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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19:25
文章字数
15173 字
**标题:锦书难托**</think>
**第一部分**
锦书被退回来的那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沈砚舟的心腹侍卫沉着脸,将那个描金漆盒扔在我脚边,语气硬邦邦的:“林将军,我家少主说,此物沉重,他担当不起,原物奉还。”漆盒散开,里面静静躺着七年前我出征时,他亲手赠我的那枚鸳鸯佩。玉佩旁,还有一纸简短的信笺,字迹是我熟悉的狷狂,内容却冰冷刺骨:“边疆七年,物是人非。当年戏言,林将军不必当真。闻将军与霍副将志同道合,砚舟唯有遥祝。”我弯腰拾起玉佩,指尖触及那冰凉,心口像是被塞了一把雪。霍副将?霍青是我麾下猛将,亦是我过命交情的兄弟,仅此而已。沈砚舟,这便是你等了七年,给我的答案?只因京城流言,说我与部下关系匪浅?
“将军?”副将霍青担忧的声音传来。我握紧玉佩,转身时脸上已看不出波澜:“无事。准备一下,三日后陛见授勋。”霍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抱拳:“是。”
授勋大典极为隆重。我以军功受封镇北侯,是本朝第一位女侯爵。金殿之上,帝王嘉许,百官恭贺。我却感受到一道复杂的视线,来自文官队列之首——那个我曾魂牵梦萦了七年的人,当朝首辅,沈砚舟。他穿着绛紫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比七年前更显清俊冷冽,只是看我的眼神,疏离得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身边,站着一位娇柔婉约的女子,正轻轻替他拂去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是苏知微,他老师的女儿,如今京城皆传,她将是未来的首辅夫人。
“林将军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陛下笑道,“听闻将军尚未婚配?朕倒想做个媒……”我心头一紧,正欲开口,沈砚舟却忽然出列,声音清朗如玉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陛下,林将军刚立不世之功,当以国事为重。且臣听闻,将军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情谊深厚,或许早已心有所属,陛下美意,恐难成全。”他这话看似为我解围,实则将我与霍青的流言坐实了几分。殿内顿时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朗声道:“陛下,臣确有一事相求。”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缓缓跪下:“臣,愿以此次所有军功,换取陛下赐婚。”满殿哗然。帝王也愣住了:“哦?林卿看上了哪家儿郎?竟值得你用全部军功来换?”我抬起头,目光掠过沈砚舟瞬间僵住的脸,直直望向龙椅,一字一句道:“臣,求聘安宁长公主之子,裴世子,裴照。”
死寂。绝对的死寂。谁不知道,安宁长公主之子裴照,三年前因意外双腿残疾,缠绵病榻,性情也变得阴郁孤僻,早已是京中贵女避之不及的存在。我用七年血战换来的泼天富贵、无上荣耀,竟要用来换这样一桩婚事?沈砚舟终于失态,脱口而出:“林星晚,你疯了?!”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我看向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决绝:“沈首辅,本将军清醒得很。裴世子温良敦厚,乃良配。”
“良配?”沈砚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你明知他……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就因为我……”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沈首辅慎言。你我之间,早在七年前末将离京之时,便已两清。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转向陛下,再次叩首:“求陛下成全。”帝王看着我们,目光深邃,最终叹了口气:“准奏。朕会亲自为你和裴照主婚。”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京城。镇北侯林星晚,用赫赫战功换了一桩“废人”姻缘,成了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有人笑我傻,有人骂我痴,更有人揣测我是被沈砚舟伤了心,破罐子破摔。我充耳不闻,只在侯府安心待嫁。母亲哭红了眼,拉着我的手:“晚儿,那裴世子……你这是何苦?沈砚舟他……”“母亲,”我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沈砚舟已是过去。裴照,是女儿自己选的路。”窗外,雪花纷飞,像极了七年前我离京时,沈砚舟在城门外送我,他说:“晚晚,等我稳住朝局,必十里红妆迎你归来。”可我等来的,是他步步高升,权倾朝野,以及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还有这归还定情信物的羞辱。
大婚前夕,沈砚舟竟不顾避嫌,深夜闯到我府上。他带着一身寒气,眼底布满血丝,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林星晚,收回成命!现在去找陛下还来得及!你知不知道裴照他根本……”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沈首辅,请自重。深更半夜,闯入待嫁女子闺房,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名声?”他嗤笑,眼神痛楚,“我在你眼里,就只剩下名声了?那苏知微只是……”我再次打断他:“沈首辅的红颜知己是谁,与本侯无关。请回吧。”我唤来侍卫:“送客!”他被“请”出去时,回头看我那一眼,复杂得让我心惊,有愤怒,有不甘,竟还有一丝……受伤?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极尽奢华。陛下主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来道贺。裴家显然极为重视这门婚事,排场之大,远超寻常世子娶亲。喜轿临门,鞭炮震天。我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沉重的凤冠,由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裴府正堂。周围是喧闹的人声和乐声,我却觉得异常安静。我知道,沈砚舟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拜堂仪式开始,司仪高喊:“一拜天地——”我缓缓躬身。礼成,我就是裴家妇,与沈砚舟,再无瓜葛。
“等等!”一个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打断了仪式。满堂宾客愕然望去,只见沈砚舟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发冠微乱,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不能拜!星晚……你不能嫁给他!”全场哗然!当朝首辅,竟在陛下主婚的婚礼上,公然抢亲?!</think>()
**第二部分**
满堂宾客的目光如同针尖,齐刷刷刺向突然闯入的沈砚舟。他素来注重仪容,此刻却官袍褶皱,发丝凌乱,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清冷自持。高坐主位的皇帝陛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安宁长公主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沈砚舟!你放肆!今日是陛下主婚,岂容你在此胡闹!”
