧绷的心弦莫名松了一分。
“听闻相爷……政务繁忙?”我试探着找话题。
“尚可。”
“园中花草打理得极好。”
“下人尽心。”
……
我有些挫败,这人简直惜字如金。
行至水榭,他停下脚步,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林小姐对这门亲事,似乎别无选择?”
他忽然问道,视线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
我心中一凛,抬头直视他深邃的眼。
“婚书既定,父母之命,林晚……心甘情愿。”
他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极淡的什么,快得抓不住。
“心甘情愿?”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难辨。
“是。”我答得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一道饱含怒气的熟悉声音炸响:
“林晚!你为何会在这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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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约3000字)**
萧承渊站在回廊尽头,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我和谢珩。
他大步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
“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谢珩的目光瞬间沉下,冰寒刺骨。
“放肆。”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萧承渊浑身一僵,抓着我的手不自觉松开了些。
“义……义父。”他声音发紧,带着不甘和畏惧。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
“未过门?”谢珩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你的婚书,写的谁的名字?”
萧承渊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揉着被捏红的手腕,冷冷回视。
谢珩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我挡在身后,隔绝了萧承渊怨毒的视线。
“承渊,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萧承渊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却不敢再顶撞。
“滚。”谢珩吐出一个字。
萧承渊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最终狠狠剜了我一眼,狼狈离去。
水榭边只剩下我和谢珩。
沉默弥漫,带着湖水的微凉。
“怕了?”他忽然问。
我摇头:“不怕。”
他转过身,垂眸看我,深邃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他待你,不好。”
是陈述句。
我心头微涩,别开眼:“都过去了。”
“以后不会。”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怔住,抬头看他。
他却已移开目光,望向远处:“五日后大婚,安心待嫁。”
“府中诸事,不必忧心。”
那日回府,我的心绪久久难平。
谢珩的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大婚当日。
谢府迎亲的排场惊人。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仪仗煊赫,几乎惊动了半个京城。
当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伸入轿中时,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掌心温热,带着薄茧。
他轻轻一握,稳稳地将我牵出喜轿。
隔着繁复的凤冠珠帘,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觉那握着我的手,坚定而有力。
耳边是震天的锣鼓和喧嚣的贺喜。
“新人入门——”
喜唱高亢。
我与谢珩并肩,踏过火盆,迈过高高的门槛。
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若有似无地传来,莫名让我狂跳的心安定了些许。
【付费起点】
喜堂高朋满座,红烛高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萧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看着我与谢珩,神情复杂难言。
我微微屈膝,正要与谢珩行最后一礼。
“慢着!”
一声嘶哑的咆哮撕裂了喜庆的鼓乐!
萧承渊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了进来,衣衫凌乱,双眼赤红。
他死死盯着我身上的大红嫁衣,目眦欲裂:
“林晚!你好不要脸!”
“就因为我迟了一刻,你就迫不及待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满堂宾客哗然,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荒唐一幕。
萧老夫人霍然站起,气得浑身发抖:“孽障!你胡说什么!”
“把他给我拖出去!”
“我没胡说!”萧承渊奋力挣扎,推开扑上来的家丁,指着我怒吼:
“她林晚,是我萧承渊未过门的妻子!我们青梅竹马,早有婚约!”
“今日,是我和她的大喜之日!”
“林晚!你还不快过来!替我更衣拜堂!”
他状若疯癫,指着谢珩:“还有你!你趁我不在,想强占我妻?做梦!”
喜堂内死一般寂静。
谢珩缓缓转身,动作不疾不徐。
他本就极高,此刻更是带着俯视蝼蚁般的冷漠。
“你未过门的妻子?”谢珩的声音比寒冰更冷。
“你的婚书呢?”
管家立刻将那份红底金字的婚书恭敬呈上。
谢珩展开,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喜堂:
“今有林氏女晚,与谢氏珩,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萧承渊,”他目光如利刃,直刺过去。
“这上面,可有你的名字?”
“是你!”萧承渊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被愚弄的疯狂。
“是你!林晚!是你搞的鬼!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你故意将错就错!你就是为了报复我!”
我隔着珠帘,平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
“婚书是你亲手所写,亲自所换。”
“喜帖是我亲手所送,你亲手所弃。”
“今日宾客满堂,皆为我与谢相贺喜。”
“何来报复?何来错嫁?”
我声音清晰,字字如钉。
宾客们恍然大悟,议论纷纷,看向萧承渊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原来是他自己换的婚书!想戏弄人家姑娘!”
