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春风如过客，秋水揽星河

成亲前夕，顾北辰突然偷偷改了我和他的婚书，将新郎的名字换成了顾家小叔顾淮南。

朋友震惊：“你疯了？万一弄巧成拙……林星晚为了等你，整整蹉跎了七年，都成老姑娘了！”

顾北辰不在意地笑笑：“我和软软打赌输了，说好要听她的话做一件事。再说了，只是改个婚书而已，反正林星晚的婚事都被搅黄了十次，也不差这一次。”

苏软软是他捡回的孤女，如今做了他的贴身丫鬟。

“等她发现弄错了，定会着急忙慌地找我改回来。”

“万一真的稀里糊涂进了洞房，我小叔他又不能人道，最后林星晚还是我的。还能落个把柄在我手上呢。”

他的语气轻佻，又漫不经心，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我站在门口许久，心一点点冷了下来，最后转身将手中的醒酒汤尽数倒掉。

事后，母亲慌慌张张地拿着弄错的婚书来找我时，我却只笑着应道：“没关系，就按照这上面办吧。”

这一次，我没有去找他改回婚书。

去顾家说亲那日，恰好赶上了顾北辰要带着苏软软外出游玩。

我随手将自己新婚的请帖给他，却被他随手丢到一边：“道歉信我不看了，什么时候你把软软看上的簪子送过来，我就原谅你。”

我没有解释，只冷淡地看着他离开。

后来我新婚大喜那日，

一向高高在上，冷淡自持的顾北辰却疯了一般往府中强闯：“我才是新郎，明明我才是新郎啊——”

……

“晚晚，你确定这婚书当真不改了？可那顾淮南是个不能人道的瘫子啊！”

母亲的眼眶微红，我心中有些内疚，自从知道顾北辰同意与我成亲，最高兴的便是母亲。

她知我等了顾北辰七年，

亲眼见我从碧玉华年一直等到花信之年，一年又一年，最后成了京中人人嘲讽，无人要的老姑娘。

顾家下聘那日，母亲的眼泪也流了一夜。

后来她熬了三十个夜晚为我锈龙凤呈祥的嫁衣，可如今顾北辰却为了和贴身丫鬟的赌注，将错的婚书送来。

这一刻，我只觉得无比疲惫，我看着那红底金字，轻声说道：“无碍，总归都是顾家人。”

我知道，我已不能任性。

这已是顾北辰第十次毁诺更改婚期，

第一次，京中人为我打抱不平，斥责他薄情寡信。

第二次，贵女们疑惑不解，纷纷猜测我们是否有矛盾，

后来一次又一次，便人人都觉得问题皆因我而起，说我不知廉耻被人嫌弃，说我刻薄恶毒引人厌恶，青梅竹马的顾北辰才不愿意娶我。

在顾北辰第一次毁约时，我也曾想过另寻良人，可媒婆一见是我们，便讪讪地将礼物往外推。

“这顾少爷都说了，您是他的人，京中哪还有人敢和他争啊，再说了，姑娘你那名声……日后啊，你怕是只能做顾夫人了。”

葱白的食指落在顾淮南三个字上，我知自己终于是放下了和顾北辰的纠葛，安心做那“顾夫人”。

只是此顾非彼“顾”罢了。

02

顾老夫人得知我要嫁给顾淮南时，惊讶不已。

可一想到顾淮南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还缠绵病榻多年当即便同意了这门婚事，又添了不少聘礼给我。

“听说是顾淮南私下补给你的。”

母亲低声朝我解释，我望着院中数不清的箱子点点头，道一切都满意。

婚事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却不想这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登门拜访。

是顾北辰。

他穿着暗紫色绣金的劲装，马尾被紫金冠高高束起，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眼中满是得意和幸灾乐祸，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苏软软。

我知道，他以为我还未发现那写错的婚书。

见我不理他，他也不在意，只拿起一旁我喝过的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出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

