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象

生锈的感情又逢下雨天

在我第三次拒绝沈祁年的离婚提议后，我做了个傻事。

我把他和他助理的聊天记录和开房记录做成PPT发在了网上。

并写下这五年婚姻里所有的委屈和血泪作为控诉。

就在我以为能收获报复他们的快感时，警察找上了我。

我才知道，沈祁年以泄露他人隐私报了警。

为此，我将迎来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五天。

却在第三天的时候。

他带来了儿子最新获奖的作文给我看。

作文的标题是：《我有一个疯子妈妈》。

那一刻，我内心坚定的信念倏然崩塌。

看着他眼里的鄙夷。

我没再闹了，嘶哑着声说：“沈祁年，我同意离婚。”

——

1

“温以初，除了孩子的抚养权，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条件。”

得到想要的答案。

沈祁年不再向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难得的对我有了些好脸色。

我也没了任何情绪。

不再和他歇斯底里争吵。

平静的说出我想要的东西。

“我要一百万。”

听到我的回答。

沈祁年脸上闪过了错然。

他以为。

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抚养权，会和他继续闹下去。

甚至想好了。

如果我要争夺孩子抚养权，该怎么对付我。

但我偏偏和他所想天差地别。

“只要一百万？”他不敢相信，再次质问，“你收下这一百万，以后儿子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面对他的质问。

我淡然的点了点头。

沈祁年似乎想说什么。

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行，等你出来我们就去登记离婚，温以初，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落下警告性的一句话，转身离开。

却在他走后。

我定居在国外，五年没见的亲妈带着律师找了过来。

过后，她轻而易举把我保释了出来。

走出警局，她随意从兜里掏出了女士香烟。

潇洒的拿出打火机点燃。

随着缓缓吐出一口云雾。

才侧身看向浑身充满疲惫的我。

“这下愿意跟我走了吗？”

我活了二十七年。

这话她说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和我出轨的爸离婚的时候。

她什么都没要，只想带我走。

可身边的人都告诉我。

六岁的我跟着身无分文的她走。

我会成为她的累赘。

所以我没有跟随自己的内心。

选择跟着我爸。

得到答案，她没有强求，走的决绝。

但有时候，我对她也会有几分怨气。

怨她无情的抛下我，抛下这个家。

所以在和沈祁年结婚时。

她来参加婚礼，对我说：“温以初，爱别人之前先学会爱自己，不要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对自己好点。”

那时的我，天真无比。

我以为我和沈祁年十年感情，情比金坚。

他会像爱自己那样，始终爱我如一。

堵着一口气回怼她。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私吗？只一味想着让别人爱你，却不想着怎么让自己值得被爱。”

对于我说的话。

她没有生气。

只是用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当初的我，真的傻的天真。

我干涩的嗓子像滚了刀片。

说话时扯的生疼。

沙哑的回应她。

“办完离婚手续，我就跟你走。”

2

我在我妈住的酒店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才换上她给我买的新衣服。

回到那个我生活了六年的家。

我回来的时候。

在客厅玩玩具的儿子沈知行看到我。

眼里闪过了惊讶和不耐烦。

小声嘀咕道：“不是说要在里面待五天吗，怎么才三天就回来了。”

彼时，沈祁年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见到我，他脸上同样闪过了惊讶。

好似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就出来。

但很快，他收敛了表情。

淡声道：“回来了就洗漱好好休息，别再胡闹了。”

我摇了摇头。

“不用，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登记离婚。”

听到这话，沈知行脸色大变。

迅速往沈祁年身后跑去，冲我大喊：“你要离婚离开这里，别想带上我，我是不会跟你离开的。”

看着他愤怒的脸上充满对我的抗拒。

我无声扯了扯嘴角。

昨天沈祁年走的时候留下了他的作文。

那篇作文。

我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清楚的记得他说：“我的妈妈真的很像个疯子，我爸爸工作很辛苦，她却总是跟他闹，在家里像疯婆子一样砸东西，打爸爸，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这个疯女人不是我妈妈。”