“活该!把个孤女表妹当宝,把正经未婚妻当草!”
“这下好了,新娘真变婶娘了!哈哈!”
“不!林晚是我的!”萧承渊被那些目光刺得发狂,猛地扑过来。
“你不能嫁给他!他是个冷血怪物!他克妻!他府里抬出的女人都是被他折磨死的!”
“你嫁给他就是找死!”
“住口!”萧老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抄起手边的玉如意就砸过去!
“孽障!那是你义父!”
玉如意砸中萧承渊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他却浑然不顾,只死死盯着我,眼神绝望而偏执: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别嫁给他!你回来!我娶你!我马上就娶你!”
“我保证以后只对你好!再也不要柳如烟了!”
他的哀求卑微又可怜。
我的心却像沉在寒潭底的石头,再激不起半分波澜。
七年的委屈和羞辱,在这一刻化作了冰冷的决绝。
“带下去。”谢珩的声音毫无温度。
侍卫立刻上前。
“不!别碰我!”萧承渊奋力挣扎,猩红的眼睛死死锁着我。
忽然,他脸上闪过一抹孤注一掷的疯狂,嘶声喊道:
“林晚!你不能嫁给他!”
“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轰——”
如同惊雷炸响!
喜堂内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震惊、鄙夷、探究、幸灾乐祸,如同无数利箭,狠狠射向我!
萧老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萧承渊脸上露出扭曲的快意!
我浑身冰凉,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一派胡言!”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承渊怒骂。
“我女儿清清白白!你休要污她名节!”
“清白?”萧承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得狰狞。
“三个月前,上巳节,京郊桃林……”
“晚晚,那晚我们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怨毒又得意。
“你敢说,你那晚没在桃林?”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
三个月前上巳节,我确实去了桃林……
赴他的约。
可他失约了!
我在桃林等了他整整一天,直至深夜露重。
最后是谢府一个路过办事的管事见我独自一人不安全,派了马车送我回城!
他竟……竟用这个来污蔑我?!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淹没了我!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腰。
是谢珩。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萧承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转向满堂宾客,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个月前,上巳节。”
“本相奉旨于京郊行宫处理急务,夜归途中,见林小姐一人在桃林久候不至,风寒露重。”
“本相怜其处境,遂遣府中管事与马车护送林小姐回城。”
“此事,行宫守卫与守城司皆有记录可查。”
“萧承渊,”谢珩目光如电,直刺过去。
“你失约于未婚妻子在前,污其名节在后,构陷朝廷命官于堂上。”
“该当何罪?!”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满堂宾客再次哗然!
原来如此!
看向萧承渊的目光,已不仅仅是鄙夷,而是彻底的厌恶和不齿!
萧承渊如坠冰窟,脸上得意的神情寸寸碎裂,只剩下面无人色的惊恐!
“不……不可能……”
“带走!”谢珩一声令下。
侍卫再无犹豫,如狼似虎般将瘫软在地的萧承渊拖了出去。
喜堂内,一片狼藉。
红烛高烧,映着满地的狼藉和宾客们惊魂未定的脸。
我靠在谢珩身侧,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冰冷的心才找回一丝知觉。
他微微低头,隔着珠帘,声音低沉,只容我一人听见:
“别怕。”
“有我在。”
“礼未成,堂未拜。”他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恢复一贯的冷冽。
“今日婚宴,到此为止。”
“诸位,请回。”
一场盛大的婚宴,以一场闹剧仓促收场。
我被送入洞房。
没有喧嚣,没有宾客,只有红烛静静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门被推开。
谢珩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却步履沉稳。
他挥退了伺候的丫鬟。
房间内只剩我们两人。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缓缓掀开了我的盖头。
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
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厌恶、猜疑或冰冷的审视。
只有一片幽深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关切。
“吓着了?”他问。
我摇摇头,嗓子有些发干:“没有。多谢相爷解围。”
他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额角被凤冠压出的红痕。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陌生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以后,不必再称相爷。”
“唤我名字即可。”
我心跳漏了一拍。
“谢……珩。”两个字,念得生涩。
他唇角似乎极浅地勾了一下。
“嗯。”
目光落在我身上繁复沉重的嫁衣上。
“累了吧?我帮你。”
他竟真的伸出手,开始为我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珠好的,这是第二部分内容:
**第二部分 (约3000字)**
萧承渊像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喜堂内一片狼藉。
红烛依旧高烧,却映着满地狼藉和宾客们惊疑不定的脸。
方才还喧嚣喜庆的殿堂,此刻死寂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无数道目光,或探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依旧粘在我身上。
那“有孕”的污言秽语,如同跗骨之蛆,难以驱散。
我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镇定。
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腰。
是谢珩。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萧承渊消失的方向,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然后,他转向满堂宾客,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三个月前,上巳节。”
“本相奉旨于京郊行宫处理急务,夜归途中,见林小姐一人在桃林久候不至,风寒露重。”
“本相怜其处境,遂遣府中管事与马车护送林小姐回城。”
“此事,行宫守卫与守城司皆有记录可查。”
“萧承渊,”谢珩目光如电,直刺向虚空,仿佛那污蔑之人仍在眼前。
“你失约于未婚妻子在前,污其名节在后,构陷朝廷命官于堂上。”
“该当何罪?!”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如同惊堂木落下,瞬间击碎了盘旋的阴霾!