听我冷淡的嗓音，他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却只是提醒道：“都检查了吗？聘礼单，喜帖，还有……婚书，毕竟是你的人生大事，要不要再拿出看看？”

我故作不知他的暗示，只说：“都核对好了，你若无事便早些离开吧。”

顾北辰脸上有几分不悦，却还是抿唇道：“我今日确实有一事来找你，当年我曾将母亲的玉镯给你，那镯子给我未来妻子的，如今你还未入门是不是该先镯子还给我？”

我一怔，收到那镯子时我才十六岁。

那日阳光正好，顾北辰神秘兮兮来找我，刚见面就将玉镯套在我手上，那镯子冰透雪白，是上等的白玉制成，一看就无比贵重。

我慌忙要褪下却被他死死握住手腕。

“这是我娘准备给我未来媳妇的传家宝，你拿着！”

树影斑驳，他的笑容竟比阳光还灿烂，后来我才得知这玉镯是顾北辰母家世代相传的镯子。

顾夫人知他偷了玉镯将人狠狠打了一顿，可顾北辰却理直气壮说：“我以后非晚晚不娶，这镯子什么时候给都一样！”

一转眼，那镯子我便戴了七年，它如同顾北辰一般慢慢融入我的生活。

见我沉默，顾北辰以为我不愿，他刚想说什么，一旁的苏软软先挽住他的手臂柔声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星晚姐姐毕竟戴了这么久。”

顾北辰立刻反驳：“戴了再久也是我顾家的东西！我说了要给你戴着试试，就一定会给你试的。”

原来是替苏软软来向我要的，我心下了然伸手将那玉镯褪下来递过去：“给你。”

顾北辰一怔，似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脸上竟有几分惊疑不定。

我却不在意地说：“你说的对，这本就是你顾家的东西，我并未嫁给你戴着确实不合适。”

这下，顾北辰反而有些不自在，他接过镯子道：“嗯，等我们成亲那日，我再亲自替你戴上。”

闻言，苏软软的眼中划过一丝嫉妒，我见顾北辰将镯子塞给苏软软准备离开，开口喊住了他。

“顾北辰，既然镯子已经还给你了，那我林家的双蝠佩呢？”

他的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要我把定情玉佩还你？林星晚，你是不想嫁了吗？！”

03

那一瞬，我几乎想脱口而出质问他究竟是谁不想要这门婚事。

可我到底想保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不想如春闺中的怨妇事事追问，我只淡淡地开口：“我只是觉得你拿着那玉佩不合适。”

“哼。”他冷哼一声，伸手拽下挂在腰侧的玉佩朝我丢来，“这玉佩早就旧了，确实该换一个！”

语毕，他牵着苏软软转身离开。

我没有去追，只轻轻摸着那玉佩上的裂痕，那是一道箭痕。

当年他得了玉佩后宝贝的不得了，一直贴身放在胸口里，直到一次剿匪一支羽箭袭来直直射入他的心口，所有人都以为顾北辰会为此重伤甚至丧命。

可他只呆愣了片刻，从胸口缓缓取出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玉佩。

那玉佩挡住了冷箭，救了他一命，后来他跪在我身前说：“晚晚，你是我的福星，若没有你我早就命丧黄泉，以后我定不负你！”

那时我们亲密无间，可后来连称呼都变得疏远起来。

他再也没有喊过我一声晚晚，只因苏软软说，我们的名字相似，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替代品。

于是从那以后，顾北辰便直接直呼我的名字。

“小姐。”

丫鬟小桃担忧的声音将我从往日的回忆中拉出，我将玉佩给她：“这玉佩裂了，你拿去处理掉吧。”

“可这是您熬了几个晚上亲手雕刻的……”

我只笑笑：“已经没用了。”

这之后顾北辰再也没有来找我，而距离我和顾家小叔的婚事只剩下四天。

这日，母亲带着我去见顾老夫人商议婚事，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顾淮南。

他坐在木制轮椅上，脸色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长相却极其俊美。

顾老夫人道：“淮南，花园中的棠花开的正好，你带星晚走走吧。”