沈砚舟对周遭的斥责充耳不闻,他一步步走向我,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厉害:“星晚……跟我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不能……不能为了气我,就葬送自己一辈子!”他伸手想抓住我,指尖却在触及我嫁衣袖口的凤凰刺绣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付费起点】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珠帘下的面容冷若冰霜:“沈首辅,你喝多了。霍青,请沈大人出去醒醒酒。”一直按刀立于堂侧的霍青立刻上前,高大的身躯挡在我与沈砚舟之间,语气强硬:“沈大人,请。”
沈砚舟看着霍青护在我身前的姿态,眼底瞬间涌起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嫉妒:“又是你!霍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我带她走,你们……”他的话恶毒而刺耳,将那些不堪的流言再次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一些女眷已经掩口低呼,看向我和霍青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探究。
“够了!”一声低沉而威仪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高座上的帝王,而是来自我身边,那个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被众人几乎遗忘的新郎——裴照。他微微抬手,示意霍青退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失态的沈砚舟,语气不带丝毫波澜,却自有千钧之力:“砚舟,星晚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当众羞辱我的妻子,便是羞辱我裴照,羞辱整个安宁长公主府。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裴照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满堂的嘈杂。他虽残疾,但此刻展现出的气度,竟丝毫不输于权倾朝野的首辅。众人这才惊觉,这位沉寂多年的世子,并非传言中那般懦弱可欺。沈砚舟也愣住了,他似乎从未将这位残疾的表哥放在眼里过,此刻被对方以保护者的姿态回击,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爱卿,朕念你劳苦功高,今日失态,暂不追究。婚礼继续!”御前侍卫上前,半“请”半架地将僵立的沈砚舟带离了喜堂。他最后看向我的那一眼,充满了绝望、不甘和一种我读不懂的深沉的痛楚,像一根冰刺,扎进我心里,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惫和麻木覆盖。这场闹剧,终于彻底斩断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仪式继续。“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我与裴照,在无数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完成了婚礼。送入洞房时,我透过晃动的珠帘,看到裴照被贴身侍从推着轮椅,他的侧脸在红烛映照下,显出几分清俊和坚毅,并无传言中的阴鸷。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微微偏头,对我极轻地颔首,目光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新房设在裴府最幽静的一座院落。侍女们退下后,屋内只剩下我和裴照。红烛高燃,气氛一时有些静谧。他自行推着轮椅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我:“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他的声音温和醇厚,与沈砚舟的清冷截然不同。我接过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他:“世子不问我,为何要嫁你?”甚至不惜用全部军功来换?
裴照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既选了这条路,我必以诚相待。至于缘由,你愿说时,我自会倾听。”他举了举杯,“这杯酒,贺你我新婚。”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心中微动,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酒液辛辣,一路烧到胃里,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寒意。
“你的腿……”我犹豫着开口。他淡然道:“三年前中了毒,毒性伤了经络,御医也束手无策。习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能想象其中的艰辛。一时间,我对他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我们都是被命运作弄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女惊慌的声音:“世子,夫人,不好了!沈……沈首辅他……他在府外,淋着大雪,不肯离去,说……说不见到夫人,就冻死在外面!”我的心猛地一缩。裴照看向我,目光深沉:“你要见他吗?”我攥紧了衣袖,指甲掐进掌心,最终摇了摇头:“不见。”裴照点点头,对门外道:“去告诉沈首辅,镇北侯夫人已歇下,请他自重。若他执意如此,便由他去吧。”
侍女领命而去。我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漫天风雪中,沈砚舟果然独自一人站在裴府大门外,雪花落满他的肩头,身影在灯笼的光晕下显得格外孤寂和执拗。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雕塑。我的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荒谬和疲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七年的等待换不来他一句解释,如今这般作态,又是给谁看?