沈祁年第一次跟我提离婚。

是在我发现他出轨的时候。

我平静的拍下在他手机里看到的聊天记录和开房记录。

等他回来，当着他的面一张张翻看拍下的凭证。

我紧攥着拳头，将所有的愤怒压在心里。

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忏悔，等着看他下跪道歉。

在等待的时间里。

我想象过他所有痛哭流涕道歉的样子。

可他没有，他只是淡淡的看向了我。

眼里没有丝毫的愧疚。

反而带着被拆穿后的有恃无恐。

跟我说：“温以初，要么删了那些照片，安安静静做沈太太，要么我们离婚。”

在此之前。

我天真的想过，只要他跟我道歉，我可以试着原谅他这一次。

因为家散了，最受伤害的是孩子。

我不愿让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老路。

让年仅五岁的他经历选择跟爸爸还是跟妈妈的残酷。

可是，他没有道歉。

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激怒了我。

我悲愤的夺过身边所有的东西。

一次次向他砸了过去。

但在听到保姆和孩子的说话声时。

我极力的克制住了崩溃的情绪。

我不想让孩子看到父母间难堪的一幕。

只是，我的掩藏失败了。

沈行知，看到了我像疯子一样扔东西砸向沈祁年。

却没有听到沈祁年此前的话。

现在，我看着视我如毒蝎的孩子。

再一次接受了这个我亲自生下的，刺向我的利剑。

“你放心，我不要你，离婚了我就会走。”

我格外平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沈知行半信半疑。

抬眸看向沈祁年。

沈祁年触及到他的目光。

淡淡道：“既然这样，明天再去登记离婚，我现在让人拟定断亲协议，你签了，孩子才会安心。”

沈知行听到他的话。

刚还带着怀疑的双眸亮了。

满眼都是期待。

我抿了抿唇。

应声：“好。”

3

沈祁年的律师很给力。

不过两小时。

断亲协议书就送到了我手里。

我没有犹豫，签下了我的名字。

在我签下名字的那一瞬。

我清楚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愉快的轻叹。

沈知行高兴的拿过协议书。

笑道：“我终于没有疯子妈妈了，学校里再也没人能嘲笑我了。”

面对我怔愣的目光。

他身边的沈祁年眼底透出几分轻嘲。

“你在家里被人带走的时候有人拍照发到了网上，因为你，知行在学校里受了不少白眼。”

他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怪罪。

但他忘了。

一切事情的起因是他。

我没再跟他辩驳。

顺从他的意。

任由他把所有的过错推在我身上。

却在看到他眼里透着的鄙夷时。

让我想起了他第二次提离婚的时候。

那时候我很不甘心。

疯了似的跑去他的公司。

当着所有员工的面。

声嘶力竭控诉他和他的助理兰茵。

他站在人群中，丝毫没有被影响。

冷眼看着我像小丑一样的表演。

而我忘了。

那些员工的工资是他给的。

他们不会随意评判老板的私生活。

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丢失工作。

所有人，都像看笑话般看着我。

他们看热闹的目光让我无处遁形。

我下意识的想要逃。

却听到人群中有人说：“她长得虽然好看，但气质确实不如兰助理，我要是老板，我也不会选这个黄脸婆。”

“对啊，这世界上偷腥的男人多了去，更别提那些有钱的，她怎么就那么傻，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我要是她，我根本不会闹，拿着钱在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要跟疯子一样大闹让人看笑话。”

我站在人群之间。

听着耳边传来的嘀咕。

恍然想起沈祁年创业的那年。

我为了帮他拿下和甲方的合作。

跟人拼酒导致胃溃疡住进医院。

是他沈祁年坐在我的病床前。

紧紧握着我的手，哭着哽咽道：“初初，这辈子，我绝对不会负你，我会给你一个家，让你做人人羡慕的沈太太。”

我张嘴想要反驳，告诉他们。

是沈祁年许了我未来。

是他说要和我白头到老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兰茵哭着跑了过来。

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边磕头边哽咽道：“沈太太，我无心插足你和沈总，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立马辞职，再也不见沈总，但算我求你，别再这里闹了，你这样闹下去，沈总以后怎么面对公司的员工？”