我轻声应是，上前去推顾淮南的轮椅。

他是个风趣幽默又搏学多识的男人，不管什么话题都能和我聊上，就连盛京现在最流行的胭脂和妆容，他也懂得很多，我原本还有些紧张，竟也跟着慢慢没有那么拘谨。

闲聊之际，忽感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回头去看，只见顾北辰不知何时站在廊下，黝黑深沉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和顾淮南，而他手中还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刚刚我们和顾老夫人商议得关于我和顾淮南的成亲事宜帖子。

04

顾北辰的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绪，只是微耷拉的嘴角能让人看出这个男人心情并不好。

他见我回头看他，缓步走来：“你为何会和我小叔一起？”

还不等我解释，顾淮南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怎么？我的事还要向你汇报？”

他的声音有些冷，全然不似刚才和我说话的轻声细语，只一句话就让顾北辰的脸色微变。

直到此刻，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顾淮南未受伤之时，也是大熙鼎鼎有名的战神，顾家的顶梁柱。

顾北辰捏着帖子道：“我只是不想她麻烦小叔。”

“小叔，我和星晚还有些话说，能否……”

顾淮南得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他便自行推着轮椅去了廊下，那距离不远不近，既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又能将花园中的一切看得清楚。

见此，顾北辰蹙眉似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发作，只是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一开口便是兴师问罪：“林星晚，你为何把我们的定情玉佩卖了！”

那日，我让小桃将玉佩随便找个铺子便宜卖了，却不想竟兜兜转转又落到了顾北辰的手中。

“玉佩坏了，自然要处理掉。”

我不轻不重地解释了一句，顾北辰一噎道：“也行吧，以后你可要送我一个更好的。不过那天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居然真的就卖了，未免也太听我话了吧！”

“那我以后若是说要让软软做我的妻，你只能做个妾，你岂不是要上赶着帮我将人纳入房中。”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我自己不想要那玉佩了，他竟以为是那日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导致我卖了玉佩！甚至说出这等糊涂话。

这一瞬间我几乎要被他自信的模样给气笑，可最终我不愿多惹是非，只随手将自己喜帖递给他：“若是没有事，我便先回府了。这是喜……”

世家的礼仪均要做到，这喜帖我自然也要给他。

可还不等我话说完，顾北辰便接过那喜帖。

他的态度散漫：“听说时间定在四日后？我明日要到软软去京郊打猎，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要不你和祖母说一声将日子改在五日后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只觉得顾北辰今日莫名其妙，那日他故意写错婚书，后来这事他未提，我也未提，如今我这婚事自然是按照婚书来商议，我要嫁的人也是顾淮南。

可他却好像把这件事完全忘了一样，话里话外都以为我非他不嫁。

也不知是他太过自信，还是太小看那些规矩。

也许是我沉默了太久，他似妥协般叹了一口气。

“罢了，那日我尽量赶回吧。”

说着，他低头正打算看那喜帖却听一道清亮的女声：“北辰哥哥！”

苏软软像一只春莺扑进他的怀中，顾北辰下意识接住对方，苏软软环住他的腰笑盈盈开口：“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

说罢，像是刚注意我一般，慌张松手，她摆弄着手中的白玉镯道：

“星晚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

“她才不会那么小气呢。”顾北辰随手将喜帖塞入广袖中，他揉了揉苏软软的脑袋道，“她知道我将你当做妹妹，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苏软软呼吸一窒，贝齿轻咬勉强笑道：“星晚姐姐可真大度，我以为爱一个人，若是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吃醋的。”

顾北辰一怔，目光落在我面色如常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不安。

“星晚，你……”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准备成亲那日的事。”

他一愣，急忙点头：“对！你快回去准备吧。等你嫁进顾家，我定好好对你。”