那一夜,沈砚舟最终是被沈府的家丁强行抬回去的,据说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而我,与裴照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宿在外间榻上,我居于内室。我们相敬如宾,更像是一对合作的盟友,而非夫妻。
翌日清晨,按礼要去给长公主敬茶。我梳妆时,颈侧不小心露出了昨夜辗转难眠时自己掐出的红痕。丫鬟小蝶低呼:“夫人,您这脖子……”我正欲解释,裴照却已推着轮椅过来,目光落在那痕迹上,微微一凝,随即自然地解下自己的薄裘披风,仔细为我系上,遮得严严实实,温声道:“雪后寒,仔细着凉。”他的动作体贴自然,仿佛我们真是一对恩爱新婚夫妇。我心中感激,低声道:“谢谢。”
敬茶时,长公主脸色并不好看,显然对昨日沈砚舟闹场之事余怒未消,但对我也还算客气。只是茶过三巡,她忽然开口:“照儿身子不便,府中中馈之事,日后便由星晚你多费心了。还有,早日为裴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我垂眸应下,心中却知,与裴照的“夫妻”关系,子嗣一事,难如登天。
日子便这般看似平静地过了下去。我接手裴府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裴照虽足不出户,却博闻强识,对朝局世事常有独到见解,我与他时常交谈,竟颇为投契。他也在积极配合一位隐世名医的治疗,双腿似乎有了些微知觉。外界关于我们“畸形”婚姻的议论渐渐平息,转而开始称赞镇北侯贤良淑德,与裴世子举案齐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我正与裴照在花园亭中对弈,管家匆匆来报,说是苏知微小姐来访。我执棋的手一顿。裴照落下一子,语气平淡:“看来,有人还是不死心。见吗?”我放下棋子,淡淡道:“见。为何不见?”我倒要看看,这位让沈砚舟“物是人非”的红颜知己,今日所为何来。
苏知微被引进来时,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她见到我与裴照并肩而坐、对弈饮茶的情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便换上温婉笑容,盈盈一拜:“知微见过世子,见过……夫人。”她将“夫人”二字咬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她目光扫过裴照盖着薄毯的双腿,语气带着惋惜:“听闻世子近来身体似有好转,真是万幸。只是这腿……唉,若是当年没有那场意外,世子如今定然是驰骋沙场的英雄,与夫人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话看似惋惜,实则句句戳心,暗示裴照配不上我,更暗指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我尚未开口,裴照却已放下茶盏,抬眼看向苏知微,目光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温和:“苏小姐,慎言。本世子与夫人是否天作之合,不劳外人评判。至于意外……”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冷意,“或许并非意外那么简单,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苏知微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强笑道:“世子说的是……是知微失言了。”
她此来,显然是为了试探,或许更是受了某人之托。见讨不到便宜,她便悻悻告辞。临走前,她似不经意般抚过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叹道:“这镯子,还是砚舟哥哥前日送我赏玩的,说是衬我肤色。他呀,总是这般细心。”她炫耀的姿态明显,试图激怒我。我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鬓发,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只古朴大气的羊脂白玉镯:“长公主昨日刚将裴家传给儿媳的镯子给了我,说是世代主母的信物。苏小姐的翡翠虽好,终究是玩物,比不得传承之重。”苏知微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裴照忽然低笑出声。我看向他,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赞赏:“夫人好口才。”我亦笑了:“彼此彼此。世子方才那句‘并非意外’,可是意有所指?”裴照目光深邃地望向亭外凋零的荷塘,语气变得有些悠远:“三年前我中毒坠马,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但这些年,我总觉得有只黑手在背后推动。沈砚舟……他或许也并非全然无辜。”我的心猛地一沉。沈砚舟?他与裴照的表兄弟关系虽不算亲密,但也无冤无仇,为何……?