她像一心为沈祁年好的贤内助。

用一句话把我定为了无理取闹的疯婆子。

沈祁年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

心疼地走来把她搀扶起来。

怒声呵斥道：“够了！温以初，我们离婚！我一天都不想再和你过下去了！这种窒息的生活，我受够了！”

在沈知行的作文里。

也记录了今天。

我才知道，我去他公司闹的那天。

他撬了兴趣班的课跑去公司找兰茵玩了。

而他在作文记录。

说：“我妈妈不仅是个疯子，她还让我觉得好丢人，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如果兰阿姨是我妈妈就好了。”

4

我同意离婚，签下了断亲书。

他们父子俩都觉得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迫不及待拿上协议书出去庆祝。

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

沈祁年的朋友圈更新了动态。

照片里。

他，沈知行和兰茵穿着一家三口的亲子装。

向来不喜于色的他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就连沈知行脸上灿烂的笑意也是无比刺眼。

兰茵站在他们之间。

像极了一家三口里该有的温柔知性的妈妈。

我只淡淡瞥了眼。

注意到我妈发来的消息。

她说：“你的护照我准备好了，明天登记离婚了就跟我走吧，等领离婚证的时候再回来。”

我没有拒绝，应了声好。

以前，我总是会告诉自己。

我要做一个为孩子着想的好妈妈。

让他活在幸福里。

让他知道他有人爱着。

所以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剖腹产生下他的那天。

我好几次疼得差点晕过去。

但沈祁年不在。

我要保持清醒。

因为我听人说。

没人看着孩子。

孩子很容易丢失。

我硬咬着牙。

一次次忍受扑面而来的疼痛。

最后还是没忍住哭着给沈祁年打电话。

但他没有接听。

我以为他在忙工作。

硬生生把所有的痛苦咽了回去。

到我发现他出轨，撕破脸皮那天。

我才知道。

我在医院破腹产疼得痛哭的时候。

他在别人的床上享受温柔乡。

孩子半夜发烧，我又突发阑尾炎急得团团转的时候。

借口出差的他依然在别人的床上。

对于我的痛苦。

他视而不见。

偶尔感到愧疚时。

就会不断给我买各种礼物弥补我。

看到我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又卑劣的偷偷想：温以初真好哄啊。

这些话，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他把我收到礼物时的感动。

当做笑话一样说给我听。

全然忘了我们最苦的那年。

我们住黑暗狭窄的地下室时。

他看到别人的女朋友精致漂亮。

又看到我为他。

为生活奔波时的沧桑一次次心疼痛哭。

“初初，我何其有幸这辈子能遇见你，以后我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活啊？”

他说他要给我最好的。

每次发工资都会拿一半的钱给我买漂亮的裙子，首饰。

然后告诉我，“初初，你值得更好的，你再等等我，别人有的，我都会一一补偿给你。”

我等啊等啊。

盼啊盼。

每天都在幻想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美好未来。

可是现实却一次次刺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收拾好行李。

撕毁了家里有关我的所有照片。

又找来保洁将我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准备明天登记完就离开。

这一晚。

沈祁年和沈知行都没回来。

我没再催他们回家。

第二天如约来到了民政局。

沈祁年比我晚来半小时。

他刚下车。

看到我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色连衣裙时。

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羡。

又很快恢复平静，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为什么穿着结婚时的裙子过来，你后悔答应离婚了？”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说了句：“红色裙子，代表喜庆，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沈祁年嘴角勾起的笑意迅速散去。

看着我平静如波的双眸。

心里莫名的有了几分慌乱。

再次询问，“你真想好了和我离婚，绝不后悔吗？”

“温以初，我不是会回头的人，我们今天登记离婚后，从今以后我们真的就是陌生人了。”

我拿出手机。

当着他的面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向民政局里走去。

“走吧，轮到我们了。”

登记完离婚出来。

我毫无留恋的走向我妈停在路边的车。

沈祁年看着我决然离开的背影。

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我。

却只揽下抓不住的风。

5

我妈和我记忆里的样子全然不同。

我小时候她是家庭主妇。

被我和生活困在了家里。

她和我爸离婚那天。

我爸看她的眼神带着明眼可见的轻蔑。

玩味的跟我说：“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的回来求我复婚。”