我懒得再和他多言，只毫不犹豫离开。

四日后，顾家的迎亲的队伍早早到了，

我本以为顾淮南会选择马车，却不想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骑上了一匹高大的白马。

隔着凤冠上的晃动的珠帘，他朝我微微一笑。

温热的大手握着我缓缓出了喜轿，我抬眸去看便见他的额前有细密的薄汗，心知他站起身定然不容易。

不由心下感动。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喜婆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我转身正准备行最后一礼时，忽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放我进去！我才是新郎官！”

一道人影撞了进来，正是带着苏软软出京郊游的顾北辰。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见我一身嫁衣，顾北辰当即骂道：“林星晚你要不要脸！就因为我迟了这么一会，居然随意就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

众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只因人人都知今日是我和顾淮南的成亲大典，而他身为顾淮南的晚辈，得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婶婶。

可也许是他太过气愤，竟对此无知无觉，只见他的脸上满是鄙夷：“我告诉你，我今日就是故意来迟晾着你，若你乖乖听话，我便让你嫁进顾家。”

“小叔，你也是，她不懂事胡闹，你怎么还跟着她闹？林星晚，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替我换上喜服！”

05（VIP）

大堂中一片寂静，宾客们面面相觑，而高堂之上顾老夫人脸色铁青。

她双目猩红死死盯着顾北辰，猛地一拍红木座椅怒斥道：“你这个孽障再胡说什么！今日是你小叔的大喜之日，容不得你在这里发疯，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

顾北辰一怔，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小叔的大喜之日？怎么可能……明明是我和林星晚……”

他被几个家丁紧紧按住肩膀，整个人都呆滞了一秒。

眼见人就要被拖出去，顾北辰突然挣扎道：“不可能！林星晚明明是我的妻！”

“她和我青梅竹马，早早便定下这桩婚事，怎么可能会嫁给小叔。”

“这定然是弄错了！”

“祖母，你放开我，林星晚，星晚，你说话啊！”

我闻言冷淡地开口：“怎么会弄错。”

那张婚事被小桃恭恭敬敬地捧出来，展示给众人看，我的声音冷漠：“这婚书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我和顾淮南得名字，这些日子我送出去的喜帖也皆写着我二人的姓名。”

“自然是不会弄错的。”

闻言，那些前来的宾客也纷纷附和道：“是了，这些日子顾家准备婚事的时候，也都是顾淮南忙前忙后，就连林家小姐的胭脂都是他亲自挑选，如果不是自己的媳妇，谁会这么上心！”

“可不是嘛，今日这成亲的大事，我看顾小少爷早间都不在顾府，哪有新郎会这么不上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轻蔑，顾北辰的脸色也阵红阵白。

他本是为了拿捏我，故意带着苏软软去了郊外，又故意拖到现在才回来。

却不想也因此成了众人口伐笔诛的对象，这些年人，他的所作所为京中人都看在眼中，有人觉得他好手段就有人不屑他。

“星晚。”

顾北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咬牙问：“林星晚你真的要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嫁给他？现在还回来还来得及，如果你们礼成入洞房就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我冷淡地看着他：“带他下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最后一丝血色从顾北辰脸上消息，就在下人要将他带下去的那一刻，忽听顾北辰阴冷的声音传来：“你不能嫁给他，我小叔是个不能人道的废人！”

“畜生！”

死寂般的喜堂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顾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抄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砸向顾北辰。

青瓷重重撞上顾北辰的额角，殷红的鲜血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缓缓流下，可顾北辰却没有抬手去擦，他只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嫁给她便是守活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我往火坑里跳。”

我的心头一颤，只觉得这一刻顾北辰怕不是疯了。

06

顾淮南受伤后一直缠绵病榻，依靠轮椅活动，京中虽偶有传言说他不能人道，但也仅仅只是个传言并没有人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今日身为顾淮南侄子的顾北辰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

只怕不出半日，这个消息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不止是他、顾家就连我和林家也会成为所有人的谈资。