满堂宾客再次哗然!
“原来如此!是谢相救了林小姐!”
“萧世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失约害未婚妻深夜滞留荒郊,还有脸倒打一耙!”
“构陷当朝首辅!这可是重罪!”
鄙夷、愤怒的目光重新聚焦,这一次,彻底钉死了萧承渊的不堪。
萧老夫人刚被掐醒,听到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又差点厥过去。
谢珩不再看众人,只微微侧首,低声吩咐侍立一旁的管家:
“拿我的名帖,即刻去守城司和行宫,调取上巳夜亥时三刻的出入记录。”
“再传当日值守卫长、城门吏,及我府中管事周禄。”
“半个时辰内,我要人证物证,俱在堂前!”
管家肃然领命:“是!相爷!”转身疾步而去。
雷厉风行,杀伐决断!
这才是权倾朝野的首辅手段!
方才还心存疑虑、准备看笑话的人,此刻噤若寒蝉。
谢珩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带着无形的威压:
“诸位既在,便做个见证。”
“是非曲直,今日当场断个明白。”
他扶着我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收得更稳。
“别怕。”低沉的声音,只容我一人听见。
“有我在。”
我冰凉的心,因他掌心的温度和这简短的话语,终于找回一丝知觉。
靠着他坚实的手臂,我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
半个时辰,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
管家带着人匆匆赶回。
守城司的城门吏、行宫的卫队长,以及谢府管事周禄,鱼贯而入。
证据确凿,证词清晰,毫无破绽。
我那晚的行踪,被彻底洗清。
当周禄说到亲眼见我孤身一人在桃林等到深夜,冷得瑟瑟发抖时,不少女眷面露不忍。
而萧承渊,被两个侍卫重新拖了回来,额头的伤口草草包扎,血污未干,狼狈不堪。
面对铁证,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谢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冰冷刺骨:
“污蔑朝廷命官,按律,杖三十,徒三年。”
“念你乃萧府血脉,杖三十,闭门思过半年。”
“若有再犯,两罪并罚!”
“拖下去,行刑!”
“就在院中!”
“是!”侍卫应声如雷,毫不留情地将瘫软的萧承渊拖向后院。
很快,沉重的廷杖击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伴随着萧承渊压抑不住的惨嚎,清晰地传入了喜堂。
每一下,都像是在抽打萧家的脸面。
宾客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却一个字也不敢为孙子求情。
三十杖打完,惨叫声已微弱。
谢珩面无表情:
“礼未成,堂未拜。”
“今日婚宴,到此为止。”
“诸位,请回。”
一场盛大的婚宴,以一场鲜血淋漓的闹剧仓促收场。
我被谢珩亲自送回布置一新的洞房。
红烛高燃,满室锦绣,却再无半分喜庆。
丫鬟们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都下去。”谢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凛冽的松柏气息混合在一起,萦绕鼻尖。
我垂眸站着,嫁衣沉重,凤冠压得脖颈酸痛,心却比身体更累。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过我额角被凤冠压出的红痕。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陌生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疼吗?”他问。
我摇摇头,嗓子有些发干:“不疼。多谢……相爷今日解围。”
若非他当机立断,力挽狂澜,我早已被那盆脏水泼得身败名裂。
他沉默片刻。
“以后,不必再称相爷。”
“唤我名字即可。”
我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
烛光下,他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少了平日的冰寒,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专注。
“谢……珩。”两个字,念得生涩。
他唇角似乎极浅地勾了一下。
“嗯。”
目光落在我身上繁复沉重的嫁衣和凤冠上。
“累了吧?我帮你。”
他竟真的伸出手,开始为我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珠钗。
动作不算熟练,却异常耐心。
指尖偶尔擦过我的发丝或耳廓,带来细微的酥麻。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
“不必紧张。”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今日之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萧承渊,”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他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凤冠被小心取下,三千青丝如瀑散落。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竟自然而然地开始为我梳理。
一下,又一下。
铜镜里,映出他专注的侧脸,和我茫然无措的神情。
这感觉……太过怪异。
“那个柳如烟……”我犹豫着开口,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他手上的动作未停。
“她?”