正当我思绪纷乱之际,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递给裴照一枚小小的竹管。裴照看完密信,脸色微变,将信纸递给我。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沈首辅暗中清查三年前西山围场旧案,疑与世子坠马事有关。”西山围场……正是裴照出事的地方!沈砚舟他在查这件事?他为何要查?是为了帮裴照,还是……另有所图?难道裴照的意外,真的与他有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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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裴照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目光幽深:“他开始查了……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捏着那页薄纸,心乱如麻:“你早知道他会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山围场旧案,和你坠马中毒有何关联?沈砚舟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真相的轮廓似乎就在眼前,却笼罩着更深的迷雾。
裴照示意暗卫退下,亭中又只剩下我们二人。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却带着沉重好的,我们继续第二部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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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锦书被退回来的那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沈砚舟的心腹侍卫沉着脸,将那个描金漆盒扔在我脚边,语气硬邦邦的:“林将军,我家少主说,此物沉重,他担当不起,原物奉还。”漆盒散开,里面静静躺着七年前我出征时,他亲手赠我的那枚鸳鸯佩。玉佩旁,还有一纸简短的信笺,字迹是我熟悉的狷狂,内容却冰冷刺骨:“边疆七年,物是人非。当年戏言,林将军不必当真。闻将军与霍副将志同道合,砚舟唯有遥祝。”我弯腰拾起玉佩,指尖触及那冰凉,心口像是被塞了一把雪。霍副将?霍青是我麾下猛将,亦是我过命交情的兄弟,仅此而已。沈砚舟,这便是你等了七年,给我的答案?只因京城流言,说我与部下关系匪浅?
“将军?”副将霍青担忧的声音传来。我握紧玉佩,转身时脸上已看不出波澜:“无事。准备一下,三日后陛见授勋。”霍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抱拳:“是。”
授勋大典极为隆重。我以军功受封镇北侯,是本朝第一位女侯爵。金殿之上,帝王嘉许,百官恭贺。我却感受到一道复杂的视线,来自文官队列之首——那个我曾魂牵梦萦了七年的人,当朝首辅,沈砚舟。他穿着绛紫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比七年前更显清俊冷冽,只是看我的眼神,疏离得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他身边,站着一位娇柔婉约的女子,正轻轻替他拂去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是苏知微,他老师的女儿,如今京城皆传,她将是未来的首辅夫人。
“林将军年少有为,实乃国之栋梁。”陛下笑道,“听闻将军尚未婚配?朕倒想做个媒……”我心头一紧,正欲开口,沈砚舟却忽然出列,声音清朗如玉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陛下,林将军刚立不世之功,当以国事为重。且臣听闻,将军与麾下将士同甘共苦,情谊深厚,或许早已心有所属,陛下美意,恐难成全。”他这话看似为我解围,实则将我与霍青的流言坐实了几分。殿内顿时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朗声道:“陛下,臣确有一事相求。”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缓缓跪下:“臣,愿以此次所有军功,换取陛下赐婚。”满殿哗然。帝王也愣住了:“哦?林卿看上了哪家儿郎?竟值得你用全部军功来换?”我抬起头,目光掠过沈砚舟瞬间僵住的脸,直直望向龙椅,一字一句道:“臣,求聘安宁长公主之子,裴世子,裴照。”
死寂。绝对的死寂。谁不知道,安宁长公主之子裴照,三年前因意外双腿残疾,缠绵病榻,性情也变得阴郁孤僻,早已是京中贵女避之不及的存在。我用七年血战换来的泼天富贵、无上荣耀,竟要用来换这样一桩婚事?沈砚舟终于失态,脱口而出:“林星晚,你疯了?!”这是他今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我看向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决绝:“沈首辅,本将军清醒得很。裴世子温良敦厚,乃良配。”
“良配?”沈砚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你明知他……你何苦如此作践自己!就因为我……”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沈首辅慎言。你我之间,早在七年前末将离京之时,便已两清。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转向陛下,再次叩首:“求陛下成全。”帝王看着我们,目光深邃,最终叹了口气:“准奏。朕会亲自为你和裴照主婚。”
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京城。镇北侯林星晚,用赫赫战功换了一桩“废人”姻缘,成了街头巷尾最大的谈资。有人笑我傻,有人骂我痴,更有人揣测我是被沈砚舟伤了心,破罐子破摔。我充耳不闻,只在侯府安心待嫁。母亲哭红了眼,拉着我的手:“晚儿,那裴世子……你这是何苦?沈砚舟他……”“母亲,”我反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沈砚舟已是过去。裴照,是女儿自己选的路。”窗外,雪花纷飞,像极了七年前我离京时,沈砚舟在城门外送我,他说:“晚晚,等我稳住朝局,必十里红妆迎你归来。”可我等来的,是他步步高升,权倾朝野,以及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还有这归还定情信物的羞辱。
大婚前夕,沈砚舟竟不顾避嫌,深夜闯到我府上。他带着一身寒气,眼底布满血丝,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林星晚,收回成命!现在去找陛下还来得及!你知不知道裴照他根本……”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沈首辅,请自重。深更半夜,闯入待嫁女子闺房,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名声?”他嗤笑,眼神痛楚,“我在你眼里,就只剩下名声了?那苏知微只是……”我再次打断他:“沈首辅的红颜知己是谁,与本侯无关。请回吧。”我唤来侍卫:“送客!”他被“请”出去时,回头看我那一眼,复杂得让我心惊,有愤怒,有不甘,竟还有一丝……受伤?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极尽奢华。陛下主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来道贺。裴家显然极为重视这门婚事,排场之大,远超寻常世子娶亲。喜轿临门,鞭炮震天。我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沉重的凤冠,由喜娘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裴府正堂。周围是喧闹的人声和乐声,我却觉得异常安静。我知道,沈砚舟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拜堂仪式开始,司仪高喊:“一拜天地——”我缓缓躬身。礼成,我就是裴家妇,与沈砚舟,再无瓜葛。
“等等!”一个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打断了仪式。满堂宾客愕然望去,只见沈砚舟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发冠微乱,踉跄着冲了进来。他脸色苍白,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不能拜!星晚……你不能嫁给他!”全场哗然!当朝首辅,竟在陛下主婚的婚礼上,公然抢亲?!