他为了证明我妈离开。

他会过得更好。

火速和插足他们婚姻的女人结婚了。

可我妈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痛哭流涕回来求他复婚。

她凭自己的本事出了国，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

我爸知道这事。

一边嫌弃成为黄脸婆的后妈，一边跟我贬低我妈。

说：“你妈有本事啊，学会傍男人了，看着吧，她迟早有一天会像垃圾一样被人抛弃。”

可在我结婚那天。

我的嫁妆，是我妈出的。

她给了我五十万和一套房。

面对我爸气的铁青的脸。

她潇洒的扬着新烫的头发骂了句蠢货。

就像现在。

她透过后视镜看到还站在原地的沈祁年。

眼底露出几分轻蔑。

云淡风轻跟我说：“男人，就是贱得慌，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后悔，没有得到教训之前，总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情都会围着他们转，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说着，不等我回应。

她又自嘲一笑，指着她和我说。

“哦，原来是我们这种傻子。”

她以幽默的方式。

想要让我忘记这些天所受的伤痛。

我很给面子。

轻笑出声：“对，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弄出一身伤。”

离婚冷静期阶段。

我妈带我去了很多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让我看了南极的极光，跳过大峡谷的高峰。

最后，她带我来到了她工作的地方。

我和我妈一样喜欢服装设计。

我却走了她之前的老路。

为了照顾家庭放弃了热爱的一切。

但离开家庭的她。

现在是响彻世界的知名服装设计师。

有了独立的品牌。

所以她告诉我：“想要让别人看得起你，畏惧你，你就得不断往上爬，爬到最顶峰，让所有人抬头仰视你，不敢再轻视你。”

6

她为我报名了知名的设计学院。

让我回到学校继续深造。

就在我慢慢熟悉陌生学校的环境时。

我妈向我介绍了她的得意门生。

“初初，这是陆寻，他比你大两岁，现在也在设计学院就读，你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

我看着眼前高大却面露腼腆的男人。

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叫温以初，麻烦学长以后多多指教。”

陆寻微微怔愣了两秒。

白皙的耳朵悄无声息爬上了一抹红。

视线飘忽道：“应该的，秦老师平时也很照顾我。”

我妈看着他红了的脸，挑了挑眉，“你们别干巴巴的做无聊的自我介绍，加个好友吧，有什么事方便联系。”

我没有多想。

拿出手机跟他加了好友。

陆寻看到我还没来得及更换的头像。

轻声道：“这是你儿子吗？挺可爱的。”

我的头像是沈知行一岁时拍的写真照。

我抿了抿唇，浅笑道：“不是了。”

在签下断亲协议的那一刻，。

我和沈知行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默默更换了头像。

换成了最近在旅游路上拍下的风景。

这会儿，我才想起来。

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儿子？”

陆寻眼底闪过慌乱。

他还没张嘴说话。

我妈就笑着说：“沈知行一岁生日时，我送他的礼物就是阿寻选的，当时不是也给你选了个礼物嘛。”

听到这话。

我想起来了。

沈知行一岁生日那天。

我收到了我妈送的礼物。

沈知行的是一对小金锁。

而我的有一束鲜花和一条精致漂亮的裙子。

上面写着：致伟大的漂亮母亲。

我以为。

那是准备礼物的商家随口给的祝福。

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我诚恳的向陆寻道了谢。

因为那天，沈祁年以工作为由忙着跟人厮混。

根本没有来参加孩子的一岁生日宴。

直到第二天他才带着给孩子买来的礼物匆匆赶回来。

带着些许愧疚。

轻飘飘的说了句抱歉。

而那时的我。

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心疼他的忙碌。

轻易的把自己哄好。

告诉自己，他的忙碌是为这个家。

我不该生他的气。

现在想来。

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简单聊了两句。

陆寻就回学校继续忙去了。

在他走后。

我妈才不紧不慢说：“对了，你在国内发生的事情，是陆寻告诉我的，机票和律师，也是他安排好的，初初，做人不能忘恩负义，以后记得跟他好好相处。”