“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搅风弄雨,心术不正。”
“已被送回原籍。”
送回原籍?
我心中微微诧异,以谢珩的手段,仅仅是“送回原籍”?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他淡淡道:
“她原籍江南,家中尚有赌鬼父亲和病弱老母。”
“送她回去,已是开恩。”
我默然。
回到那样的泥沼,对一个贪慕虚荣、过惯锦衣玉食的女子而言,比死更难受。
谢珩的惩罚,从来杀人不见血。
“睡吧。”他将梳子放下。
“明日还要敬茶。”
他转身走向外间。
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
“林晚。”
我闻声抬头。
他背对着我,身姿挺拔如松。
“既入了谢府的门,便是谢珩的妻。”
“无人可欺。”
门被轻轻带上。
我独自站在满室红烛光影里,心绪翻涌。
他最后那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无人可欺……
这承诺,太重。
也太……虚幻。
翌日清晨。
去正厅给萧老夫人敬茶时,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萧老夫人脸色灰败,仿佛一夜老了十岁。
她接过我奉上的茶,手都在抖,茶水溅出些许。
“好……好孩子。”她声音沙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端坐上首的谢珩。
谢珩神色淡漠,只微微颔首。
敬茶仪式草草结束。
刚回到谢珩的主院“听松苑”,管家便匆匆来报:
“相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太后娘娘身边的孙嬷嬷,说是奉懿旨,来给夫人送些添妆之礼。”
太后?
我与谢珩对视一眼。
大婚之日闹得沸沸扬扬,连深宫都惊动了?
谢珩眸色微沉:“请。”
孙嬷嬷带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宫人进来,面上端着恭敬的笑,眼神却带着审视。
“奴婢奉太后娘娘懿旨,恭贺谢相新婚大喜,特赐玉如意一对,金镶玉头面一副,锦缎十匹,予新夫人添妆。”
“太后娘娘说了,谢相为国操劳,夫人刚入府,需谨守本分,相夫教子,早日为谢相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话里有话。
我屈膝行礼:“臣妇谢太后娘娘恩典。”
孙嬷嬷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笑道:“夫人气色看着倒好,想是昨日……并未受惊?”
她刻意停顿。
谢珩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声音听不出情绪:
“有劳太后娘娘挂心。”
“内子安好。”
孙嬷嬷碰了个软钉子,笑容微僵。
“安好便好,安好便好。”她干笑两声,目光扫过我的腹部,意有所指,“这子嗣之事,关乎国本家运,夫人还需上心才是。”
这近乎明示的敲打,让气氛瞬间凝滞。
我垂眸:“嬷嬷教诲,谨记于心。”
孙嬷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带着宫人离去。
待人走远,谢珩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
“不必理会。”
他看向我,目光深沉。
“谢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更无需旁人来教你如何做我的妻子。”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可是……”我心中忧虑重重,“太后那边……”
萧家背后站着的,就是太后一系。
昨日打了萧承渊,等于狠狠打了太后的脸。
今日这所谓的“添妆”,分明是敲山震虎。
“兵来将挡。”谢珩只说了四个字。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无形的压力。
“林晚。”
“既做了谢夫人,就挺直你的腰杆。”
“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紧蹙的眉心。
“别总皱着。”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心尖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收回手,神色如常。
“去用膳吧。”
日子似乎平静下来。
谢珩待我,客气而疏离。
他政务繁忙,常常深夜才归。
偌大的听松苑,白日里便只有我和几个丫鬟。
我开始学着打理府中庶务,接手谢珩名下的田庄铺面。
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资之丰厚,远超我想象。
管家谢忠对我恭敬有加,事无巨细地教导。
我沉浸在这些繁杂却充实的事务中,试图忘却那场荒唐婚礼带来的阴影。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萧老夫人病倒了,据说病得很重。
萧承渊被廷杖重伤,又被谢珩勒令闭门思过,养在府中,据传脾气愈发暴戾。
而京中关于我的流言,并未因谢珩的雷霆手段而彻底平息。
“克夫”、“不详”、“婚前失贞”的污名,如同阴魂不散的影子。
更有甚者,竟将矛头指向谢珩,说他“强占侄媳”,手段酷烈。
这日,我带着小荷去京中最有名的珍宝阁“玲珑斋”,想为谢珩选一枚压袍的玉佩。
刚踏入店内,便听到角落里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
“看见没?就是她!新晋的谢夫人!”