喜堂中，人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我慢慢走到顾北辰的面前，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希冀，下一秒我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完全没有留力，他的左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顾北辰的瞳孔微微一缩，整个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冷脸道：“我的夫君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你当我林家是什么人？定亲时连这点小事都不查清楚吗？”

他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我再说。

京中权贵女子成亲之前都会派试婚嬷嬷去男方家中，通过一些办法来验证男子是否可以人道。

我的话音刚落，气氛立刻活络起来。

“是啊，林家也是贵户，怎么可能不好好调查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婿呢。”

“这顾北辰真是昏了头，对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叔叔，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我虚虚握着拳，悄悄擦掉手心的冷汗。

其实并没有，这场婚事来的仓促，林家又不是喜欢弄这套的人，故而并没有派什么试婚嬷嬷。

那一巴掌好像将顾北辰彻底打醒了一般，他抿着唇刚想反问，却见一道人影踉跄着跑进来，一把推开那些压着顾北辰的家丁，随后紧紧抱住顾北辰。

苏软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北辰哥，你没事吧？”

她抬手轻轻擦掉顾北辰嘴角的血迹，衣袖滑落间露出莹白的玉镯。

顾老夫人的脸色当即变了，她几步走到苏软软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问：“这镯子你哪来的！”

苏软软眼珠一转，故作可怜道：“是北辰哥暂时借给我戴的。”

“星晚姐姐，你是因为这个玉镯生气，才要嫁给顾家小叔的吗？我把玉镯还给你，你好好和北辰哥过吧！”

短短几句话，她先是将自己和顾北辰的关系说的暧昧不清，又将我嫁给顾淮南的根本原因说成镯子被抢这样的小事，果然还不等她取到镯子，顾北辰反而一把扣住她的手。

“她下定决心嫁给我小叔，还有什么资格拿这镯子！这镯子便送给你了！”

苏软软脸上一喜，却在触及顾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时立刻低下头，装作害羞。

顾北辰抓住苏软软的手，最后看了我一眼道：“林星晚，我等你后悔那一天。”

我心中有几分不屑，只冷笑看他带人离开的背影，他不知道的是，我也打算为我那被蹉跎的七年讨一个公道！

07

因着顾淮南的腿脚不方便，众人也没有闹着要敬酒闹洞房，我随他回了喜房，房间中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清醒好闻。

顾淮南小心翼翼地拨开凤冠上的珠帘，

红烛摇曳，昏黄的光线让他原本凌厉冷漠的脸柔和了几分，这一刻我竟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下意识垂眸避开他的双眼。

轻笑声传入我耳边，他道：“天色已晚，娘子歇下吧。”

修长的手指替我拆下繁重的头饰，我下意识开口问道：“你当真不能人道？”

顾淮南的手指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娘子不如亲自来验证一下？”

离得近了我才发现他的眼眸深邃黝黑，里面似藏无数惊涛骇浪，一时间心中竟有几分胆怯，可还不等我示弱，他便扣住我的手，将我推入层层锦被中。

纱幔摇曳，这一夜直到天微明他才终于放过我，让我睡下。

也许是紧绷的弦终于放松，这一觉我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见我醒来，小桃红着脸过来扶我：“小姐，姑爷说他已经和老夫人说好了，今日不用去敬茶了。”

我脸颊一红，心中愤愤不平地想果真是谣传误人，若不是听信了京中谣传，怎么会祸从口出。

梳洗好后，我才慢吞吞出了院子，可才开院门却见苏软软直直地跪在门口，她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细看之下衣裳还有些凌乱。

我心里一沉，料想她的出现定没有好事。

果然，苏软软一见我立刻屈膝挪到我面前，她紧紧抓住我的裙角哭诉道：“林小姐，求你去看看北辰哥吧，昨夜你洞房，他喝了一夜的酒。”

“他将我认错是你，抱着我哭了一夜。林小姐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到北辰哥身边？”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不经意间露出颈边斑驳的红痕，若是细看她微微敞开的衣衫内也是春光无限。