高坐主位的皇帝陛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安宁长公主更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沈砚舟!你放肆!今日是陛下主婚,岂容你在此胡闹!”
沈砚舟对周遭的斥责充耳不闻,他一步步走向我,眼眶通红,声音沙哑得厉害:“星晚……跟我走。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不能……不能为了气我,就葬送自己一辈子!”他伸手想抓住我,指尖却在触及我嫁衣袖口的凤凰刺绣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付费起点】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珠帘下的面容冷若冰霜:“沈首辅,你喝多了。霍青,请沈大人出去醒醒酒。”一直按刀立于堂侧的霍青立刻上前,高大的身躯挡在我与沈砚舟之间,语气强硬:“沈大人,请。”
沈砚舟看着霍青护在我身前的姿态,眼底瞬间涌起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嫉妒:“又是你!霍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我带她走,你们……”他的话恶毒而刺耳,将那些不堪的流言再次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一些女眷已经掩口低呼,看向我和霍青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探究。
“够了!”一声低沉而威仪的声音响起,并非来自高座上的帝王,而是来自我身边,那个一直安静坐在轮椅上,被众人几乎遗忘的新郎——裴照。他微微抬手,示意霍青退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失态的沈砚舟,语气不带丝毫波澜,却自有千钧之力:“砚舟,星晚现在是我的妻子。你当众羞辱我的妻子,便是羞辱我裴照,羞辱整个安宁长公主府。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裴照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满堂的嘈杂。他虽残疾,但此刻展现出的气度,竟丝毫不输于权倾朝野的首辅。众人这才惊觉,这位沉寂多年的世子,并非传言中那般懦弱可欺。沈砚舟也愣住了,他似乎从未将这位残疾的表哥放在眼里过,此刻被对方以保护者的姿态回击,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爱卿,朕念你劳苦功高,今日失态,暂不追究。婚礼继续!”御前侍卫上前,半“请”半架地将僵立的沈砚舟带离了喜堂。他最后看向我的那一眼,充满了绝望、不甘和一种我读不懂的深沉的痛楚,像一根冰刺,扎进我心里,但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惫和麻木覆盖。这场闹剧,终于彻底斩断了我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仪式继续。“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我与裴照,在无数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完成了婚礼。送入洞房时,我透过晃动的珠帘,看到裴照被贴身侍从推着轮椅,他的侧脸在红烛映照下,显出几分清俊和坚毅,并无传言中的阴鸷。他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微微偏头,对我极轻地颔首,目光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新房设在裴府最幽静的一座院落。侍女们退下后,屋内只剩下我和裴照。红烛高燃,气氛一时有些静谧。他自行推着轮椅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我:“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他的声音温和醇厚,与沈砚舟的清冷截然不同。我接过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他:“世子不问我,为何要嫁你?”甚至不惜用全部军功来换?
裴照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你既选了这条路,我必以诚相待。至于缘由,你愿说时,我自会倾听。”他举了举杯,“这杯酒,贺你我新婚。”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眸,心中微动,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酒液辛辣,一路烧到胃里,却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寒意。
“你的腿……”我犹豫着开口。他淡然道:“三年前中了毒,毒性伤了经络,御医也束手无策。习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能想象其中的艰辛。一时间,我对他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我们都是被命运作弄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女惊慌的声音:“世子,夫人,不好了!沈……沈首辅他……他在府外,淋着大雪,不肯离去,说……说不见到夫人,就冻死在外面!”我的心猛地一缩。裴照看向我,目光深沉:“你要见他吗?”我攥紧了衣袖,指甲掐进掌心,最终摇了摇头:“不见。”裴照点点头,对门外道:“去告诉沈首辅,镇北侯夫人已歇下,请他自重。若他执意如此,便由他去吧。”
侍女领命而去。我走到窗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漫天风雪中,沈砚舟果然独自一人站在裴府大门外,雪花落满他的肩头,身影在灯笼的光晕下显得格外孤寂和执拗。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雕塑。我的心口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荒谬和疲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七年的等待换不来他一句解释,如今这般作态,又是给谁看?