“啧啧,看着倒是端庄,谁知道……”
“就是她害得萧世子被廷杖重伤,差点打死!萧老夫人都气病了!”
“听说她在娘家时就勾引萧世子,婚前不清不楚,被谢相抓了把柄,才不得不娶……”
“谢相也是可怜,被这样的女人缠上……”
小荷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冲上去理论。
我一把拉住她,摇了摇头。
流言如刀,越描越黑。
我神色如常地走到柜台前,对掌柜道:“将你们店里最好的羊脂白玉佩取来看看。”
掌柜显然也认出了我,神色尴尬又惶恐,连忙捧出几个锦盒。
正挑选着,门口珠帘响动。
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身影,在一群仆妇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竟是柳如烟!
她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锦缎,戴着赤金头面,打扮得比在萧府时更加艳丽张扬。
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和疯狂。
看到我,她眼中瞬间迸射出淬毒般的恨意,随即又扬起一个夸张的笑容。
“哟!这不是谢夫人吗?”
她扭着腰肢走过来,声音又尖又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夫人不在府里伺候谢相爷,怎么有空来这玲珑斋?”
“哦——”
她拖长了调子,故作恍然大悟。
“是想挑个好东西,给谢相赔罪?”
“毕竟,新婚之夜就闹得那么难看,还害得人家亲侄子差点被打死……”
她掩着嘴,咯咯笑起来,眼神怨毒。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荷再也忍不住,怒斥道。
柳如烟眼神一厉,扬手就朝小荷脸上扇去!
“贱婢!也敢对本小姐无礼!”
我眼神一冷,抬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用力一甩!
柳如烟猝不及防,尖叫一声,踉跄着撞在旁边的博古架上,架子上的玉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啊——!”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和碎裂的珍玩,失声尖叫。
“林晚!你敢推我!”
“你知道我现在是谁吗?!”
她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状若疯妇。
“我是太后娘娘亲封的丽阳乡君!”
“你敢对太后亲封的乡君无礼?!”
太后?!
丽阳乡君?!
我心中猛地一沉!
果然,她攀上了新的高枝!难怪敢如此嚣张!
柳如烟看着我微变的脸色,得意地大笑起来,声音刺耳:
“怕了?”
“晚了!”
“林晚,你害我失去一切,我也要你身败名裂!”
“你猜,太后娘娘知不知道,你新婚之夜,肚子里揣着的野种,是谁的种?!”
她语出惊人,如同恶毒的诅咒!
“你住口!”小荷气得浑身发抖。
柳如烟却越发猖狂,指着满地的碎片:
“还有这些!都是御赐之物!”
“你故意损坏御赐之物,藐视天家!”
“林晚!我看你这回,还怎么翻身!”
她脸上带着扭曲的狂喜。
店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着柳如烟那张写满恶毒的脸,心中却异常冷静。
太后……柳如烟……
原来,这才是后招。
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付费起点】
谢珩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突然在门口炸响:
“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
****好的,这是第三部分结局:
**第三部分 (约3000字)**
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威压。
瞬间冻结了满室喧嚣!
柳如烟脸上扭曲的得意猛地僵住,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尖利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惊恐地回头。
只见谢珩高大的身影立在玲珑斋门口,逆着光,周身笼罩着骇人的寒意。
墨色大氅下,是暗绣云纹的玄色锦袍,更衬得他面如寒玉,眸沉似渊。
他一步步走进来,步履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店内空气凝固,针落可闻。
掌柜和伙计早已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谢珩的目光,越过瘫软在地、花容失色的柳如烟,径直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深不见底,却在我被柳如烟指着的瞬间,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锋。
“过来。”他朝我伸出手。
声音低沉,不容抗拒。
我心头微颤,下意识地朝他走去,将手放入他宽厚微凉的掌心。
他立刻收紧手指,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那坚实的臂膀,仿佛隔绝了世间所有风雨与恶毒。
直到这时,他才将视线,缓缓投向面无人色的柳如烟。
那眼神,如同在看阴沟里蠕动的蛆虫。
“丽阳乡君?”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靠谄媚献药、以民间偏方蛊惑太后凤体安康的江湖游医之女。”
“也配在本相面前,动本相的夫人?”