想来昨夜，酒醉的顾北辰不仅仅是抱着她那么简单，而今日她来恐怕也是为了炫耀这一身的赏赐。

我垂眸看着她：“这不是你要的吗？你做了他那么久的贴身丫鬟，难道不想他抬你做个妾，或者干脆娶你做个正妻？”

苏软软呼吸一窒，我微微一笑：“你与其盯着我，不如想想怎么拿下顾北辰，不过可惜就算你嫁给他，我也是你的长辈，日后你还得日日给我请安。”

苏软软的脸色不好，却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软软！”

是顾北辰，他脸色急切地将苏软软扶起来，刚准备向我兴师问罪却不有一愣。

08

他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的颈侧。

那里有几道暧昧的吻痕，是昨夜顾淮南曾一次次啄吻我的颈侧留下的。

顾北辰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暧昧的痕迹，眼神似要刮掉我一块肉来：“你和他睡了？你怎么能……”

我直视那双妒火中烧的眼睛，心中觉得无比可笑。

他嫉妒、悔恨，这些我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爱我，见我另嫁他人感到后悔。

顾北辰悔得不过是因为一直握在手中的掌心雀飞走了，他恨的也不过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罢了。

“顾北辰，你别太自以为是。”我冷冷地看着他，“当日你故意写错婚书，就该想到有今日。”

我的目光落在苏软软身上，似笑非笑地说：“看来昨夜你和你这丫鬟过得不错。”

我故意强调丫鬟这两个字，苏软软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怨恨，她抿着唇压下心中的恨意委屈巴巴地说：“北辰哥只是喝醉了，一切都怪我。”

我笑笑：“虽然你这么说，但顾府却不能枉顾情谊，连个名分都不给我。今日我便做主，让顾北辰纳你为妾。”

话音刚落，顾北辰立刻反驳道：“你疯了！你居然要给我塞女人？”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仿佛不理解为什么我会想要让他纳妾，我心中一哂，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报复。

可惜他太过自大不懂，而苏软软可能会懂却绝对不会提醒他。

“北辰。”

我正欲进一步施压，忽闻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竟是顾淮南，他坐在轮椅上被贴身护卫推着。

见顾淮南过来，顾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叔。”

这人昨日明明还同顾淮南叫板，如今却这幅耗子见了猫的害怕样，我心知他们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却懒得细究，只目光看着顾淮南。

他朝我温和一笑，而后开口道：“她是你的长辈，给你纳个妾自然是关心你这个侄子，你若以后还是这幅没礼貌的态度，我便叫人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顾北辰顿时静若寒蝉。

见人老实了，顾淮南接着道：“既然你看不上这丫鬟不愿意纳她做妾，便给个名分做通房吧。”

通房的地方比妾低的多，甚至不算真正有名分，甚至连管事的都能差使她。

苏软软的脸立刻白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北辰，顾北辰立刻道：“我纳！我不仅要纳她为妾，还要她做个贵妾！”

闻言，我心中顿时乐了。

这京中谁不知道苏软软搅黄了我和顾北辰的婚事，人人都知道这苏软软不是善茬，也知道顾北辰糊涂被她蒙了心。

若是苏软软无名无分，或许还有贵女愿意嫁给顾北辰，大不了事后寻个油头把人发卖了。

可顾北辰居然糊涂到未娶妻，先纳贵妾。

只怕这京中适龄的贵女以后人人都要绕着他走。

这个结果，我心中满意极了，便笑着应下。

顾北辰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后拉着苏软软离开了。

我的目光落在顾淮南身上：“你今日去哪了？”

说完，我便觉得有几分羞怯，这话言语间竟有几分撒娇之意。

顾淮南一愣，随后温柔一笑：“娘子恕罪，今日我去见了御医一面。”

09

“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我急切地问道，“昨日我见你骑马了，可是因为这个……”