那一夜,沈砚舟最终是被沈府的家丁强行抬回去的,据说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而我,与裴照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宿在外间榻上,我居于内室。我们相敬如宾,更像是一对合作的盟友,而非夫妻。
翌日清晨,按礼要去给长公主敬茶。我梳妆时,颈侧不小心露出了昨夜辗转难眠时自己掐出的红痕。丫鬟小蝶低呼:“夫人,您这脖子……”我正欲解释,裴照却已推着轮椅过来,目光落在那痕迹上,微微一凝,随即自然地解下自己的薄裘披风,仔细为我系上,遮得严严实实,温声道:“雪后寒,仔细着凉。”他的动作体贴自然,仿佛我们真是一对恩爱新婚夫妇。我心中感激,低声道:“谢谢。”
敬茶时,长公主脸色并不好看,显然对昨日沈砚舟闹场之事余怒未消,但对我也还算客气。只是茶过三巡,她忽然开口:“照儿身子不便,府中中馈之事,日后便由星晚你多费心了。还有,早日为裴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理。”我垂眸应下,心中却知,与裴照的“夫妻”关系,子嗣一事,难如登天。
日子便这般看似平静地过了下去。我接手裴府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裴照虽足不出户,却博闻强识,对朝局世事常有独到见解,我与他时常交谈,竟颇为投契。他也在积极配合一位隐世名医的治疗,双腿似乎有了些微知觉。外界关于我们“畸形”婚姻的议论渐渐平息,转而开始称赞镇北侯贤良淑德,与裴世子举案齐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我正与裴照在花园亭中对弈,管家匆匆来报,说是苏知微小姐来访。我执棋的手一顿。裴照落下一子,语气平淡:“看来,有人还是不死心。见吗?”我放下棋子,淡淡道:“见。为何不见?”我倒要看看,这位让沈砚舟“物是人非”的红颜知己,今日所为何来。
苏知微被引进来时,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她见到我与裴照并肩而坐、对弈饮茶的情景,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便换上温婉笑容,盈盈一拜:“知微见过世子,见过……夫人。”她将“夫人”二字咬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她目光扫过裴照盖着薄毯的双腿,语气带着惋惜:“听闻世子近来身体似有好转,真是万幸。只是这腿……唉,若是当年没有那场意外,世子如今定然是驰骋沙场的英雄,与夫人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话看似惋惜,实则句句戳心,暗示裴照配不上我,更暗指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我尚未开口,裴照却已放下茶盏,抬眼看向苏知微,目光锐利如刀,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温和:“苏小姐,慎言。本世子与夫人是否天作之合,不劳外人评判。至于意外……”他语气微顿,带着一丝冷意,“或许并非意外那么简单,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苏知微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强笑道:“世子说的是……是知微失言了。”
她此来,显然是为了试探,或许更是受了某人之托。见讨不到便宜,她便悻悻告辞。临走前,她似不经意般抚过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叹道:“这镯子,还是砚舟哥哥前日送我赏玩的,说是衬我肤色。他呀,总是这般细心。”她炫耀的姿态明显,试图激怒我。我却只是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鬓发,袖口滑落,露出腕上一只古朴大气的羊脂白玉镯:“长公主昨日刚将裴家传给儿媳的镯子给了我,说是世代主母的信物。苏小姐的翡翠虽好,终究是玩物,比不得传承之重。”苏知微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裴照忽然低笑出声。我看向他,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赞赏:“夫人好口才。”我亦笑了:“彼此彼此。世子方才那句‘并非意外’,可是意有所指?”裴照目光深邃地望向亭外凋零的荷塘,语气变得有些悠远:“三年前我中毒坠马,所有证据都指向意外。但这些年,我总觉得有只黑手在背后推动。沈砚舟……他或许也并非全然无辜。”我的心猛地一沉。沈砚舟?他与裴照的表兄弟关系虽不算亲密,但也无冤无仇,为何……?