她说这话时。

眼底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却愣住了。

下意识问：“他为什么帮我？”

她看了我一眼。

轻描淡写说了句。

“谁知道呢。”

7

因为我妈说的话。

我对陆寻充满了感激。

也因为我妈和他的师徒关系。

他经常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很快就熟悉了。

所以在我提起离婚冷静期快到期限。

我要请假回国几天时。

他说：“我们一起回去吧，正好我该回去看看我的父母了。”

我没有拒绝。

和他一起回了国。

想着他在国外帮了我很多。

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约了他吃饭，当做感谢。

眼看着到了离婚冷静期最后的期限。

我向学校请了几天假赶回了国。

却没想到。

等我如约来到定好的餐厅。

就看到了同样在这里吃饭的沈祁年和沈知行。

他们俩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身上散去了以往的意气风发。

看到我的身影。

沈祁年平静的眼里泛起了涟漪。

自然而平静的说了句：“好久不见。”

他说的好久不见。

只是过了二十几天。

我看着他。

敷衍的嗯了声。

“好久不见。”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

沈祁年面带迷茫的问我。

登记离婚的第二天他就给我打了电话。

想要问我他的领带放在哪里。

结果回应他的，是机械的冰冷的女声。

他才想起来。

温以初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眼底闪过了些许懊恼。

但没有在意。

却在下午老师打来电话。

说沈知行发高烧。

让他去接人时。

他下意识说了句：“他妈妈在家，你给她打电话。”

老师无奈叹气。

“沈先生，温小姐说你们离婚了，孩子的抚养权归你，让我以后别再联系她了。”

听到这话。

他才回过神来。

想起温以初已经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要跟他离婚了。

但那时候他只是有些恍惚，没有适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

他不禁开始想。

温以初没有工作。

身边也没有什么好朋友。

她迟早会哭着回来求他。

他每天都在等着。

等着温以初回来找他。

甚至为了等她。

连兰茵的电话都不接了。

生怕错过她的电话和消息。

可他连着一个星期盯着手机望眼欲穿的时候。

依然没有收到温以初的电话和消息。

他心里的不安像被吞噬的黑洞。

让他明显感到了抓不住的孤寂。

他开始到处找温以初。

他去了很多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却依然没有找到她。

他那时才明白。

原来一个人不想被别人找到的时候，会有很多种办法。

想起这些天空落落的心。

沈祁年下意识多说了几句：“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都没有看到你，你是去了其它地方吗？”

面对他不断的询问。

我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不解的反问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去了哪里？”

我平静的，慢慢的。

提醒他：“沈祁年，我们要离婚了，本就该互不打扰。”

沈祁年的脸色骤然一变。

反驳道：“我们还没做离婚登记，我们依然是夫妻，你当然该告诉我。”

看着他卑劣的耍赖。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8

回国前。

我和我妈畅聊了一晚上。

她怕我再次陷入之前的泥潭。

她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看好你和沈祁年吗？”

对于我的疑惑。

她不紧不慢道：“在你们结婚之前，我曾和他见过一面。”

“那时候，他站在你的角度，愤怒的指责我生而不养，说我不配做你的妈妈。”

听到这话，我脸色有些僵硬。

不等我感慨。

就听她继续说：“我本来以为你真的遇到了适合的人，直到我告诉他，我为你准备了五十万外加市中心的一套房作为嫁妆，他沉默了，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里没有了对我的愤怒。”

我嗓音干涩，有些说不出话。

好久才问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沈祁年在你最需要爱的时候出现，他是你眼里唯一的光，如果我贸然告诉你，按照你的性子，你只会觉得我是在挑拨你们的感情。”