他见我这幅关切的模样显示一愣，随后笑着摇头：“不是，只是去和御医商讨医治双腿的办法。”

“往日我觉得站不起来便站不起来吧，可以后我有的想保护的人，自然想恢复双腿。”

原是为了我。

我心中有几分感动，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欢喜，他的腿竟还能治好。

往后这几日，我便日日陪着顾淮南前去御医那听诊。

当然虽然我这边忙，却没有闲着放任顾北辰不管。

这些时日，我故意将顾北辰迎娶贵妾的事情大办特办，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

那些个贵女心中都看不上顾北辰这种做法，这事甚至闹到了陛下耳中。

陛下和皇后是少年夫妻，素来恩爱，平日里最恨这些宠妾灭妻，丫鬟上位的人，当即命皇后将顾老夫人请入宫中狠狠敲打了一番。

顾老夫人也是心狠之日，事后回来当即罚了顾北辰二十大板，听日生生把人打的晕厥过去，事后也不等他伤好便直接让人去跪祠堂。

要知道顾老夫人平日里最是宠爱这个孙子，连一句重话，如今这惩罚是下了狠手。

得知此事的苏软软当即吓软了腿，我心中一哂，这个时候她倒是知道怕了。

顾老夫人下手比我想象中快得多，顾北辰跪祠堂的第三天，苏软软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听说她得知顾北辰受罚，害怕自己受到连累连夜卷了些金银细软想要坐船逃跑，顾家人发现后急忙去追，哪知苏软软狗急跳墙，竟想跳河逃生结果淹死在水中。

得知消息的我只轻轻笑了下，没人会去关心为什么不善水性的苏软软要走水路，最后又为什么会想到跳河逃生，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

顾北辰知道苏软软的死讯后，闹过疯过，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日子久了，他又恢复了那副洒脱的样子，只是时不时会偷偷看我，那时我已查出三个月身孕。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厌烦，所幸他很快便没有时间来烦我。

顾北辰蹉跎了这么些年，年纪放在京中也不算太小，顾老夫人便急着替他张罗婚事，可一连问了十家门当户对又适龄的贵女，皆被拒之门外。

最后那家还直接将媒人打了出去，顾北辰的脸黑沉的要命，最后唯一愿意谈一谈的就是京中一位六品官员，他家有个痴傻的女儿。

消息传开后，顾北辰成了全京城的笑料，竟比我那时的处境更加凄惨，他终于受不了决定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军中历练。

顾家人送别时我并未前去，小桃见我平静地缝着虎头鞋，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姐，我本以为您的报复就是要让他悔不当初那样对你，可现在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我笑笑：“傻丫头，你以为的女人最大的报复就是不爱那个男人让他追悔莫及？可那又怎么样，他往日里不爱你，百般责辱你，难怪失去了就真的会珍惜，会因为这个后悔一辈子？”

“不过是一时的虚情假意罢了。”

“我要报复，自然是要他一点点来尝尝我吃过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了！”

我要他蹉跎光阴，陷入流言蜚语，还要他在这盛京再也待不下去。

顾北辰前往军中的事确实让我意外，可我却并未多加关注，可也许是天意弄人，不出半个月他竟死在了路上，据说是被人毒死的。

而毒死他的那人竟是那苏软软曾经的姘头。

谁都不知道苏软软竟然早就有丈夫了，那女人贪图富贵抛下自己的丈夫装作流民孤女被顾北辰所救，据说那日顾北辰借住在那姘头家中，闲聊之时无意中说出苏软软之死，那姘头也是爱惨了苏软软，竟直接将顾北辰毒死！

这消息传出后，顾北辰的名声更差，顾老夫人竟连祖坟都没让他进，最后连死了也不过裹了一张草席随意便葬在外面。

小桃和我说时，我不过一笑：“他早就和我没关系了。”

“说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的目光落在匆匆而来，健步如飞的顾淮南身上，他的手中还拎着酸枣果脯，都是我近日爱吃的东西。

我知道，我的人生已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