柳如烟浑身剧震,如同被扒光了所有伪装,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
“本相如何知道?”谢珩打断她,语气森寒。
“太后仁慈,念你献药微功,赏你几分体面。”
“你却仗着这点虚名,狐假虎威,构陷命妇,污蔑朝廷重臣!”
“损坏御赐之物?”谢珩的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碎片,嗤笑一声。
“哪一件有内造司的印记?哪一件录在彤史?”
“不过是你巧言令色,从太后宫中讨来的寻常赏玩,也敢冒充御赐?!”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珩带来的威压,让她抖如筛糠。
“拿下!”谢珩一声令下。
门外立刻涌入数名气息冷肃的侍卫。
“不!我是乡君!你们不能抓我!”柳如烟尖叫挣扎。
侍卫毫不留情,如同拖死狗般将她架起。
“谢珩!你敢!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柳如烟绝望地嘶喊。
谢珩眼皮都未抬一下。
“堵上嘴。”
“送进宫,交由太后娘娘发落。”
“是!”
柳如烟被狼狈拖走,那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最终消失在门外。
玲珑斋内,死寂一片。
谢珩环视一周,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玲珑斋,纵容污蔑,扰乱视听。”
“查封一月,自省。”
“是!是!小人遵命!谢相爷开恩!”掌柜磕头如捣蒜。
谢珩不再理会,牵起我的手。
“回府。”
他的掌心依旧微凉,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定。
马车内。
我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犹豫片刻,还是开口:
“柳如烟被送进宫,太后那边……”
谢珩闭目养神,闻言并未睁眼,只淡淡道:
“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罢了。”
“太后要的,是萧家。”
“亦是……试探本相的态度。”
我心头一凛。
“那……”
“不必忧心。”他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在朝一日,便无人能动你分毫。”
这话太重,重得让我心头发烫,又莫名酸涩。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
“为何如此护我?”
“我们不过是……”一场错嫁的姻缘。
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
谢珩凝视着我,车厢内光线昏暗,他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还记得,七年前的春日宴吗?”
我一怔。
七年前……春日宴?
那是京中贵女云集的盛会,我随母亲赴宴,因不擅诗词,又觉得拘束,便偷偷溜到后园湖边散心。
好像……是救了一个落水的少年?
那少年被水草缠住脚踝,呛水晕厥,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拖上岸……
记忆模糊,只记得那少年浑身湿透,脸色惨白,眉眼似乎很清俊……
后来母亲寻来,匆匆将我带走。
“那少年……”我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谢珩。
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是我。”
“那时我刚入京不久,遭人暗算,被推入湖中。”
“是你救了我。”
我彻底愣住。
原来,那场春日宴的萍水相逢,竟是如此开端!
“所以……”心中某个念头呼之欲出。
“所以,婚书被换那日,你便知晓是我?”
他默认。
“所以,你允了这荒唐的婚事?”
“所以,你一次次为我解围?”
“所以……你待我如此……”
谢珩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拭去不知何时滑落的泪。
“救命之恩,自当相报。”
“但林晚,”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我谢珩要娶妻,绝非仅为报恩。”
我心跳如鼓,几乎要跃出胸腔。
“那……为何?”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目光似要将我刻入骨血。
“春日宴上,你救人之时,可曾想过自身安危?”
“你嫁入谢府,面对流言蜚语,可曾退缩半分?”
“玲珑斋中,柳如烟恶毒构陷,你可曾失态痛哭?”