她说的对。

我遇到沈祁年的时候。

我爸外面的女人带着私生子闹上了门。

后妈愤怒不已，在家里大闹起来。

她打不过我爸。

把愤怒都发泄在我的身上。

我爸因为心虚。

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时常没饭吃，饿着去读书。

就在我被饿出低血糖。

即将晕倒时，是沈祁年拿出了他的午饭给我。

那时候，他爸创业失败欠下一屁股债。

他家很穷，学费都是东拼西凑来的。

每天在学校的午餐也不过一个冰冷的馒头。

但在我低血糖晕倒的时候。

他把唯一的馒头给了我。

从那以后。

只要我没饭吃。

他都会把他的午餐分给我。

后来高中毕业。

我爸不肯给我出学费。

他知道这事想办法勤工俭学。

去工地搬砖。

去物流中心埋头苦干。

给我凑够了学费，又故作潇洒的塞我手里。

跟我说：“不就是读大学嘛，哥请你读！”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耀眼。

所以，听到她提起这事的时候。

我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问她：“你知道我那时候很需要你，你为什么没出现呢？”

我妈也红了眼眶，声音带了些许哽咽。

“我给你爸打过钱，我让他把钱给你，他却全用在了自己身上，我知道这件事，我想回来找你，我想接你离开，可是他说…如果我回去接你，他就会立马让你退学，把你随便嫁了。”

我爸，是自私的利己主义代表。

他说出这种话。

我完全不觉得意外。

当年要不是沈祁年及时拿出我的学费。

或许我真的如他说的那样。

早就选择放弃，随波逐流。

此刻，沈祁年看我笑出了声。

他莫名有了些慌乱。

伸出手来想要拉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淡然的问他：“沈祁年，离婚是你提的，你后悔了吗？”

他说过，他是不会回头的人。

从走出第一步开始。

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而且，自尊心也不会让他承认他后悔了。

果不其然。

他收起了慌乱。

眼底透出几分轻讽。

“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后悔。”

9

我没再继续说什么。

笑了笑，“后天就是离婚冷静期最后的期限，后天早上八点，民政局见。”

说着，我不再看他们一眼。

转头和服务员向订好的座位走去。

隐约听到身后的沈知行略显遗憾问道：“爸爸，你们真的要离婚了吗？你会娶兰茵阿姨吗？”

我没有听到沈祁年的回答。

也没有在意。

我随着服务员落坐在订好的位置。

陆寻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

他带来了一个包装简易的便当盒。

递给我，“听秦老师说你喜欢吃手工的桂花糕，我妈做的挺不错，我给你带了些，你尝尝吧。”

“谢谢。”

我笑着接了过来。

打开便当盒准备尝尝时。

却蓦然感受到了一抹炽热的目光。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

才发现沈祁年和沈知行所在的地方和我们不远。

陆寻注意到我的目光。

向他们看了过去。

“初初，要换个地方吃饭吗？”

他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我摇了摇头。

“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陆寻没再继续说下去，喊来服务员开始点餐。

等服务员离开。

又像往常那样拆开了眼前碗筷的包装。

过了水再递到我面前。

陆寻很有绅士风度。

在国外和我妈吃中餐的时候。

他都会第一时间帮我们涮碗筷。

我刚说了声谢谢。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怪不得这些天我找不到你，原来是跟姘头在一起。”

沈祁年眼里迸发着怒意。

不等我说什么，他迅速向我走来。

拽着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拉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们这些天去哪里了？做了什么？你们…睡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胳膊被他攥得生疼，下意识挣扎起来，“我和谁在一起，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放开！”

“我不放！温以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不守妇道！”

听着他的怒吼，我愣了两秒，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和别人在一起，就是不守妇道。

他和别人在一起，是理所当然。

我眼底泛着笑意，却不达深意。

我迅速拿过面前的碗筷，冲他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沈祁年吃痛的松开了手。

往后退了一步。

等他感受到脸上被划破后透出的温热，心里的怒意瞬间迸发。

刚想向我走来。

陆寻就已经挡在了我面前。

“你给我让开！”

沈祁年捂着受伤的脸，恶狠狠冲他说着。

陆寻脸上不见丝毫害怕。

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后。

冷声提醒：“沈总，你的孩子还在你身后看着你，你确定要对女人动手吗？”