正当我思绪纷乱之际,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外,递给裴照一枚小小的竹管。裴照看完密信,脸色微变,将信纸递给我。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沈首辅暗中清查三年前西山围场旧案,疑与世子坠马事有关。”西山围场……正是裴照出事的地方!沈砚舟他在查这件事?他为何要查?是为了帮裴照,还是……另有所图?难道裴照的意外,真的与他有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好的,这是故事的第三部分,也是最终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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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裴照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目光幽深:“他开始查了……比我想象的要快。”我捏着那页薄纸,心乱如麻:“你早知道他会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山围场旧案,和你坠马中毒有何关联?沈砚舟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真相的轮廓似乎就在眼前,却笼罩着更深的迷雾。
裴照示意暗卫退下,亭中又只剩下我们二人。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却带着沉重:“三年前,西山秋狩,我并非意外坠马,而是被人设计,马匹被下了令人狂躁的药物,箭矢上也淬了剧毒。目标本是我父亲,时任兵部尚书的安宁驸马。我代父试马,成了替罪羊。”我心头巨震,兵部尚书遇刺,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幕后主使……”
“当时所有线索都指向北方敌国细作,但父皇……陛下为稳定朝局,将此案压了下去,以意外结案。”裴照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可我从未停止追查。沈砚舟,他当时刚入内阁,深受陛下信任,也参与了此案的初步调查。他……抹掉了一些关键证据。”
我如坠冰窖:“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沈砚舟与敌国勾结?不,这不可能,他虽负我,但于国事上,我信他绝非卖国之人。
裴照摇头:“起初我也以为他是同谋。但后来发现,他抹去的证据,似乎指向了另一个人——他的恩师,已故太傅,也就是苏知微的父亲。”苏太傅?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苏太傅与家父在军需调度上素有龃龉,但若说为此谋害当朝驸马,未免太过。”
“所以,沈砚舟可能是在保护他老师的清誉,哪怕明知真相并非如此?”我喃喃道,心中五味杂陈。为了报师恩,他就可以罔顾裴照的冤屈,甚至间接导致裴照残疾?那他对我的辜负,是否也与此有关?七年前他让我等他,是否因为他早已卷入这复杂的漩涡,身不由己?
“或许吧。”裴照淡淡道,“如今他旧事重提,要么是良心发现,要么……是苏知微或者她背后的人,触犯了他的底线,让他不再愿意维护。”他看向我,目光锐利,“星晚,你可知,近日朝中正在清查一桩军械贪腐案,牵扯甚广,而苏家,似乎并不干净。沈砚舟,或许是在清理门户。”
我忽然想起,昨日母亲来看我,隐约提过一句,说苏家近来似乎惹上了麻烦,苏知微的兄长被御史参了一本。难道沈砚舟查旧案是假,借机整顿苏家是真?那他对苏知微的“情谊”,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正当我思绪纷飞之际,霍青快步走来,脸色凝重:“将军,世子。刚得到消息,沈首辅……遇刺了。”
“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溅湿了裙裾也浑然不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是在查案吗?怎么会遇刺?严不严重?
裴照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具体情况?”
霍青道:“就在一个时辰前,在从西山围场勘查回城的路上,遭遇不明身份的死士伏击,侍卫死伤惨重,沈首辅……身中一箭,箭上有毒,如今昏迷不醒,已被紧急送回府中救治。”
西山围场!他果然去了那里!是灭口吗?是因为他查到了关键线索?我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裴照适时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别急。他现在还不能死。”他立刻吩咐霍青,“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沈府,同时查清那些死士的来历。还有,请孙神医立刻去沈府一趟,务必保住沈砚舟的性命!”
霍青领命而去。我看向裴照,眼中带着感激和不解:“你……”他明明怀疑沈砚舟与他的事故有关,为何此刻又要救他?
裴照看穿我的心思,平静道:“他若死了,旧案线索就真的断了。而且,我需要一个活着的、清醒的沈砚舟,来告诉我全部的真相。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依旧苍白的脸上,“我知道,你不想他死。”
我怔住了,无言以对。是的,纵然有怨有恨,得知他生命垂危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恐慌和疼痛是如此真实。七年的感情,岂是说断就能彻底斩断的?
接下来的两天,沈府戒备森严,消息封锁得很紧。我只知道孙神医在全力救治,但沈砚舟一直未醒。朝堂上暗流涌动,苏知微的兄长被下了大狱,苏家一派官员人人自危。而裴照,则动用了所有暗中的力量,顺着死士的线索追查。
第三日深夜,裴照来到我房中,神情严肃:“查到了。死士是苏家暗中培养的,但指使者,是苏知微。”
我惊愕:“她?她为何要杀沈砚舟?”就算沈砚舟要查苏家,他们不是一体的吗?