“坚韧,果敢,身处逆境而脊梁不折。”
“林晚,你身上有光。”
“我看见了。”
他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七年的痴守,换来的是萧承渊的轻贱与背叛。
而一场阴差阳错的婚事,一个传言中冷血无情的男人,却将我从泥沼中拉起,珍视我身上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芒。
这反转,讽刺又令人心碎。
却也……温暖得让人沉溺。
“谢珩……”我哽咽着,唤他的名字。
他抬手,将我拥入怀中。
怀抱坚实,带着清冽的松柏气息,和令人安心的力量。
“哭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从今往后,你的泪,只为喜极而泣而流。”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和他沉稳的心跳。
柳如烟被“送”回宫后,如同石沉大海。
太后那边,再无任何动静。
玲珑斋被查封,京中关于我的流言,在谢珩无声的威压下,迅速平息。
萧承渊被禁足在萧府养伤,据说整日酗酒,性情愈发暴戾,成了京中笑柄。
萧老夫人缠绵病榻,萧家彻底沉寂。
日子仿佛真的归于平静。
我渐渐习惯了谢府女主人的身份,将府中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与谢珩之间,那层客气的隔膜似乎也在无形中消融。
他依旧公务繁忙,但归府的时间似乎早了些。
偶尔会在我核对账目时,坐在一旁看书,安静的陪伴。
有时晚归,会带些新奇的糕点,或是我白日里多看了一眼的小玩意儿。
平淡,却透着细水长流的暖意。
只是,他偶尔蹙眉揉捏膝盖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的腿……”这日,见他下马车时动作微滞,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谢珩动作一顿,看向我,目光深邃。
“旧伤罢了。”
“可你之前……”我想到他大婚那日骑马迎亲的英姿,又想到他平日行走如常。
“御医怎么说?”
他沉默片刻,牵过我的手往府里走。
“无碍。”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欲多谈的疏离。
我心头微沉,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日午后,谢珩难得休沐,在书房处理信件。
管家谢忠神色凝重地匆匆进来,在谢珩耳边低语几句。
谢珩的眉头瞬间锁紧,脸色变得异常冷峻。
“知道了。”
他放下笔,起身。
“备车,去西山行宫。”
“是!”
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步履依旧沉稳。
我跟到门口,只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心中那股不安,越发强烈。
“忠叔,”我拦住管家,“相爷他……去行宫何事?”
谢忠面露难色:“夫人,这……”
“他的腿,是不是很严重?”我追问。
谢忠犹豫再三,终是叹了口气。
“夫人有所不知,相爷当年在边关,为救圣驾,左腿曾中过北狄毒箭。”
“箭毒霸道,虽保住性命,却留下了寒毒入骨的病根。”
“每逢阴雨湿冷,便疼痛钻心……”
“今日行宫那边急报,说相爷早年留在那边的一味驱寒主药‘火阳草’出了岔子,相爷这才……”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凉。
原来……
他那挺拔身姿下,竟一直承受着如此痛苦!
难怪他有时会揉膝盖,难怪他不想多谈!
“备车!”我毫不犹豫地转身,“我要去行宫!”
“夫人!使不得!相爷吩咐……”
“我是谢府主母!”我斩钉截铁,“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备车!”
西山行宫,守卫森严。
我的马车被拦在宫门外。
“相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药圃禁地!”侍卫面无表情。
我心急如焚。
“我是谢珩的妻子!让我进去!”
“夫人恕罪,无相爷手令,属下不敢放行。”
争执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竟是萧承渊!
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穿着皱巴巴的锦袍,骑在马上,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
“林晚?”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射出疯狂扭曲的恨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谢珩那个残废怎么死的吗?哈哈!”
“闭嘴!”我厉声呵斥。
“恼羞成怒了?”萧承渊跳下马,踉跄着冲过来,指着宫门内,恶毒地笑着。
“他完了!林晚!”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来这药圃吗?”
“他离不开火阳草!没有那东西压制寒毒,他的腿就废了!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瘫子!一个只能坐轮椅的废物!”
“他完了!你也完了!哈哈!你们这对狗男女……”
“啪——!”
我用尽全力,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打断了他恶毒的诅咒!
萧承渊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我,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被羞辱的疯狂!
“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怨毒的目光,字字如冰。
“萧承渊,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像条丧家之犬!只敢在门外狺狺狂吠!”
“你除了用最下作的语言诅咒别人,你还会什么?”
“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
“你连谢珩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你,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废物!”
每一句,都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萧承渊的心脏!
他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你……你……”他指着我的鼻子,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竟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噗——!”
一大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
他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世子!”他的随从惊恐地扑上去。
我冷冷地看着地上抽搐吐血、人事不省的萧承渊。
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这时,宫门内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谢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面色微白,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但步履依旧沉稳。
看到门口的情形,他目光微凝,落在我身上。
“你怎么来了?”
我快步迎上去,顾不得旁人目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上下打量。
“你的腿怎么样?药……”
“拿到了。”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微凉却有力。
“一点小事,何必跑一趟。”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不醒、嘴角带血的萧承渊,眼神冰冷。
“是他冲撞了你?”
“无妨。”我摇摇头,只关切地看着他,“你真的没事?”