他不会对我动手。

哪怕是吵得最厉害的时候。

我拿酒瓶砸他，他都没有动过手。

因为，他就是想看着我被他逼成疯子。

让我坐实疯子的名声。

这样，他的出轨会变成理所应当。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跟你没关系！你给我让开！”

沈祁年想动手推开他。

却被陆寻轻易反手摁在了桌子上。

10

沈知行被吓得脸色惨白。

却还是鼓足勇气来打陆寻。

“你这个坏人，你放开我爸爸！”

“你和这个女人一样，都是疯子！疯子不配做我的妈妈！”

沈知行边骂边踢踹他。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的愤怒不断升腾。

我从陆寻身后走了出来，走到他面前。

毫不犹豫的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沈知行，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厌恶是我生的你，你以为我就不后悔生了你吗？如果我早知道我会生下厌恶我到极致的孩子，我根本不会生下你。”

沈知行彻底吓傻了，怔怔的看着我。

以前，不管他对我说什么。

我都不会打他，更不会骂他。

他是我废了半条命生下来的。

他一岁时，我为了减轻沈祁年养家的负担。

我选择请来月嫂照顾他，自己回到工作岗位。

结果被我偶然发现。

月嫂趁我们不在家，根本不管他。

听他哭就给他喂安眠药。

我被吓哭了。

跟沈祁年商量后。

我选择辞职，回家专心照顾他。

我把我没能享受到的母爱。

加倍的给了他。

却换来一句：“你是疯女人，不配做我的妈妈。”

“初初，你怎么能这么说孩子，他怎么说也是你十月怀胎…”

沈祁年看着他失去血色的脸庞，又看了我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为他辩驳。

而我，打断了他的话。

“沈祁年，是你让我后悔生下了他，你没有资格说我。”

“还有，你记住，欠你的，我用我的五年还完了，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说着。

我让陆寻放开了他。

准备和他离开这里。

沈祁年却在这时候大声喊了起来。

“初初，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兰茵，只要你…说不离婚，我们这个家，不会散。”

他肆无忌惮承认出轨。

向我提出离婚。

只是想看看我面对这种事会怎么办。

他想看到我为了挽回他，会怎么更加用心对待这个家。

因为支离破碎的家。

总得有一个人妥协。

出来作为支撑破碎不堪家庭的支柱。

他选择妥协的人是我。

他在逼着我妥协。

他想让我对他出轨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又让我尽心照顾这个家，照顾他和孩子。

只是他没想到我真的会答应离婚。

并且放弃抚养权，自愿和孩子断亲。

直到这一刻，他开始害怕了。

我连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要了。

又怎么可能还会要他。

我没有说话。

他又继续说：“我会承担起父亲和丈夫的责任，不会再和任何女人来往，初初，我们会回到最初相识相爱的那年…”

我回眸看向他。

冷冷说出：“沈祁年，你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他不爱我，不爱兰茵，也不爱沈知行。

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他和我爸一样。

都是令人厌恶的利己主义者。

我直面迎上他怔愣的目光。

继续说：“沈祁年，沈知行才五岁，他虽然读的是贵族幼儿园，但他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写得出完整的作文呢，你让我看到了他内心对我真切的厌恶，要求我对你们如初，你们配吗？”

说完，我不再给他一个目光。

和陆寻一起走了出去。

从我们走出去后。

他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

等我平复好情绪。

才带着歉意看向他，“抱歉啊，本来想请你吃饭，结果让你看了场无聊的闹剧。”

“你没做错事，不用道歉，以后请我吃饭也是一样的。”

他温柔的回应着我，眼底含着浅浅笑意。

我点了点头。

时间一晃而过。

来到领离婚证这天。

沈祁年带着孩子一块来了。

领完离婚证后，他干涩的出了声：“我撕毁了断亲书，知行永远是你的孩子，初初，你可以随时来看他。”

我看了眼对我充满怨气的沈知行。

轻扯了嘴角。

“我不会再来看他，你如果觉得不满，可以像之前那样，告我。”

说起这事，沈祁年脸上划过了心虚。

下意识辩解：“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只是那件事闹得有点大，我不得不这么处理。”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看他们。

径自向陆寻的车走了过去。

从今以后，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完结