“因为沈砚舟不仅查旧案,还查到了苏知微与她兄长利用沈砚舟的信任,暗中与敌国残余势力勾结,倒卖军械的铁证。沈砚舟无法容忍通敌叛国,准备清理门户。苏知微狗急跳墙,才下了杀手。”裴照冷笑道,“好一个情深义重的红颜知己。”
原来如此!沈砚舟对苏知微的维护,或许一开始是出于师恩,但后来,恐怕更多的是被利用和蒙蔽。而他最终的选择,证明了他至少守住了为臣的底线。我心头的某个结,似乎松动了一些。
“还有,”裴照看着我,语气复杂,“我们的人截获了苏知微准备送出城的一封密信,是写给北狄王庭的。信中提到……七年前,也是她散播谣言,离间你和沈砚舟,说你与霍青关系匪浅,并模仿你的笔迹写了一封决绝信给沈砚舟。沈砚舟当年初入朝堂,根基不稳,又骤逢‘背叛’,加上苏太傅施压和苏知微的刻意接近,才……”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七年!我怨了他七年,恨了他七年,却原来,我们都被同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些刻骨的误会,那些锥心的痛苦,竟然源于如此卑劣的算计!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不是为了沈砚舟,而是为了我们那被轻易摧毁的、本该美好的七年。
“苏知微现在何处?”我擦掉眼泪,声音冷得像冰。
“已被我的人控制,关在暗牢。等沈砚舟醒来,再行处置。”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沈府管家声音颤抖地在门外喊道:“裴世子,夫人!我家大人……醒了!他说、他说有紧要事,必须立刻见到夫人!”
我和裴照对视一眼。裴照点了点头:“去吧。听听他怎么说。”他顿了顿,补充道,“我陪你一起。”
我们赶到沈府时,沈砚舟正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胸口的绷带还渗着血。看到我进来,他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看到我身后的裴照,眼神复杂。
“星晚……”他声音嘶哑,几乎难以成言,却挣扎着伸出手。我没有动。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收回手,艰难地说道:“对不起……七年……是我蠢,信了她……负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语气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有……”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缓了口气,急切地说,“西山旧案……裴照的事……不是我……是苏太傅……我后来才知道……但我当时……为了报恩……抹了证据……我错了……”他断断续续,将裴照推测的真相证实了。
“那你为何现在又查?”裴照冷冷开口。
沈砚舟看向他,目光带着愧疚和一丝坦然:“因为……她动了星晚……散播流言……还想在你们大婚时……下手……我不能再忍……”他又看向我,眼中是深深的悔恨和眷恋,“星晚……我从没想过……不要你……那玉佩……是气话……我后悔了……”
我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脆弱不堪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恨意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悲哀。我们都被命运捉弄,被小人算计,错过了最好的时光。
“沈砚舟,”我缓缓开口,“真相大白了,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如今是裴照的妻子。”
他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惨然一笑:“我知道……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对不起……还有……小心苏家残余……他们可能……”话未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孙神医连忙上前诊治。我和裴照退出了房间。
站在沈府庭院中,雪又开始下了。裴照将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在我身上:“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旧案得以昭雪,真凶落网,误会澄清。我抬头看着漫天雪花,轻声道:“裴照,谢谢你。”谢谢他在这段混乱的日子里给我的庇护和尊重,谢谢他帮我查清了真相。
裴照看着我,目光深沉:“星晚,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你若想离开,我随时可以给你休书,还你自由。”
我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的坚韧、智慧、宽容,早已悄然印在我心里。或许,这桩始于无奈和赌气的婚姻,未必不能有一个温暖的结局。我伸手,主动握住了他微凉的手,微微一笑:“谁说我要离开?镇北侯夫人这个位置,我觉得挺好的。而且,孙神医不是说,你的腿有很大希望恢复吗?我们……来日方长。”
裴照愣住了,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他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我感到疼痛,但那温暖,却一直传到了我的心底。
后来,苏知微通敌叛国、构陷忠良、谋害朝廷重臣的数罪并罚,被判处极刑。苏家彻底倒台。沈砚舟因包庇罪和失察之过,被陛下申饬,罚俸一年,暂卸首辅之职,闭门思过。他的伤势渐渐好转,但与我,再无瓜葛。听说他后来辞了官,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云游四方去了。
裴照在我的鼓励和孙神医的精心治疗下,坚持不懈地康复训练,半年后,他竟然真的奇迹般地重新站了起来。虽然不能像常人一样疾驰,但已能正常行走。陛下大喜,恢复了他的一切爵位,并让他进入兵部任职。
一年后的上元灯节,我和裴照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看着满城灯火,璀璨如星。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星晚,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心中充满了平静和温暖。春风如过客,曾带来寒冷与伤痛;但秋水终揽星河,迎来了属于我的光明和幸福。过去的已然过去,而未来,正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