“嗯。”他应了一声,牵着我走向马车,“回府。”
他步履稳健,似乎真的无碍。
可上了马车,帘子落下的瞬间,他高大的身躯便微微一晃。
“谢珩!”我惊呼,连忙扶住他。
他顺势靠在我肩上,呼吸微沉。
“别动,让我靠会儿。”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透过衣料传来的、比平日更低的体温。
心,揪成一团。
“疼得厉害?”我声音发颤。
他闭着眼,没说话。
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那声音里压抑的痛苦,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一路无言。
回到听松苑,谢珩屏退了所有人。
我小心地帮他褪下外袍和鞋袜。
当看到他左腿膝盖处那狰狞扭曲的疤痕和周围不正常的青紫色时,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傻姑娘,哭什么。”他抬手,拭去我的泪。
“习惯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蕴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苦痛。
“御医……没有办法根治吗?”
“寒毒入骨,祛除不易。”他语气平淡,“火阳草压制,尚可行动自如。”
“只是……”
“只是什么?”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沉默片刻。
“子嗣艰难。”
四个字,如同惊雷!
我瞬间明白了。
“克妻”的传言……
那些抬出府的女人……
原来……
并非折磨致死!
而是……那些被太后或各方势力塞进来的女人,在得知他可能无法孕育子嗣后,或被娘家接回,或被秘密处置……
那些传言,掩盖了真相,也成了他隔绝外界的屏障!
“所以……太后才会……”我喃喃道。
所以太后才急着塞柳如烟过来,又借“子嗣”之名敲打!
她们要的,从来不是谢珩这个人,而是他手中的权柄和未来的继承人!
谢珩看着我,目光深邃如海。
“怕吗?”
“怕什么?”
“怕……做不成母亲?”
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半分犹豫。
“我只怕,你独自承受这些苦痛。”
“我只怕,不能与你并肩。”
“谢珩,”我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却坚定。
“我们之间,不必言怕。”
“无论前路如何,我林晚,认定了你,便生死相随。”
“孩子,是上天的恩赐。”
“没有,是命定。”
“有你,便足够。”
他深深地看着我,那沉寂如渊的眼底,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
又有什么东西,蓬勃燃烧。
他猛地将我拉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碎融入骨血!
滚烫的唇,带着掠夺般的气息,狠狠印了下来!
不再是之前的克制与试探。
而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炽热情潮!
攻城略地,不容拒绝。
我闭上眼,生涩而坚定地回应。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
衣衫散落。
他滚烫的指尖滑过我的肌肤,带着薄茧的粗粝,引发阵阵战栗。
低沉的喘息与破碎的呻吟交织。
痛楚与欢愉如潮水般将我们淹没。
他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
“晚晚……”
“我的晚晚……”
深沉,喑哑,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刻入骨髓的占有欲。
这一夜,听松苑的红烛,燃至天明。
冷面权臣的冰封外壳,被彻底击碎。
只余下对怀中人,无尽的爱怜与沉溺。
数月后。
春日宴。
依旧是皇家别院,依旧贵女云集。
只是这一次,我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
身侧,是当朝首辅,我的夫君,谢珩。
他依旧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气势迫人。
只是偶尔侧首看我时,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
席间,觥筹交错。
无人再敢以异样目光看我。
柳如烟早已不知所踪。
萧承渊在年前一场风寒中郁郁而终,萧老夫人随之病逝,偌大萧府,彻底败落。
我目光平静地掠过下方一张张或艳羡、或敬畏、或讨好的脸。
心中再无波澜。
“听闻当年,谢夫人也曾在这春日宴上,留下过一段佳话?”
一位宗室王妃笑着开口,带着试探。
我微微一笑,尚未答话。
身侧的谢珩却放下酒盏,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错。”
“七年前此宴,若非夫人于后园湖畔,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
“便无今日之谢珩。”
他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
“救命之恩,结发之情。”
“吾心所系,唯夫人一人。”
满座皆惊!
谁也没想到,冷面阎王谢相,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深情之言!
更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有这样深的渊源!
我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情意,脸颊微烫,心中却暖流涌动。
原来,那场春日宴的落水,并非偶然。
而是少年谢珩初入权力漩涡,遭受的第一次致命暗算。
而我那懵懂无知的一救,却成了照亮他无边黑暗岁月的第一缕光。
春风如过客,匆匆七年。
秋水揽星河,终成眷属。
原来,所有的错过,都是为了走向对的相逢。
我回握住他的手,笑容温婉,眼底映着星河璀璨。
“夫君言重。”
“能与君执手,是林晚之幸。”
“此生,不负君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